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公主的接风宴办的极盛。虽说没到劳民伤财的地步,却也看得出佑宁帝对这位公主的重视。
阚玉生作为镇关侯府的主事人,往常都是和一群半老不老的王公贵族坐在一起,今日打眼一瞧,周围硬生生挤出了几个年轻人。
“听说太傅昨日气昏了过去,到现在都还没醒。”晏青在他旁边解释,“王将军称病告假了,武安侯和康王说是路程太远,先派了世子过来。”
不知是前几日的骂仗起了作用,还是今日人太多抹不开面子,眼看着他动作语言都规整多了。
阚玉生点点头,也懒得再给他好脸色。
他不想和晏青联系太多,但耐不住人人都知道他俩身上那桩荒唐的赐婚,眼神都往他俩身上瞟。
皇后给他俩排的是什么座位?往日里逢年过节,也没见过这种排位。
上位,刘皇后满头珠翠,满面红光,太子已经将近及冠,她却分毫不显得老。不过看一眼刚放出来的德妃,花团锦簇,大抵宫妃都是这样。
她巧笑倩兮,“陛下,您看青儿和玉生,多亲厚啊。”
佑宁帝显然也非常满意自己这次做的媒,摆摆手,示意让两人上前几步。
阚玉生深吸一口气,起身上前行礼,一气呵成,倒显得后面慢了半步的晏青呆呆傻傻。
佑宁帝笑眯眯,“玉生自小长在宫里,从没听见说过喜欢哪个女孩子,要不是皇后提醒,我竟然不知还可以这样。正好皇姐家的老六也同你一样,倒是成就了一份好姻缘。”
他这话说得开明,却不知不觉间把赐婚之事推了一半给皇后。更别说他真喜欢哪家的小姑娘,就是他那天被丫鬟爬床,不得已收个通房,怕是也要被灌上好几碗红花。
要不是阚玉生自己就是当事人,还真得感恩涕零。
吐槽归吐槽,还得再跪一次谢恩。
晏青同他一起道谢,起来时状似天真地提一句:“皇舅舅,我不想娶侯爷了。”
不得不说,晏青装傻子装得是真像。活脱脱就是长安城人言里那位天真无邪、胸无大志的丞相府少爷。
佑宁帝皱眉。
长公主训斥:“青儿,不得胡言!”
佑宁帝抬手制止她,“为何?”
晏青慌慌张张,又跪下行礼,“皇舅舅,我把私库都掏空了,娶不起玉生……”
听他叫得亲密,佑宁帝还没发话,刘皇后先笑开了:“我当是什么事!永嘉,你这儿子倒是有趣。”
娶妻哪里用得着开私库!
皇后抢在皇帝前面说话,按规矩是有些僭越了,阚玉生偷偷抬眼去看佑宁帝,却见他没什么反应。
刘皇后在佑宁帝耳边低语几句,佑宁帝点头发话:“既如此,那就破格封青儿为郡王,赐黄金万两。”
晏青跪下谢恩,连同着长公主也盈盈一拜。
阚玉生咬牙,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这晏青!
阚玉生坐在座位上,轻抿了一口酒,压压惊。看了看坐在自己上首一位的晏青,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今日这一遭,怕也是早就算计好的。
“又算计我?”他轻声说。
反正早就被人抓住了尾巴,晏青装也不装,干脆地拿起酒杯朝她拱手,一饮而尽。
今天宴会的主角久久未到场,看佑宁帝的表情,也不像是骄纵女儿迟到的,只怕是这新封的安阳公主见不得人。
想来也是,把燕九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拉出来见人,只怕是让人贻笑大方。
在场的还有西夏使臣,一来就被晏青拉着演了一出大戏,这时阚玉生才有心思打量他们。
西夏人生得高大,鹰鼻剑眉,粗壮的汉子留着络腮胡,为首之人一却是少年模样。
他也带冠扎小辫,但看着还是一副乳臭未干的模样,只怕比阚玉生还要小上两岁,恐是到了长安才赶潮流,给自己弄的里外不像。
他瞧着小,似乎威望却高。耳朵同头上带着闪烁的珠宝,折射出异样的光芒。
看着像是那个骑马撞了他的人。
阚玉生又抿了一口酒,没想到视线收回得慢了,那人小狼似的,冲他龇了龇牙。
“那是慕容翡。西夏王的二儿子。”晏青在一旁给他介绍。
此任西夏王最大的不同在于她是个女人,也因此子嗣不丰,听说膝下仅有这一个儿子。就这样送来表面和平的敌国,也不怕有来无回。
晏青看出他的疑问,笑道:“怕什么,西夏这次改革改得彻底,现在有继承权的是他妹妹慕容玺。”
慕容翡,慕容玺,一听就知道谁是未来的掌权人,这西夏王倒是狠,一口气断了其他皇嗣的念想。
“他们没有那些个老古董阻拦?”连安阳公主认祖归宗这事,因为安阳公主的出身,以及她的经历,已经让非常多的老臣不满了,宴会也找理由不出席,连明着的面子都不肯给皇帝。
“据说是全杀了。”晏青摇头叹气。
“厉害。”阚玉生憋了一会儿,只能评价两个字。
佑宁帝刚登基那几年活得憋屈,长安城里世家盘踞,牵一发而动全身,别说臣子不给面子,就是后宫里的妃子犯了错,也只能小惩大诫,生怕动了哪家,平衡就打破了。
不过那几年也就是世家最后的辉煌了。瞧瞧他们阚家,不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嘛?
