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片寂静的沉默。
过了半晌,清瑶公主才哑声道:“她是什么意思?”
“不知,”轩辕决双眉紧蹙,“今日朝会后她拦住了我,话里话外说自己挂念齐月,这才特地送来解药。”
可在清瑶公主的嘴里,她们之间非但没有交情,恐怕还结了怨。
清瑶公主想了半天折腰的目的也想不明白,直接道:“她一个小小的舞姬,就算是有心算计,难道还敢承担得罪你我的后果吗?”
在清瑶公主看来,折腰此举,无非是看他们在意齐月,跑来献媚讨好他们了,哪里需要考虑这么多。
轩辕凌没有说话,轩辕决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今天她敲响了朝天鼓,为计家翻案。”
“怎么可能,她一个弱女子竟有胆子去敲那朝天鼓?!”
清瑶公主惊叫,她是不信折腰有这样的勇气和决心的,只是轩辕决神情严肃,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轩辕凌也若有所思。
看着他们的样子,清瑶公主这才发觉今天一定是发生了自己想不到的事情。
“那……父皇的态度如何?”
清瑶公主下意识问道,可看着轩辕决的眼神,她便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折腰既然能在敲响朝天鼓的责罚中全须全尾地走过一场,还能与轩辕决搭话,轩辕决已经改口叫回她的本名。
其实种种,已经不言而喻了。
清瑶公主靠在床头,她的身体还未见好,现在还不宜下床走动。
此时她的心绪纷乱,“她到底想怎么样,她怎么会知道齐月中的什么,这个解药是真是假?”
没有人能回答她,因为就连轩辕凌和轩辕决也在想计天骄的目的。
然而,这种事哪里是坐在这里想想就能想出来的,更何况,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觉得,可以姑且一试。”
说话的是一直没有开口的轩辕凌,他对上朝他望去的轩辕决和清瑶公主,语气浅淡。
“太医说,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猜测计天骄的目的,去思考对方的谋算,去寻求应对的措施和解决方法。
可齐月,却没有这个时间了。
她看似还在昏睡,实际上生命力正在被燃烧,吞噬,她就像黑夜里那盏小小的灯火,拼命照亮着那一片天地,然而她实在太过弱小了,连一点点风吹都能随时熄灭。
轩辕决摩挲着瓷瓶,心中犹豫不决,他甚少有这种下不了决定的时候,就连清瑶公主都发现了他的异样。
“九弟,这解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让你有所顾虑?”清瑶公主柔声问道。
摩挲瓷瓶的手指停住了,轩辕决抬头,目光平静,声音却有点艰涩。
“计天骄把这个药给我的时候,曾说过服下后齐月可能会醒,但是却有一些后遗症。”
“至于是什么后遗症,”轩辕决苦笑,“其实我也不清楚。”
清瑶公主和轩辕凌的目光汇聚到那个小小的瓷瓶上。
里面装着的可能是救齐月的良药,也可能是害齐月的毒药。
清瑶公主犹豫道:“要不,我们找个人或者动物试一试,看到底是什么后果再给齐月用?”
“不可,”轩辕凌道,“太医们只推测齐月中的是桃花醉,并未见过这种蛊,哪里来的东西能去试,更何况……”
轩辕凌清咳一声,“这蛊的发作条件很是苛刻,齐月怕是等不起。”
轩辕决也道:“这瓶中的解药只有一颗,若拿去做了实验,齐月就没救了。”
清瑶公主怔仲,原来解药只有一颗,难怪轩辕决如此犹豫不决。
要么生,要么死,他们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那就用吧。”清瑶公主叹了一口气妥协道。
“不管折腰有什么目的,也不管这药是真是假,我们救不了齐月,再拖下去比吃下这颗药的结果好不了多少,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赌一把?”
