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浮玉将手里的剑拿得很稳,一步一步走向郭跃之。
看着这畜生撕下人皮面具,露出内里肮脏腐烂、阴私龌龊的躯壳。
周浮玉缓缓开口,狭长的眼睛注视着郭跃之,声音轻而薄凉:“元熙父兄皆为武将,守卫疆土,护佑百姓,上不负皇恩浩荡,下无愧苍生万民,唯家母终日寂寥,若战事起,则魂牵北疆。元熙此一生惟愿得遇良人,长相厮守,永不相负。”
这是当初元熙郡主托兄长带话拒绝郭跃之的说辞,郭跃之惊惧之下仍无法忘怀这份屈辱,怒火攻心,指着周浮玉叫嚣道:“你还敢提?!她不喜戍边武将,我愿意为她远离沙场,放弃官身,如此苦苦哀求,百般退让,换来了什么?她竟敢闭门不出,弃我于不顾,贱人!周元熙就是个贱人!你们定北侯府,全都是拜高踩低的贱人!活该如此,活该沦为娼.妓!”
周浮玉刹那间出剑,削断了郭跃之一根手指,血腥场面看得徐行生理不适,极快地偏开了头。
郭跃之的惨叫声回荡室内,他蜷缩在地,左手包裹着右拳,汩汩鲜血自指缝中涌出,双目死死盯着周浮玉,凝如实质的怨毒如同指尖浓稠的血一般蔓延开来。
郭跃之在将周浮玉送往七皇子床榻,摧毁他最后一丝尊严的时候,就知晓他与周浮玉之间注定不死不休。
他自少时就追随定北侯府,追随周浮玉,他们曾驰骋沙场,共赴理想,快活过,失意过,他见过周浮玉一剑封喉的样子,见过他喝酒划拳的样子,却从未见过他绝望自弃,摇尾乞怜的样子。
哪怕周浮玉失去一切,身份、地位、权势,甚至生命,他也依旧傲骨铮铮。
既然如此,那他便要亲手将周浮玉送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周浮玉怎会不知这人的歹毒和不甘,他带兵打仗多年,深谙擒贼先擒王,杀人要诛心的道理,于是薄唇轻启:“元熙比我眼光好。你不过是一个不忠不义,贪生怕死之徒,以情深之名掩畏战之实,虚伪至极。”
“你以为元熙为什么看都不愿看你一眼?她出身将门,自是承我侯府风骨,你便是一朝飞升,成仙成魔,我定北侯府也容不下尔等杂碎!”
周浮玉垂眸欣赏着郭跃之青白交加的脸色,神色嘲弄,眼中压抑着熊熊怒火,执剑横于郭跃之脖颈。
郭跃之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想说什么但是恐惧早已将他淹没,如烂泥一般堆萎在地。
“周浮玉你不能杀我,你如今不过是一丧家之犬,我爹是副骁骑参领,即将升任督军统帅,你岂敢动我,啊——”
周浮玉的剑刺破他的皮肤,痛感伴随着血液下坠爬过肌理的异样触感,让郭跃之几欲癫狂,他不敢妄动,眼睛极限地瞥向身后右侧,大声哭嚎着,因过于激动整个人都在颤抖。
“殿下,殿下,请您做主啊!”
被他狼哭鬼嚎叫回了魂的徐行大感不妙,抬眼撞上周浮玉的视线。
徐行:“……我应该说过我是误入歧途,已经改邪归正了吧?那什么,你自己处理吧,我先撤了,告辞。”
郭跃之闻言大骇,突然疯了一般向后挣扎,爬向徐行。
“殿下,殿下!您糊涂啊,周漠安死了,定北侯府倒了,他周浮玉不过就是殿下您的笼中鸟雀,掌中玩物。您是皇子,天潢贵胄,他一罪臣怎敢忤逆殿下!臣对殿下一片忠心,待日后臣执掌郭家,愿携郭氏一族为殿下效死,臣之所言,日月可鉴,望殿下明鉴!”
郭跃之似乎是于慷慨陈词中拾起了尊严,情至深处,双臂大展,抬手交握于胸前,行君臣之礼后,重重磕头伏在地上。
徐行根本无暇顾及他的精彩表演,不想再亲眼目睹人体器官乱飞的血腥场面,故作镇定地绕过郭跃之,迈过地上那一截血淋淋的断指,匆匆离去,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回到房中,耳边仿佛还能听到郭跃之的惨叫哀嚎。
徐行打了个寒颤,飞身扑向床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头一埋就什么糟心事都不想了。
-
黄昏时分,暖调的光线穿过窗扉,洋洋洒洒落在榻上浅眠的人身上。
一片朦胧间,仿佛落下了神性的光辉,更衬得徐行唇红齿白,绮丽非常。
他一只手臂枕在脑后,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阳光在他的身上轻柔跳跃,画面和谐而又美好。
直至一声轰鸣雷声乍起。
徐行茫然地睁开双眼,天气疏朗,傍晚的风划过面颊,带起一缕发丝随风而舞。
徐行缓缓从刚睡醒的懵懂状态中回神,低头看向小腹,默默不语。
片刻后,他揉了一把脸,雄赳赳气昂昂地起身离开床榻:
干饭干饭干饭!
推开门却直直撞入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额,有事?”
周浮玉看着眼前这个矮自己半个头,传闻中“凶狠残暴,肆意妄为”的七殿下,此刻发丝凌乱,眼睛沁润,脸颊右侧还有不知道打哪里压出来的印子。
白皙孱弱的手腕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活脱脱一只蠢兔子模样,哪里有传言中的半分凶戾。
“末将有要事与殿下相商。”
“你说。”
又一道打雷声突兀响起。
徐行:“……或者,边吃边说?”
