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予,回来。”
怀颂卿的声音不高不低,短短几个字很快便随山风飘散无踪。
但马术教练和跟拍摄像却惊喜地瞧见,方才还有如脱缰野马一般不听劝告的颜予,竟当真乖乖地停在了原地。
颜予将刚拿到手的福袋收好,随后主动带头往山下去:“走吧,我们返程。”
教练和摄像连忙响应,心里头恨不得给电话那端不知名的先生鞠上一躬。
最终,颜予赶在规定时间截止前两分钟抵达马场。
工作人员率先清点伍喆组的福袋,共计二十五个。其中八个是“大奖”,另外十七个则为“谢谢参与”。
反观颜予和郁思琛这边,数量上虽然不敌对方,仅有十七个。但包含“大奖”字样的福袋却高达九个,占比过半。
对此,伍喆的助理小周明显极不服气:“这怎么可能?!二位该不会是偷偷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吧?”
导演王硕及时接过话茬:“放心,我们有跟拍摄像和无人机同步记录比赛全程,可确保并无任何违规之处。
至于结果嘛,倒也是合情合理。由于沿途路边的福袋大多被伍喆组摘得,所以颜主理不得不选择冒险上山。
他拿到的福袋大多来自崎岖难行之处的树枝上,而节目组也确确实实在这些地方放置了更多写有‘大奖’字样的福袋,算是给勇敢者的犒赏。”
听到这话,倚靠杜爵站着的郁思琛立马冲旁边的颜予伸出双手,并开口附和道:“导演说得没错,这是我们勇敢的颜予哥应得的!”
颜予侧身和郁思琛击了个掌,但余光瞥见怀颂卿略显阴沉的脸色时又不禁有点心虚。于是他收敛笑意,只说:“尽力而为,思琛也很棒。”
“我就算了,净给你拖后腿。”郁思琛满脸歉意地摇了摇头,他右脚踝关节此刻已高高肿起,连独自站立都成问题。
杜爵感觉到怀里的人在轻微打晃,遂将搂住其腰际的手臂再度收紧些许,而后催促起导演王硕:“行啦,现在结果也有了,人我可以带走了吗?”
“可以,要赶紧去看看思琛的脚才是。”王硕哪里还敢有别的要求,不光点头答应,还主动提供便利,“杜总,让节目组的司机送您吧?”
“不必。”杜爵扬声拒绝,继而当着现场众人的面把郁思琛横抱起来。
“杜总,别这样……”郁思琛登时害羞得不知如何是好,“我自己能走的,你稍微扶着我一点就行。”
“少折腾。等你自己走到车上,还不得伤上加伤?”
杜爵径直转身离场,甚至没腾出空跟场外围观录制的怀颂卿和阚泽道个别。
阚泽挑眉看了眼两人的背影,忍不住吐槽:“杜总抱着的,怕不是个省油的灯啊,浪子的魂儿都被勾走咯……”
“你看得出,难道杜爵会不晓得?”
怀颂卿答着阚泽的话,但视线一直停在不远处悄然蜷缩双手的颜予身上。
阚泽微微颔首:“也对,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紧接着,他话锋急转,又语带调侃地更换了吐槽对象:“说起来,我们怀庄主这个也是不遑多让啊!刚才看见小颜先生不顾一切朝山上冲那模样,惊得我真是当场开始复盘,拼命回想有没有什么得罪过他的地方……”
怀颂卿没有应声,眸光也始终定在一处,无丝毫偏移。
阚泽自顾自地继续道:“诶,正式收回我之前的言论啊。小颜先生哪里像是会被你的城府深沉吓退的样子,他搞不好比你还疯……劝你尽早坦白,没准日后还能多个帮手,何必瞒得这么辛苦。”
怀颂卿终于有所动作,他不动声色地敛回视线,语气出奇的严肃郑重:
“阚泽,不要跟颜予提起有关那场车祸的任何情况,包括假失忆的事。”
阚泽先是一愣,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哦,也是。颜予如果属实对你早有感情,以他这性格,知道真相后估计要直接拿刀去捅许家那姐弟俩!”
他忆起从前,罕见地面露阴狠:“当初看见你浑身鲜血躺在大雨天的泥地里时,要不是赶着救你的命,后来你又很争气地没死,我也说不准会去捅。”
怀颂卿低笑着摇了摇头,抬手轻拍阚泽两下:“犯不着为了他们再搭上任何人,但还是谢了。”
平日里插科打诨互怼久了,难得讲点交心之言。可话音一落地,两人又都因为突如其来的煽情,不可避免地陷入尴尬。
这一幕落在不知情的旁观者眼中,倒是平添了些其他意味。
颜予拧眉挪开目光,结果恰巧瞅见郁思琛依偎在杜爵肩头离去的画面,于是乎连唇瓣也紧抿成一条线。
不过,毕竟是他自己几次三番拒绝怀颂卿接近示好的。
颜予习惯性地扯了扯嘴角,尔后将两手插进裤袋里,朝人群之外走去,全然没有留意到身后一路追随的视线。
少顷,怀颂卿准备动身回酒庄时,阚泽突然想起件要紧事,忙问:“坏颂,你现在是不打算跟颜予更进一步了?”
