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花的事情很顺利,将到手的五十两银各分给村长夫妇5两,剩下40两则和王大丫平分,一行人就欢欢喜喜逛街了。
起初本来是分村长夫妇各10两的,但佟村长两人觉得自己没帮什么忙,一直在推辞,刘玉桃也由此更信任佟村长的人品,在知道她们即将拥有大额资金的情况下不仅没有眼红嫉妒之心,还能坚决地推辞她们的谢礼,这足以说明佟村长的心胸和远见,也佩服他正直的品行,最后刘玉桃还是凭借她的三寸不烂之舌以每人5两送了出去,美名其曰是辛苦费和孝敬,要是不收以后可不敢再轻易找他们帮忙,村长夫妇这才收下。
一行人有了钱,出手就大方了起来,刘玉桃、王大丫、孟氏在准备去成衣铺子给家人挑了做衣服的布匹,佟村长则想去打铁铺买镰刀为秋收做准备,刘玉桃一听也心动不已,连忙放弃王大丫和孟氏,表示要跟着佟村长去长见识。
四人分做两头,前往不同的方向,县里始终要比镇上繁华许多,吃的用的玩的目不暇接,虽然和现代化的城市相比远远不及,但也别有一番烟火气。
青林县的打铁铺子在东市,这里也是买卖牛马的地方,刘玉桃大学时候修的是农学专业,研究对象主要是水稻、小麦、玉米、花生、大豆等种植广泛的主要农作物,之后还根据自己的爱好修了园艺专业,不过不管是农学专业还是园艺专业,现在可跟以前的机械化耕作不同,完全都是靠人力的,所以在知道佟村长要来打铁铺的时候,就想来打探情况,虽然不能制作一些现代化机器,但是改进一下现在的农用工具,提升目前的生产力,还是难不倒她的。
她探头探脑地跟着佟村长走进一家铺子,里面热气冲天,铁匠师傅穿着发黑的褂子,赤着臂膀,捶打着刚拿出来的铁器。
“佟大爷来了!”
打铁的汉子很是热情,黢黑的脸上满是大汗,他一边捶打铁器,一边招呼佟村长,“佟大爷,这次想打些啥啊。”
“这不是秋收快到了嘛,前两年买的镰刀钝了许多,就想来打几把,小李啊,你可得帮我抓点紧,我急着用呢。”
“好咧,您老放心吧,不过现在出了新规定,你要打几把镰刀就得拿多少旧镰刀来换,补价100文,额外增加买的要备案,价格要500文一把,你总共打多少把啊。”
“不多不多,也就两把,下次我拿旧镰刀来换。”
打铁在古代是一门重要技术,且大多都是掌握在官办的机构或者一些少数权势之人手里,官府对铁器的数量也严格把控。刘玉桃站在一旁聚精会神地看着,不一会儿则指着李铁匠手中捶打的铁器,建议道:“大叔,其实镰刀没必要打那么长那么重的,刃那里更薄一点就会锋利一些,刀背厚一点就行了,然后在转角处留两个孔,套上棍子就可以了,这样会更省力。”
刘玉桃怕他不明白,还用手给他做手势。
李铁匠是内行人,听她说的有条有理的,也丝毫不介意她只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娃,立马就去拿纸笔给她,刘玉桃就着粗糙发黄的纸笔就把自己印象中的镰刀画了出来。
发黄的纸张映着粗黑的条纹,清晰明了地将省力的镰刀画出,佟村长和李铁匠看了都是眼睛一亮。
李铁匠心思灵巧,眼睛铮亮,刚刚只是抱着让孩子试试的心态,现在是满满的惊喜,这图纸要是递上去,那他就能从普通工匠转为良籍,正式脱离下九流的行列了。
佟村长也无比感慨,“是轻巧了不少,我们这些老年人用了也能松快许多,尤其是你孟奶奶,每次秋收后她总嚷嚷着手腕疼,有了这个她就好过了。”
“丫头,这图纸对大叔很重要,可能会让大叔一家转为良籍,可以将图纸卖给大叔吗?”
李铁匠搓着手,红着脸说出购买图纸的目的,刘玉桃也没为难他,很是欣然同意,改进图纸在她这里只是挣钱的一个途径,但在打铁汉子那里却是改变命运的关键,佟村长为人不错,他能直门直路越过之前的打铁铺而选择在末尾的打铁汉子,说明他技术不错,人品应该也可以,卖给谁不是卖呢。再说了,就算现在她把图纸递往官府,在没有人撑腰的情况下,这功劳还会落在她身上吗?还不如挣得一些是一些,顺道也能从打铁汉子这里将新型镰刀传播出去,也算是她侧面为这个时代的农民做一件好事了。
心里这样想,她便也爽快地答应了,“可以卖给你,不过我还有其他东西要做呢,等会儿再说这个事。”
刘玉桃想着秋收后她立马要翻土种植第二季冬小麦和来年的水稻,那秋收完就得翻土养着,便也将耕地的曲辕犁和平土的糙耙画给他。
李铁匠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和图纸相似的东西,“这是犁,那这是什么东西,像糙耙又不大像的,是拿来平整土地的?”
