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祁骤的私人包厢,一直萦绕在容歇心头的不适感才堪堪缓解。
他虽然不忌烟酒,但是先前那股混合气味实在刺鼻,熏得他脑袋发昏。
祁骤一直注意着他的状态,见状连忙起身,“哗啦”一声推开窗户。
清新的空气裹挟着城市夜晚独有的烟火气,瞬间涌了进来。
“有没有好一点?”祁骤紧盯着容歇的表情,关切地问道。
容歇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包厢内,和之前金光灿灿的暴发户风格不同,整个空间以深色为主,简约而不失格调。
悠扬的Blues在空间里缓缓流淌,拂去人心中的浮躁。
吧台旁,调酒师面容沉静,双手交叠,垂于身前,静候于侧。
祁骤抬手示意,调酒师心领神会,迅速退下。
容歇抬眼扫视,只见祁骤和严无绪都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但是袖口处有些许褶皱,一看就是刚刚放下手头的工作,匆匆赶来。
容歇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问,他来这里确实是有事,但这件事并不算重大,他甚至考虑到两人工作繁忙,没有提前告知二人。
可不知为何,两人还是匆匆赶来。
不过容歇向来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每个人都有自己行事的道理,没必要追根究底。
但是想起记忆里张扬热烈的女子,容歇没忍住开口询问:“怎么只有你们两个,祁骅没来?”
迟纵挨着容歇坐下,嘴角轻撇,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笑着调侃:“该些辰光有哪个苏市父母会放女儿出来耍哦。”
容歇先是一怔,随即唇边泛起一抹略带自嘲的笑意:“也是,在国外见惯了声色犬马的夜生活,倒是忘了苏市的规矩了。”
祁骤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剑眉微蹙。
容歇和他们几个家世相当,算是从小就认识,但是他久久不在国内,同他们的关系说不上亲近。
可是容歇祖父管的严,一直限制着容歇的社交,容歇在国外几乎没有深交,到头来能算得上是朋友的,还是他们几个。
如今,祁骤只希望,容歇可以在国内多待几天,他们多相处相处,关系总归是能更进一步的。
祁骤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容歇,他身份尊贵,向来是不需要考虑这些问题的。
他只能赶紧换个话题:“严无绪不是不让你参加这些聚会吗?你怎么不仅去了,还带着容歇一起。”
说起这个迟纵就来气!
这个严无绪,又不是他的谁,却处处管着他!
迟纵没好气地瞪了严无绪一眼。
但是今天这事儿真不能怪他,他忙转过头,看向容歇。
迟纵生有一双很亮的狗狗眼,眼眸澄澈。
平日里看着,只觉得可爱,让人忍不住纵着他。
然而此刻,他眼里带着委屈,湿漉漉的,显得格外无辜。
容歇瞧见迟纵这副模样,心底一软,没忍住,上手揉了揉迟纵的脑袋:“是我让他带我去的,趁今天立好规矩,省得到时候再有没眼力见儿的打扰我看戏的兴致。”
迟纵见容歇维护自己,有一些得意。
他一开始还乖乖地任由容歇揉着脑袋,享受这片刻的亲昵。
容歇性子冷,不喜与人过于亲密。平日里,他总是保持着距离,即便面对亲近之人,也鲜少有肢体接触。
此刻,他却揉着迟纵的脑袋,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迟纵一时有些贪恋。
但没过多久,迟纵就觉察到旁边祁骤和严无绪投来的目光。
这视线……有一点过于炽热了……
他的脸颊微微泛红,眼中闪过一丝尴尬。
最终,他轻轻拍开了容歇的手,试图用这些小动作来掩饰自己的羞涩。
他堂堂迟家二公子,才没有不好意思呢!才没有!
容歇笑着收回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祁骤看见容歇的动作,从口袋中掏出打火机,倾身向前,为容歇点燃。
S.T.Dupont王公上镶嵌的宝石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出迷人的光芒。
跳跃的火苗映照着容歇白皙细腻的皮肤,仿若羊脂玉般温润,散发着一种柔和而迷人的光泽。
那一抹白晃了祁骤的眼睛,他的目光在那一瞬间仿若被定住了。
祁骤不抽烟,他们几个里只有容歇有烟瘾,这个打火机是他得知容歇回国特意准备的,算是小小的归国礼物。
容歇深吸一口烟,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口烟圈,烟雾袅袅升腾,渐渐模糊了他的面容,衬得他愈发遥不可及。
尼古丁刺激神经,他想起回国的目的。
自他记事起,母亲难产离世的悲痛便如影随形,那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在无数个寂静无人的深夜,肆意撕扯着他的内心。
人前自信从容的容歇常常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满心自责:如果不是自己,母亲此刻就还生活在这世间,尽情绽放属于她的光芒,活得自由灿烂。
母亲是祖父掌心的明珠,是五代单传的家族中,唯一的小女儿。
祖父总是握着那本泛黄的相册,讲述着母亲幼时的趣事,讲述着她是如何的美丽无双。
然而,不久前老管家赵叔的一席话,让这段往事蒙上了阴影。
母亲的离世,似乎并非意外,种种迹象表明,父亲难辞其咎。
因此,他跨越重洋,回到故土。
如今,那个男人已然攀附上了沈家的小姐,凭借着新的关系网,在名利场上如鱼得水,还与那女人育有一子,一家三口尽享天伦之乐,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母亲含冤而逝,凭什么这个人渣却如此肆意地享受着偷来的幸福?
