“不能。”
齐一舟很干脆。
“为什么?”
林悦无语了,她想说两人之间也没什么感情,以齐一舟的条件不差人上门说亲,可又想这么说未免太直接,齐一舟对她有救命之恩,他们最好和平结束。
“你要跟赵斌?”
齐一舟眉头紧锁。
“怎么可能!我选他做什么!”
林悦有被气到。
“那你有别人?”
齐一舟的声音默了半晌。
“没有别人!不是,就我们之间,你也不是非我不行啊!”
“那就是我哪里做得不对?”
“你很好,齐一舟,真的。可我希望我结婚是因为爱情,爱情,我的另一半至少是爱我的。这么说你明白吗?”
林悦知道,齐一舟跟原主之间并没有多少感情,更谈不上爱。
齐一舟盯着林悦的双眼,似乎在理解她话中的意思。
“我明天会让媒人来提日子。”齐一舟顿了顿继续道:“那你爱那个知青?”
“不是,我都说了我跟他没有关系!”
“那你为什么退婚?”
“我害怕,齐一舟。”林悦终于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不想一辈子困在这里,我想去大城市看看,天高地阔我想出去走走。”
齐一舟站在原地,再次缓慢消化她惊人的言语。
“你要离开林原?”
“难道你想一辈子都呆在这里?”
林悦的反问让齐一舟昂起头,夕阳笼罩下的林原有一种开阔至极的美。
他从未想过离开。不仅仅因为他是猎户,更多是因为这片土地。
齐一舟皱起眉头,转身离去前说道:“你若真想退婚,你就去齐家村退吧。”
“为什么!我去退婚的话,别人不是要议论你?再说,我以后也不打算结婚,别人说我没事的。所以这婚你来退最合适。”
“你都要跟我退婚了,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
“你救过我命,我不能害你。”
“那就不退。”
“不行!”
“那你自己去退吧。”
“齐一舟!”
林悦喊住他:“你到底要怎样才肯退婚?”
“我觉得你挺好的,我不想退婚。”
齐一舟说的是实话。他跟林月订婚这事是他自己张罗的,虽说这几年渐渐大了也明白事理,可他从未想过退婚。她长得好看,性格也好,两个麻花辫绑在脑后,就连生气的样子也无比生动。他以前没想过,可昨天回家时,屋子里空荡荡的时候,他就稍微想了一下假如她在家……
大概,日子也会很快活。
所以他才不要退婚。
“好!那我让我娘明天就去齐家村!”
林悦真的生气了。
“你……”齐一舟深吸一口气,将他认识的林月思前想后地琢磨一番后诱导道:“今夜我们进山,猎来的全归你家,如何?”
林悦:???
“我还有一万多块钱存款,结婚后都给你,如何?”
林悦:!!!
“我家乡里还有套老屋,你若是不想住在林场,咱们住那边去,好不?”
林悦:……
林悦觉得自己唐突了。人家有房有存款,还是个万元户,模样标致性格纯良情绪稳定……
是她高攀了!
林悦深吸一口气,没再说话,掉头就走!
齐一舟在身后喊她:“那个,婚还退吗?”
“不退了!”
咬牙启齿。
“那行,我明天让人去算日子了。”
齐一舟的声音听上去很高兴。林悦一颗心去呕出血来。
一万块钱?这就是林悦那个时代也是不得了,物价低无房贷车贷,她揣着这钱干啥都行。
“改革春风吹满地,吹满地,吹满地,中国人民真争气……齐得隆隆咚锵……”
林悦甚至哼起歌。
身后不急不缓跟着的齐一舟也扬起嘴角,早知道这么容易,今儿他送的就不是牛肉干了。
林悦在村口碰见林海跟林生。林海见自家姑娘笑颜如花打趣道:“月,捡钱了?”
“可不是嘛,爹,咱家要发财了,发大财!”
林悦双手合十,正欲说话,齐一舟从身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他笑眯眯地看着林悦,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林悦一跺脚,跑得比兔子还快。
林海搭话:“月丫头找你的?”
“嗯,她要我退亲。”
齐一舟笑着说。
“那你咋想的?”