片刻后,徐行与周浮玉坐在了同一餐桌上,这还是二人第一次共同用膳。
气氛十分尴尬。
徐行欲哭无泪,没心思观察周浮玉的反应,飞速地吃了几口饭菜,勉强安抚住了肚子里的雷公,忙问他:“世子找我所谓何事?”
“郭跃之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
徐行闻言诧异不已:“带走了?”
这煞神竟没一剑将人捅死?
看他下午那架势,感觉就差提剑顺带着连自己一起抹脖儿了。
难不成是自己错怪他了?
“放心,我挑断了他的手筋,拔了他的舌头,他必不会胡乱攀咬,连累殿下。”
徐行:……ok,fine.
周浮玉直直地看向徐行,逼得徐行紧急地进行表情管理,洗耳恭听世子爷接下来的话:
“还要感谢殿下多方打点,指派人手相助,让末将能够随心行事,只是我心中始终有疑惑未解……殿下如此相助,到底有何图谋?”
徐行一阵头疼,怎么又绕回来了,说来说去你又不信。
看来只能放大招了。
沉默片刻,他似是下定某种决心,抓起周浮玉的手置于胸前,在周浮玉震惊的目光中含羞带怯地吻了上去。
如露珠坠落池塘般轻轻一点。
“如此,将军可知晓阿行的心意?”
呕——徐行自己给自己恶心得够呛,心中不停默念:信念感,信念感,你是专业的,拿出演员的信念感!
周浮玉猛地抽回了手,耳朵血红一片,指骨处那柔软的触感席卷全身,将他半边身子电得酥麻。
“阿行如今已不敢肖想世子,更无图谋,只愿能助世子救出家人,沉冤昭雪,如此,便无憾了。”
说罢,一滴晶莹的泪珠划过脸颊,一双狐狸眼含羞带怯,粉唇微张:“世子放心,阿行已然知错,自知与世子绝无可能,衷心祝愿世子能够得遇良人,绝不会勉强相逼。”
周浮玉狼狈地避开视线,只觉得喉咙发紧,轻咳两声说道:“你知晓你我二人绝无可能便好,以后此事休要再提。”
不提就不提,谁要再提谁是狗。
果然直男都是吃软不吃硬,啧啧。
将周浮玉糊弄过去后,徐行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桌上的美食,直吞口水。
这下总能好好吃饭了吧?
上辈子为了保持身材整日吃水煮菜,偶尔放纵餐要么吃地沟油外卖,要么吃预制菜外卖,如此佳肴当前,徐行怎能不为所动?
不得不说,这古代的御厨确实手艺十分了得,加上纯天然食材的鲜美加持,比原来世界的星级主厨做的菜还要好吃数倍。
徐行眼巴巴地吞着口水,心里只有干饭。
但某煞神偏偏不让他如愿。
周浮玉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他理解不了堂堂皇子,为何如此两眼放光地盯着桌上的家常便饭,总不可能是贪嘴这些普通吃食吧?
算了,还是说正事要紧:“殿下,郭跃之身上或许还有可查。”
“他怎么?”徐行破罐子破摔,一口咬向大鸡腿,不解地问道。
他一个炮灰角色,还能有什么秘密不成?
“今日郭跃之情急之下,说其父即将升任督军统帅,更是放下豪言说他日后会执掌郭家。殿下有所不知,郭跃之此人实为庶出,不知为何将他记在了嫡母名下,上头还有个在御前当值的哥哥。”
又往嘴里塞了一口肉丸子,顺着嗯嗯嗯:“所以,他并没有资格继承家业?”
周浮玉点头,分析道:“而且武将晋升不似文官,须有军功傍身,郭跃之其父年事已高,才智平平,为何他如此笃定其父就能官至督军统帅?这实在不合常理。只有一点能解释得通,郭跃之自己搭上了什么大人物,助郭家青云直上,让他足以压嫡亲兄长一头,而京都死水一潭,近期唯一的变故,便是我定北侯府遭难。”
“所以你是怀疑郭跃之参与了构陷定北侯府一事?”
徐行咽下一口鲜甜的汤,叹了口气,大哥,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其实本人直通大结局的。
周浮玉浑然不觉,认真分析道:“对,所以将郭跃之送往大理寺,也是为了试探出他背后那位位高权重,搅弄风云的大人物,会不会有所动作。”
徐行摸着下巴思索,看似将周浮玉的话听进去了,实际上在努力回忆着原剧本……
实在是没有这个炮灰角色什么戏份,他似乎在周浮玉黑化后开始大开杀戒前就领盒饭了,跟侯府案中的幕后黑手也没什么交集。
徐行见周浮玉一脸严肃,饭桌上的饭也没动一口,录节目多年调节气氛的职业病又犯了,于是伸出莹白的手指指向自己,悠悠地问周浮玉:“位高权重,搅弄风云,难道说的是我?”
周浮玉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徐行:?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堂堂七皇子难道不配?
“殿下,殿下——不好了!殿下——”
“慌什么,本殿下好着呢,有话慢慢说。”徐行腮帮子鼓鼓囊囊,轻声细语地吩咐道。
“京都惊现灭门惨案,血腥味冲天,手段极为残忍狠辣。”
周浮玉闻言暗道不妙,急声问道:“受害者是何人?”
“正是副骁骑参领郭氏一族,”暗卫犹豫着说道:“不仅如此……”
“支支吾吾做什么?有话就说。”
暗卫一咬牙道:“坊间皆在传闻……说郭家灭门是殿下所为!”
徐七七:滚,勿que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京都灭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