周围的世子也好,公子也罢,和他们在朝堂上和佑宁帝对着干的父辈一样,还是没有半分对皇权的敬畏之心,也没有居安思危的想法,似乎尚且停留在当年世家掌控皇权的年代。
他们确实应该有自信,毕竟现下两个继位的热门人选——太子和安王,两个都背靠世家。
还是那句话,万幸兰美人的孩子不是个皇子。
慕容翡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长安官话,“怎么没见公主?”
他旁边坐着个大汉,提醒他:“公主身体抱恙,今日不来了。”
慕容翡重重落下酒杯:“说不来就不来,这便是你们的礼仪吗?”
这话直冲冲地朝着佑宁帝去。
佑宁帝没说话,大殿里人声逐渐减弱,没人再敢开口。众人都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上位的脸色。
安王气性大,“公主也不是用来给你陪笑的,来与不来,与你何干?!”
太子唱白脸,“皇妹身体抱恙,来日有缘分,自是会和王爷见面的。”
眼瞧着气氛剑拔弩张,慕容翡还是生气:“本王此次出使以和为贵,却没想到你们如此不重视我们西楚!”
他旁边的大汉解释道:“这次宴会打着公主的旗号,在我们西楚,公主就是主人家,主人家不出席,就是看不起客人。”
太子继续唱白脸:“宴会是宫里办的,真要是谈上主客,也是以父皇为尊。”
慕容翡点头,似乎是接受了这个想法。
佑宁帝举杯,示意宴会继续,大家看懂手势,渐渐又热闹起来,不过到底是有几分心不在焉。
大汉走出座位,右手搭在左前胸一鞠躬,做了一个标准的西楚礼仪,“陛下,我们此次前来一是为议和,二是奉命为离王爷求娶一位公主。”
“哦?”怡宁帝惊诧。
“慕容翡的封号是离。”晏青在阚玉生耳边解释。
阚玉生瞪他一眼,这么了解西楚?
晏青哼哼两声,非常得意。
阚玉生移开视线,不理他。
慕容翡起身,身后带着的小厮捧着个盒子,“这是上好的玫瑰香露。”
打开盒子一看,一个细长颈雕金镶宝石的瓶子,一个胖肚镶玻璃梅花瓶,下面垫着厚厚的纸。
“来提亲就送这些?”声音又淡了,阚小侯爷沾了点酒在桌上写。
晏青看他这动作好笑,也学着他的动作,“买赎还珠。”
“盒子?”
“纸。”
“和约?”
晏青点头。
阚玉生撇撇嘴,两国和约这么重要的事情,皇帝没直接走国书商量过就算了,两国的大臣也没凑一堆打过架、吵过嘴,就这样由一方直接下通知,谁来都瞧得出没地位。
迟早要完。
佑宁帝身边的太监接了旨意,上前双手接盒子。呈到上位,还没等佑宁帝答应或是不答应,先被太后截下来。
“这东西……”太后的长指甲在上面抚摸片刻。
西楚的大汉们哈哈几声,慕容翡瞧得开心,讽刺两句,“这东西半点比不上母后和皇妹宫里的,不过到底是皇宫里产的,配个公主绰绰有余,太后娘娘若是喜欢——”
话音还没落,太后身边的宫女上手替太后试香,却失手把瓶子打了。
宫女跪地:“皇上恕罪!太后娘娘恕罪!”
慕容翡咬牙,“废物东西!来人,拖出去打死!”
身边大汉蠢蠢欲动。
“慢着。”太后伸手,身后的侍卫拔刀,“离王何必生气,不过是个随处可见的小玩意。”
“小玩意?”慕容翡都要气笑了,虽说是他随手用来压和约的东西,但也并不是凡品,小小一瓶,宫中的匠人要做两月,其间消耗品不计其数。
“玉生。”太后叫人。
“娘娘。”阚玉生凑到太后身边,扶着她的手。
“你闻闻,这一滴千金的玫瑰香露也不过如此。唉——比不上你上次送来的。”
阚玉生应声,眼睛一亮。
给香水立名头的机会来了!
取标题好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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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不如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