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再多停顿,手中飞刀旋转,就要朝陈栖忆冲去,这一点当然难不倒他,陈栖忆侧身避开,顺势一脚踢过去。那人惨叫一声,这一脚灌满了内力,外表看好像没有什么,但实际上内脏却已粉身碎骨。
他低声骂了句什么,飞刀再次冲来!
内力把陈栖忆的衣袖震得呼呼作响,他一阵强劲的掌风,竟然把这飞刀调转方向,朝他们的主人飞去。
那人没想到这一点,被飞刀刺中,倒地。
但是杀死一个不算什么。恶镰派的人皮糙肉厚,实在经得起打,陈栖忆被闹的心烦,但人数实在太多,太棘手,他逐渐力不从心。
而池念森那边也是这般,竹镖在空中飞扬,池念森支撑不住多人的攻击,一步步往后退。其中一人看准机会,又是一拳。池念森重心缺失,费了老大劲才稳住,可对方的攻势丝毫不减,甚至越来越凶猛。
恶镰派眼见自己的目的就要达成,止不住的洋洋得意。
又有人开口:“两位,现在交出竹刀还来得及。”
池念森冷哼一声,竹镖正中那人头颅。
但他实在没力气了,这一支竹镖射出,力的作用让他不由自主地往后倒。
不行,还不能死,后面就是万丈深渊。池念森又往后一退,碎石掉落,却久久不闻落地声。陈栖忆余光一瞥,更是心急如焚,哪还管得上他这边,直接朝池念森冲去。
池念森感觉自己背后被温热的胸膛拖住,他回眸一笑:“多谢大人还能脱身来此。”
陈栖忆却笑不出来,就差一点,就一点,就差点见不到他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娇呼:“本小姐看谁敢动!”
众人皆是一惊,只见水月清横跨众人,一条鞭子在她手中运用得得心应手,被他抽到的人顿时倒地,哀嚎一片。
不等相拥的两人缓口气,突然,池念森脚下一滑,陈栖忆禁不住一松手,两人都往悬崖下坠去!
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水月清的声音越来越远:“池公子!”
等他醒来时,闯入他视线的是一片黑暗。
池念森只觉腰酸背痛,他环顾四周,只见他正处于一个洞穴,洞口很大,但是一片漆黑,俨然是深夜。
“我想睡觉。”池念森开口。
陈栖忆看着他,其实在黑夜里也看不到什么,他借着直觉抚上池念森被冻僵的脸庞,池念森一阵惊呼:“嘶,你手怎么这么热。”
陈栖忆笑笑,“我抱了你好久,能不热吗?”
池念森不想理他,问道:“我们竟然没死?”
“不仅没死,还脱身了。”陈栖忆又抱紧他,“你真暖和。”
“说人话。”
陈栖忆于是开口:“是一个人救了我们,现在恶镰派的人都离开了。”
“水月清?”池念森明知故问。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陈栖忆闷闷道,“她还认识你。”
“三年前的事了。”池念森回答,“我也没想到她能记住我。”
说着说着,他又困起来。陈栖忆很不要脸地拍醒他:“不能睡。”
天气很冷,他怕,一睡,人就睡没了。
池念森却道:“我是真的困。”
“别睡。”陈栖忆坚持道,“我们可以聊点什么。”
池念森:“……”
陈栖忆又道:“那我先说,你想不想知道我这几年去干嘛了。”
池念森:“关我什么事?”
陈栖忆:“当然有关系,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次雅集?”
“你爱来不来。”
陈栖忆依旧很热情,他靠近池念森,道:“总是我问你,这多没意思,你也可以来问我。”
池念森想了想:“没有什么想问的,谢辞都告诉我了。”
陈栖忆挑眉:“你都知道了?”
池念森干脆倒在他怀里,因为他真的没力气了,“这时当然,我知道你是穿书的,你是齐忆。”
“啊,没错。”陈栖忆笑道,“你都记起来了?”
“记什么。”池念森眨眨眼,“不就齐忆么?”
陈栖忆面色一僵,咳了一声:“我瞎说的……”
池念森觉得奇怪,问:“你什么意思?记什么?”
“就……”陈栖忆欲言又止,“罢了,料想你也不知的……”
“怎么?”池念森愈发疑惑,“你但说无妨啊。”
陈栖忆却摇摇头:“不说这个了,你也不晓得的。”
池念森失笑:“得了。我不问了,就是问你,你也不愿说。是不是总瞒着我?”