“对,没说错!曲辕犁是耕地的,但它比传统的铁犁要省力,而且翻的土也深,这个呢是糙耙,是种植水稻平土用的,我们这里气候和南方差不多,我明年准备试种一季水稻,到时候肯定要用到糙耙,这两样我看了书后自己改进的,还请大叔帮我抽空研究研究。”
李铁匠拿着图纸,曲辕犁的改进很简单,就是把直犁改成了曲犁,只需看图纸就知道怎么做,但这个糙耙却很少见,需要花上不少功夫,特别是上面涉及了一些木工制作,他还得找人做一下架子。
李铁匠拿着图纸,拍胸脯保证,末了还不忘夸奖刘玉桃,“佟大爷真是好福气,竟然有这么聪明的孙女儿,佟家的日子指日可待啊。”
佟村长也很是高兴李铁匠的认可,满脸喜悦,“这不是我孙女儿,但也差不多了,这是我佟家村的福娃娃呀。”
“是是是,这女娃年纪恁小就有这番本事,以后还得了?”说着便歉意地向刘玉桃道歉,“也不是大叔想占你功劳,只是这确实是可以让我家记大功转良籍的机会,你放心,等以后大叔还会补偿你的。”
“大叔说笑了,我本也不认识什么人,这图纸递上去说不定功劳捞不着,还会给自己惹来麻烦呢,给了您,也算是互惠互利了。”
“那这三张图纸你打算卖多少?”
刘玉桃伸出五根手指,李铁匠立马惊呼起来,佟村长也倒吸了一口气。
“五百两?”
刘玉桃摇了摇头,打铁汉子和佟村长也都暗暗心惊,莫非是五千两,看着打铁汉子渐渐灰白的脸色,佟村长也有些不忍,他是先跟李铁匠的父亲认识,从年轻时候认识李家,每次家里添什么用具都是往李家拿,李铁匠也算他看着长大的,他太清楚李家的情况了,铁匠虽然靠着手艺比旁人过得不错但这五千两着手高了。
“桃丫头,这五千两是不是太高了。”
佟村长忍不住求情,李铁匠也满脸希冀。
刘玉桃也不再打哑谜,“要不了那么高,五十两就可以。”
两个人提着的心瞬间松下来,但又觉得她的价太低,怕会亏待他。
李铁匠心知图纸的作用,也势在必得,五百两拿不出,但两百两挤一挤,再和亲戚借一借,倒是能拿出来的。
“丫头,大叔也不能占你便宜,这样吧,大叔给你二百两,你把图纸画得更清晰一些可以吗?”
刘玉桃却摇摇头,反问李铁匠,“大叔,您知道为什么农民苦吗?”
李铁匠没想到会被反问,顿时便懵住了,“因为交税,和看天吃饭?”
“这是其中的一些原因,农民苦是因为他们需要花费很大的成本来耕作,耕地、除草、下种、施肥、秋收等等一系列操作下来就占了农民的一年,而秋收后的粮食还要上交一部分,剩下的粮食才勉强糊口,要是遇到天灾**,那农民就得饿肚子,所以农民的苦不止来源于国家政策和天气,还来源于耕作的辛苦和产量不高的种子,国家政策和天气我们无法主宰,但改进工具和提高产量却是我们力所能及的,所以我希望李叔得到图纸不仅是想着改换门庭,还希望您秉着一颗善心,将它上交到公正爱民的官员手里,让它们传播出去,让更多的百姓获益。”
李铁匠和佟村长肃然起敬,他们望着眼前的少女,她语气淡然,仿佛在讨论一件生活中的小事,可是她却不知道她身上仿佛渡了一层光,她看似在为自己挣钱的行为后面都是让所有人受益,这是何等的情怀啊。
佟村长不禁联想到自己,从自家的包子生意、成立训练营、卖花,再到卖图纸,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破茧的蝴蝶,从她那轻轻煽动的翅膀中,就引起了世间的蝴蝶效应。
刘玉桃见两人楞了好久都没说话,便伸手晃了晃,“怎么了,不行吗?”
李铁匠高兴都来不及,就是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恰好佟村长在一旁插话,“应该不是,就是觉得刚刚你说那番话有些像县令大人,我有次和里长到县城办事,远远见过县令大人处理一场冤案,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就和你的一模一样。”
“是是是。”李铁匠忙不迭附和,“膝盖总觉得发软,心情也很激动,明明只是一个打铁的,但你说那番话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很伟大。”
刘玉桃想,这大概就是梦想的力量吧,农民想丰收,打铁想留名,谁不想做一番事业呢?她没在说什么,只答应李铁匠后两天会给更详细的图纸,便和佟村长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看见巷尾破草棚有个人,衣服发黄脏污,头发杂乱,面前的破碗装着满满的饭菜,他却靠在墙边一动不动。
“我昨天早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了,这个乞丐也奇怪的很,赶也赶不走,和他说话也不搭理,我怕他饿死了,给他端了饭也不吃,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李铁匠在一边介绍。
刘玉桃不知怎的,莫名地上前了几步,看见男子犀利的眼神朝她摄来,她竟有种莫名的恐惧,就像被老虎盯住的猎物,她竟觉得身后发毛,她心里坠坠的,又不好碍于面子就这样退却,便只好将自己早上没吃的白菜猪肉包递到了晚上。
只见乞丐盯着肉包许久,他看了会儿刘玉桃又看了会儿肉包,就在众人以为他还是一如既往不理人的时候,他竟然拿起包子吃了起来。
“你好熟悉。”
这是乞丐的第一句话,他倏地望向刘玉桃,语气沙哑而冷漠,“我们见过吗?”
刘玉桃摇摇头,从他如狼的冷冽眼神中逃开,“不认识不认识,我们怎么会认识。”
这哪里是乞丐啊,这明明是煞神。
她躲到佟村长背后,然后拉着他袖子示意赶紧离开,佟村长和李铁匠对乞丐的冷漠谴责了一番,然后又安慰像似受了惊的刘玉桃,才道别分开。
“走走走,这么不识好歹,去其他地方去!”李铁匠还是想替刘玉桃出气,本以为乞丐会和之前一样一动不动,没成想这次他却麻溜地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啃着那半个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