怀颂卿一边调转轮椅,一边悠悠应声:“为什么不?是有哪条法律规定失忆的人不能谈恋爱吗?”
*
节目组录制宣告结束,经过一番收拾整理后,已近正午时分,遂决定顺道在马术俱乐部的餐厅吃午饭。
颜予借口有工作先行离开,独自返回酒庄房间。
他本想冲个澡清醒一下,可在解衬衫纽扣的过程中,却频繁扯动掌心红肿的勒痕,灼痛和无力感倏然上涌。
颜予泄气似地瘫坐在床沿边,垂头盯着米白色的地板纹路发呆。他脑中闪过许多纷繁杂乱的过往片段,堆叠成寻不出头绪的一团乱麻。
直到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徒劳无功的挣扎。
颜予抬眸,看着方才幻象中的脸孔寸寸逼近,逐渐清晰。他实在不知摆出怎样的表情算合适,索性干脆放弃。
轮椅停至跟前,怀颂卿省略掉不必要的寒暄,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把手给我,看看伤。”
颜予如梦初醒,落在腿边的双手下意识地缩了缩。片刻之后,才又顺从地翻个面,递了出去。
怀颂卿拧开药瓶,左手托着颜予的指背,右手将乳白色的膏体轻柔地涂抹到他掌心被缰绳勒出的红痕上。
怀颂卿看起来颇具耐性,可同时又沉着脸一言不发。
颜予低眸瞧着对方的指尖来回划过敏感的皮肤表面,由伤处引发的酥麻刺痛瞬间像被放大百倍。
犹如蚂蚁挠心,惹人止不住发颤。
如此窘境下还能生出旖旎心思,颜予觉得自己大约是没救了……
涂药结束时,怀颂卿总算开了腔。
“伤口尽量别沾水,给你拿了一次性的医用手套,洗澡的话记得戴。”
“嗯。”颜予抬眼看人,察觉怀颂卿正准备离开,他来不及多想便紧急地合拢掌心,将怀颂卿的指尖困在手里。
“松开!”怀颂卿显然没料到颜予会做出这般举动,语气里透着急切,待看清眼前人微僵的脸色后才又放柔几分,“颜予,别攥这么紧,你伤口不疼吗?”
闻言,颜予后知后觉地卸掉了少许力道,但依旧不肯完全松开。
怀颂卿无奈地叹一口气,终是认命落败:“颜予,想要什么你得说出来,光不撒手是没用的。”
颜予的唇瓣幅度很小地动了动,嗓音几不可闻:“我……我就想这样。”
怀颂卿没再试图收回手,反倒倾身向前,压迫感十足地问:“这样是哪样?”
“就是你理我,看得见我。”颜予的思绪混乱卡顿,仅能脱口而出眼下最直接明确的需求。
“哦。”
怀颂卿微一挑眉,直起身子并把手抽回,有求必应似的,“好,这样不难。”
话音刚落,怀颂卿随即便按动轮椅开关,转向门口。
但没等启动,颜予就再次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袖:“不要走,还有别的……”
怀颂卿甚至没扭头看人,只貌似不耐烦地讲:“那颜总酿最好能够一次性说完,我还有事情要忙。”
颜予明白这人多半是在刻意逼他做决定,于是缓缓吐出一口气后,他手上猛地使力,将怀颂卿连人带轮椅又拖回跟前。
紧接着,颜予没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机会,径直凑上去轻吻了下怀颂卿的唇角。
蜻蜓点水似的,一触即离。
怀颂卿心内怦然,但面上神色看不出丝毫波澜,仿佛还更严肃了些:“合着我不光是要理你,看得见你,同时还得容忍你这样单方面占便宜吗?”
颜予呼吸急促,整个人像是刚跑完几千米,胸口起伏明显:“不是单方面,你也可以占我便宜的……”
怀颂卿终于忍不住哼笑出声,嘴上仍故意为难:“我这人比较传统,不接受没名没分的耍流氓。颜予,你现在这是要当我的恋爱对象?”
时至此刻,颜予的能量仿佛已经消耗殆尽,反应不受控制地慢下半拍。
“颜予,想得到什么,你得学会自己张嘴说‘要’。”
怀颂卿伸手向前,掌心轻贴住颜予的面颊,好似递上一颗诱哄的糖果。
尔后,他语声柔柔地再次问道:“颜予,可以跟怀颂卿光明正大耍流氓的名分,你确定想要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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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一触即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