陈栖忆突然感觉一阵心酸,抿紧了唇不说话。
“还有。”池念森不在意这个,低声一笑,“你喜欢我,对吗?”虽然这样说有点厚脸皮,但是池念森就是想逗逗他。
陈栖忆一愣,霁颜道:“这你都知道?”
池念森挑挑眉,又翻了个身:“你会按摩吗,我背疼。”
陈栖忆没听到下文,有些失落,回答:“不太会。”
“那你随便捶捶吧。”池念森不甚在意。
但陈栖忆是不会老实按摩的,戳戳这里,戳戳那里,搞得池念森快要忍不住打他了。等到池念森真的要打他时,陈栖忆又收回它的爪子,规规矩矩按摩。
这一个晚上注定是不太平的,两人要交流也只能放低声音,因为怕恶镰派的人再找上来。
池念森被伺候得很舒服,轻喘道:“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我连累了你。日后若想要什么,我尽力帮助。”
其实这种也是客套话,谁都不会当真,但是陈栖忆低声笑道:“真的什么都可以?”
池念森总觉得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回答:“我尽量吧。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蚁。”话外意思就是两人互相牵制,倘若你失礼,也别想我对你多么好。
陈栖忆当然明白,可他没接着往下说,手上还在用力,“你往后有什么打算?是要继续在这里吗?”
池念森哼哼道:“我不瞒你,这三年一直在寻找回去的办法,但是未果。你我都没有系统,谁也不知道任务究竟是什么。”雪渐渐变小,气候还是冷得可怕,尽管有人拥着自己,池念森还是不住地打着寒噤。
陈栖忆也不好受,就算他身体强健,也经不住一晚上的刺骨寒风,不过他的注意力没有放在他自己身上。而是身边人。
两人的体温都在下降,池念森努力把自己的身体蜷成一团,但热气还是在一点点流失,他颤抖着嘴唇,唇色发青。
陈栖忆一直在尝试叫醒他,一个晚上他说了很多话,嘴唇发干,喉咙在着火,他沙哑着声音开口:“别睡,你要是死在这,我怎么办?”
池念森本来就神志不清,蠕动着嘴唇,陈栖忆凑近听,才勉强听到几个音节:“我若是真的坚持不住……你便把我丢在这里好了。”
陈栖忆面露焦急,更发用力抱住那幅逐渐冰冷的躯体:“不行!你在想什么?你怎么可能会死?”
池念森倒在他怀中,发出了一声极轻极轻的笑,好似风一吹就会飘走一样:“我是云游四海的三先生,就算死了也没人会记得我。但你不一样,虽不知道你是谁,但肯定是比我尊贵的。”
陈栖忆没有回答他,半晌后才说道:“要死一起死,反正不会丢下你的。”
“陈大人有心。”池念森看着隐在黑暗中的面庞,他现在知道了,他的画作缺了点什么,就是这种眼神,他画不出来的眼神,是那种坚定的眼神。
他接着说:“你还受了伤,真辛苦。”声音越来越轻,好像真的被风给刮走了。
然后他睡着了。发出绵长但是微弱的呼吸。
“池森。”陈栖忆嘶哑的嗓音一遍遍呼唤他的心上人,“池、念、森。”
池念森的梦境是温暖的,三年来他总是看到这个场景。他又看到那一株高大又苍老的榕树,榕树下一块凹凸不平的岩石,岩石上总是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他的目光总是朝一个方向看。
充满希望又满是寂寥。
三年来每次梦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场景,池念森的伤退总被这藤蔓裹住,让他不得前行,但这次他睡得很沉,梦境中温热的夏风呼在他脸上。
藤蔓好像松了一松,于是池念森再度抬起脚,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直到他真的看清楚了这个男孩的脸,他长得很可爱,池念森蹲下身,这个男孩的眼睛一亮,似乎也看到了他。
池念森想抚摸上他的脸,却发现根本碰不到他。小男孩朝自己冲去,穿过自己的身体。身体相碰时边缘发出一道灿烂的金光,沿着两人的身体曲线扩散开来。
池念森惊叹如此神奇,又赶忙回头一看,看到了另一个男孩。手里拿着巧克力,眼睛弯弯的笑。
这个男孩穿得整洁干净,却无所谓对面脏兮兮的人抱上自己,这是那种很安全的相拥,很柔和,但是也很紧密。
腿上的藤蔓不知怎么回事,彻底松开,池念森心中一喜,这是三年来头一回发生。他走上前,看到拥抱的两人脸上甜甜的笑。
这到底是谁?