清瑶公主目光坚定地看着轩辕决,“九弟,这是我作为主人做的决定。”
轩辕决怔松。
其实清瑶公主这种想法是很容易就能想通做出的决定,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但是他们关心则乱,总是想太多,反而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定。
如今清瑶公主以主人的身份强行把事情定下来,也是在为他们承担了后果,宽他们的心。
九皇子没说什么,朝清瑶公主拱了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出去了。
清瑶公主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她知道,轩辕决一定是去做正确的事了,可这对他来说,又是多么残忍。
“清风明月苦相思,”清瑶公主叹了一声,望向一直沉默的轩辕凌,又是一声叹息,“一腔寂寞凭谁诉。”
“五弟,你……”
轩辕凌摇了摇头,口中念着“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直直地出门离去。
清瑶公主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两个人心境不同,身材不同,走路不同,可她却能从那两道完全不同的背影中,看到一模一样的坚持。
清瑶公主摸了摸心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最近她的心肠越来越软了。
如果是以前,她看到轩辕凌和轩辕决为齐月痴迷,恐怕早就打起了算盘,开始谋划怎么利用齐月来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可她今日见到这两兄弟的样子,心中不仅没有高兴,反倒升起了浓浓的悲伤。
这两人虽为兄弟,却注定要生死相搏,皇位只有一个,成王败寇。
成了,就是高高在上的天下之主,败了,就是脚底下的丧家之犬。
本就是死敌的两人,现在又成了情敌,并且谁都不愿意放弃。
清瑶公主自知自己并不是一个十分聪明有远见的人,可她今天却在恍惚中可以预见,自己一个弟弟的悲惨下场
她抱着自己的肚子打了个寒颤,平生第一次庆幸自己只是个女儿身,要不然以辰妃的身份和背景 ,未尝不会卷入那夺嫡之争中。
还好,她是个女孩儿,只要和驸马和和美美,再生下他们的孩子,这辈子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过吧。
临睡前的清瑶公主还在想着:也不知驸马这些日子过的可好,这么长时间不见,不知他可有想我。
与此同时,驸马弘昀正在遭受人生中最大的危机。
他的脖子被死死地掐在轩辕决的手中,轩辕决目光冰冷,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问道。
“你在做什么?”
轩辕决声音阴冷,若不是顾及手下之人的身份,恐怕早就一个用力拧断他的脖子了。
弘昀被轩辕决掐的脸色通红,断断续续地说道:“你……掐着……我,我……怎么……说……”
轩辕决眼神微动,手上向力气略松了松,虽没有放手,但弘昀至少能喘口气,好好说话了。
弘昀大大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知道轩辕决对他的耐心有限,也不废话,直接了当道:“我这是为了给齐月治病!”
“治病,”轩辕决发出一声冷笑,“治病需要你亲自动手脱她衣服吗,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她胸口上的刀伤早就好了!”
“就算是换药,需要你这个当驸马的亲自动手?”
轩辕决讽刺道:“三姐夫,我竟不知你忽然间成了一个心怀慈悲普度众生的圣人,我要不要把你的这番所作所为告诉三皇姐?”
弘昀目光平静,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恼羞成怒,面上全是坦然,他淡淡道:“九皇子,你是不是不知道桃花醉是什么?”
轩辕决微怔。
“桃花醉,是一种极其恶毒的蛊术,蛊虫进入人体后,会日日蚕食宿主的精神气血,除非宿主与人交合,吸取他人的精气喂养蛊虫,才能保自身无虞,而齐姑娘受伤昏迷,我们以为她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却不知在这段时间里,蛊虫正在一点一点蚕食齐姑娘,这才导致她身体虚弱,气血两虚。”
弘昀示意轩辕决去看齐月身上的花苞,不过区区一夜,花苞竟然开了泰半,鲜妍明媚,竟是一朵浪漫娇嫩的桃花。
“这朵花苞需要外人的精血喂养,当花开到极致,蛊虫就会顺着交合爬到对方的身上,将对方吞食殆尽,而原本的宿主,就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了,但若是得不到外人的精血,蛊虫虽也会蚕食宿主的经血,但这花苞却永远开不了,而蛊虫终究会完全吞噬掉宿主。”
轩辕决看着那粉嫩娇美的桃花,心中发寒,“这么说,你……”
弘昀轻轻叹了一口气,拂开轩辕决的手,这次,轩辕决并未阻拦。
弘昀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划开自己的手掌。
鲜血一点一点滴在雪白的**,如同白雪红梅,透着诡异的美丽,那点点血色附在齐月的身体上,转眼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而那花苞竟像吃饱喝足了一般,悄悄地又开了一瓣。
轩辕决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神奇的一幕,弘昀冷淡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要给她精血,又不是只有交合这一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