他这几日调查到母亲的死似乎不只有父亲的手笔,但是没关系,他会慢慢查,在解决掉自己的父亲以后。
想到这儿,容歇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决绝。
容歇微微垂眼,掩盖住内心的情绪:“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迟纵闻言,立刻坐直身子,一扫先前的懒散模样,神色严肃起来:“我已经按照哥你吩咐的,将事情都告诉容霖霖了。但是她说需要考虑一下。”
容歇淡淡地点了点头,语气笃定:“她会来的。”
容霖霖是容家一个旁支的独女。
这个支脉的生意近年来一直在走下坡路,然而容霖霖刚上任没几年,便凭借着过人的胆识与谋略,稳定住了局势,甚至隐隐约约有崛起的趋势。
这样一个女性,有的是野心和抱负,他的请求,她不会拒绝。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话,包厢门被轻轻叩响。酒吧主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有女士说跟迟先生有约。”
迟纵抬起下巴,扬声道:“让她上来吧。”
主管在门外微微欠身,应声道:“好的。”
容霖霖身着一袭修身的女士西装,高跟鞋在走廊上敲击出清脆的节奏,每一步都像是她心跳的回声。
容霖霖知道,她在这个房间里即将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彻底改变她和家族的命运。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沉重的包厢门。
容霖霖目光如炬,迅速扫视包厢。
当她的视线落在坐在主位的容歇身上时,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容霖霖在苏市的商界摸爬滚打多年,对各家的势力和人物关系了如指掌。
然而,对于眼前这个人,她却感到陌生。
在苏市这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流传着一首诗:
池映朱门玉。
岩筑德馨固。
绮绣堆金满。
祚胤源流远。
这首诗只有短短四句,却句句都是可望不可及。
看着眼前人,容霖霖一一与诗句对应。
在圈内人脉甚广的迟家二公子迟纵,严家新任家主铁血手腕严无绪以及东祁家初露锋芒的继承人祁骤。
然而此时此刻,这些天之骄子通通退居下位。
容霖霖的眉头微蹙,她回忆起迟纵提及容歇时的语气,那是一种混合着敬畏和信任的复杂情绪。
“他不是一般人。”迟纵当时这么说,话语中透露出的是对容歇能力的认可和对其背景的暗示。
容霖霖的目光在容歇身上细细打量。
你究竟是谁……
她的心声都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的到来比我预期的还要快。”容歇眼中闪过赞赏。
“机会从不等人。”她回答道,声音因为过于紧张而带着一丝沙哑。
容歇微微倾身,他的目光锁定容霖霖,仿佛要看透她的灵魂。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我的确能帮你,”
他顿了顿,让这句话的分量在空气中沉淀,“但你知道,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容霖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包包,她抬起头,直视容歇的眼睛,“我明白,但是你能为我提供什么帮助?”
容霖霖几乎不掩饰对容歇能力的质疑。
容歇笑了笑,他站起身,走向窗边,拉开窗帘。
苏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你看这苏市,”他指着窗外,那里是灯火辉煌的古城区,古运河两岸的灯光与现代建筑的霓虹交相辉映,“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每一道光影,都蕴含着力量和机遇。我能为你做的,就是让你成为这力量的一部分。”
容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眼神幽深:“至于结果如何,全看容小姐的本事。”
言罢,轻轻将一个优盘推到容霖霖面前,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与掌控力。
容霖霖沉默片刻,在心中多次权衡利弊后,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她接过优盘:“您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事情同预想的一样顺利。
容霖霖听完容歇的吩咐就离开了。
容霖霖前脚刚走,迟纵跟容歇说了一声后,也匆匆起身。
临走前,他在严无绪身边低声说:“别跟着我。”
严无绪眼中光芒闪烁几下,最终,无奈应下。
容歇微微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你们两个这是闹哪出呢?”
“迟纵雨夜飙车,我气不过,打了他屁股一巴掌。”严无绪的声音越说越小。
容歇闻言,无奈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啊。明天我约他出来,你把握好机会。”
严无绪眼睛一亮,微微点头。
回到家中,容歇懒懒地躺在沙发上,给迟纵发去一条消息:刚回国,想出去玩玩,你带我?
不一会儿,迟纵的回复便跳了出来:我带你去赛车吧!国外老爷子管的严,你应该没玩过。
容歇回了个“好”字。
容歇正准备起身洗漱,手机突然响起,一条短信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皱着眉打开手机,上面赫然写着:“酒吧包厢的事,已有人知晓。”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心中暗自思忖:“看来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想加入进来。”
随后,他将手机扔到一边,起身走向浴室。
与此同时,苏市的富豪们纷纷收到一封匿名邮件。
邮件内容直指他们儿孙在酒吧包厢的肆意妄为,那些刚刚回家的公子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被家中长辈叫去训斥。
众人满心委屈与疑惑:“不是,爸,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要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