两人都含着一块巧克力,嘴巴动着,好像在互相交流,不久后牵着手蹦蹦跳跳地离开。池念森想要追上,但是藤蔓再次裹住自己,自己寸步难行。
他妄图挣脱藤蔓,却发现自己每次一用力,脚下的路便如同玻璃一般破碎一分,终于,裂缝越来越多,尽数裂开!
池念森猛地睁开眼!
进入视线的是高天白云,广阔平原,一切都白得彻底。以及一张含笑的俊美的脸。
池念森细细打量着面前人,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自己是否之前就与他认识,但为何自己记不起来,像陈栖忆这种人,只要曾经相遇过又怎么会忘记?
梦境中的两个孩子是不是其中有一个就是他?
池念森先不想这么多,他艰难开口:“渴……”
陈栖忆含起一口雪,放在嘴里等全部融化,再低头喂给池念森,带着香草气的,来自清晨的,属于大自然的馈赠的液体灌入池念森口中。
白光打在两人身上,白光下的两人拥吻着。
不说尽情,但至少是亲上了。
池念森渴的厉害,凭着直觉吮吸他嘴中的甘甜。但偏偏两人都不怎么会,牙齿打颤撞到一起,池念森闷哼一声,伸手推开陈栖忆。这张嘴被刚刚陈栖忆尝了个遍,湿漉漉软乎乎的。他眼含星辰地看着池念森。
果然好看的人哪里都是好看的,嘴巴也好好吃……
池念森感觉好些了,他收回心神,站起身,想抖落身上的雪,却眼前一黑,险些就要倒下去。陈栖忆及时扶住他,凑近了看,池念森才发现这人眼底一片乌青,好在本人长得实在俊秀,遮掩住这一丝缺点。
“你一晚上没睡?”池念森开口。
陈栖忆:“不然呢?你昏睡了,我只好把你背上来。”
池念森汗颜:“还好吧?”
“我还好。不好的是你。”
“嗯我知道,是有点热。”池念森讪讪道。
昨晚下了大雪,早晨气候也很冷,池念森穿得不多,就算后面陈栖忆把他的外套脱下来,但也免不了发一场高热。
陈栖一抬手碰上他光滑的额头,“真烫。”
池念森自然也感觉晕乎乎的,但是他还是尽力保持平稳,开口道:“先回去再说。”
“你不感谢感谢我?”陈栖忆犯贱道,“昨晚你可是亲口说要什么尽管说的,我现在就要了。”
池念森淡道:“要什么?”
“要你,主动亲我。”陈栖忆坏笑道。刚才那个深吻很不错,导致陈栖忆到现在都在开心,这么好的可以占便宜的机会他怎么会放弃。
池念森:“……”
这家伙当真是卑鄙,不过看在他救了自己的份上。池念森还是勉强答应了。
他凑上前,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马上就分唇。他自己倒没什么,但陈栖忆却是肉眼可见地眉开眼笑,他伸出手,揽过池念森的腰身。
池念森任他亲了一会,感觉到这不要脸的会开始有其他动作时,他就不干了,一把推开陈栖忆,冷道:“得寸进尺!”
“那也是森森的。”
池念森原以为他会不为所动,但是他竟然,竟然很不争气地脸红了,所幸他发着烧,就算是脸红也看不出来,但是陈栖忆足够眼尖,还笑眯眯的看着他。
而刚刚到场的安成很不幸地看见了这一幕,这一下,看自家大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我去,震惊我三百年,本以为主子禁欲是因为他清心寡欲,如今看来,好像不是自己想得这么简单!这人究竟是谁,竟能得我主子欢心?然后安成看池念森的眼神就愈发钦佩。
陈栖忆看见下属,朝他招招手。
安成什么也不敢想,什么也不想看,低头道:“主子,下属来晚了。”
陈栖忆心情很好,决定不与他计较,便道:“不用说这种废话,先带我们回去。”
安成也是无奈,昨晚自己解决周荣后,就马不停蹄地赶来,却发现那两人早已不见踪影,自己又毫无头绪,心中担心,动作自然也慢了些。
他带着两人回到提前准备好的屋舍,也是在明州之内。
收拾过后,池念森便被安置在床上,手中捧着热茶,没有心思喝,就当暖手用,眼神失焦,脑中寻思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森森画的是我吗?”陈栖忆走进来,展颜道。
是那张在雅集上还没完成的画作,池念森心中纳闷,这是如何让陈栖忆得到的,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半残品。”
“我也觉得是,的确是少了什么。”陈栖忆附和道,说着,他放下这张画,凑到池念森面前,“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藏起来了?”
“藏什么?”池念森疑惑。
“我的东西,”陈栖忆理直气壮,“走前我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