“叔,我说了两句,她又不退了,明儿让婶子去算日子。”
林海满脸欣喜拍着他的肩膀连声道好,又佯作威胁不得欺辱他的心尖尖。
三人笑着深山里去,齐一舟是个好猎手,林海也不差,这一晚收获颇丰,等下山时也才冒着点白。
齐一舟着急回家张罗,将两人送至簟村路口才折返回齐家村。
他的房子紧挨着婶娘家,左右不过两间屋子,围着土墙算做院子,去年打了水井又搭了架子。
随手将猎物搭在架子上,打了井水洗净身上的疲惫和腥气,接着又将猎物处理干净挂起风干。山鸡拔毛去肚,草绳吊着脖子挂进伙房。
齐家村紧挨着山脉,湿气大,要想风干肉得生炉火,像齐一舟这样的猎户家里都有间伙房,用来熏干和烘干野物,攒一些后再送去集市售卖。
齐一舟的伙房很大,除了生火的炉子外,横七竖八十几条铁架子,上头玲琅满目地挂着战利品。
若是平常,齐一舟进屋肯定先生炉火,可今天他的心情不同以往,他忽然觉得忽闪着眼睛的林悦肯定不喜欢这间灰突突的房子。
她看上去比从前还爱干净些。
她是明亮的、清透的、像话本里守着椒房里的闺秀。
她值得间亮堂的屋子和干净的院子。
齐一舟升起炉火,将已经烘干的塞进背篓,他睡不着也坐不住,他想赶在天亮前去趟市集,等他回来时婶娘应该已经起来,他要把院子推到,盖四间亮堂堂的青砖瓦房,在围个大院子……
若是动作快些,说不定雨季来临前,他就能将人娶进门。
*
一村之隔的林家林悦也在床上翻来覆去,木板床在她身下咯吱作响,方梅端着油灯进来时,林悦坐在床上瞪大眼睛。
“月儿可是睡不着?有啥心事跟娘说说?”
“娘,我今天把自己卖了。”
方梅吓一跳,待她听完后又笑得直不起腰。说村里人都议论这些年齐一舟怕是攒了不少钱,可谁也不清楚底细。他愿意交底就是个实在的,这钱都是辛苦钱,结婚前可不能拿,结婚后自然是要管着。方梅又说齐一舟小时候可怜,跑进山里外人都当被狼叼走了。
“是个苦命的,你别伤人家的心。”
方梅还想再说齐一舟的身世时,怀中的林悦已经轻轻打鼾。替她顺了顺头发,方梅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女儿,她生林悦生了三天,到最后没力气全凭舌下的参片吊着。她像山神起誓一定要保佑她们母女平安。
方梅钻进她的被窝,褥子里没有多少热气,两个人挤挤才稍稍好些。
次日一早,夫妻俩早早去上工,林生等着姐姐起床后将昨晚齐一舟的神勇神乎其神地描述一番,姐弟俩才往林场去。这回,林生也不盯着地上的蘑菇了,偶尔捡几个鲜木耳进口袋,回去晒干等入冬也是道美味。
林悦跟在三人身后捡些枯枝。
因为她断文识字,队上对她格外宽宥,也算她一天四个公分。
方梅很高兴,又怕林悦受累,三不五时让她坐下歇歇,惹得一众婶子笑话说林家这姑娘真真是金子般金贵。
当然也有阴阳怪气地打趣知青队里的伙子。
其中自然以丁三婶为首,远远看见赵斌连忙将人唤至跟前细细打听。
赵斌笑容腼腆,望着林悦的背影眼神哀怨。
一连三日,林悦每天跟着去林场,她眼里根本看不见赵斌。可随着丁三婶不断的煽风点火,赵斌坐不住了,当着林生的面问林悦什么意思。
林悦忙于她的“大工程”。她听说过几日有伐木的机器进场,到时候像那些刚出头的小树会被机器碾得粉碎。她便趁着捡树枝,跟林生挖了不少嫩苗,来回路上丢在灌木丛里……
赵斌过来时,林悦正指使林生挖一根手指粗的桉树苗。
林悦抱着枯枝旋转一圈,逼得他只得退开,他气得眉头直跳:“林月你还想去上海吗?”
声音不大,有心人却听得清楚。
林海丢下斧头时被方梅拉住:“你看月儿的,不成你再去。”
林悦抿嘴笑着道:“谁?谁要去上海?”
赵斌也是气糊涂了,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喊道:“不就是你,听说我是上海人死缠烂打要跟我去上海,怎么,看我不理你就装不认识了?”
林悦拍拍手,脸上笑容愈发璀璨,竟叫赵斌看着晃了神。
他选择林月,一来是她算得上十里八乡最好看的一个,再者家里娇惯不知世间险恶。知青队里他并不出众,要不是林月对他青眼有加,他这号人没人看见。他是用了些手段,那又怎么样,是他的本事,他挑她是她的福气!
林悦环顾一周,笑吟吟地问:“你说,你是哪里人?”
“上海人,这大家都知道。”
“那你一个上海人来林原做什么?咱们林原又不是大上海!”
“我是来帮扶贫下中农的,我……”
“放屁!你不是来接受再教育的吗?就你帮扶谁呢?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走两步路喘得要死不活,你能砍树?能耕地还是能育苗?干啥啥不行的,大上海要都是你这样的,迟早饿死。”
林悦一番突突,声音又大话又密。当然她还有更难听的,这不为了维持即将成为的万元户保持形象嘛。
赵斌傻眼了。自打他弄来林悦的八字,掐断她的香头之后,她在自己跟前都是柔柔弱弱,说话都不敢大声。
“你个乡下人,你知道什么!”
嘿!
林悦双手抱臂环视一圈:“咋的,乡下人咋滴你了!你吃的是乡下人种出来的米,吸血的蛀虫咋你还瞧不起咱们乡下人?我倒要去乡里问问,给咱林原安插这么个好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