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街通晓阴阳,奇人异士哪里藏。齐阁手掌天下事,鲁店机关无处找。白家纸术入阴曹,花门循甲不轻瞧。”
——
姚军站在店门前,有些慌恐不安地搓着手,小幅度地来回踱步。
面前的店占地一百五六左右,两层,木质结构,“司阳铺”三个道劲有力的大字悬在一二层之间。
奇怪的是店铺没有开一扇窗子,二楼倒是有,但无一例外地都拉着厚重的帘子。
店门紧闭,姚军不确定这家店是否有开门,毕竟这太不合常理了,哪有人做生意关着门做的啊。
“司阳铺开着,去到门口记得敲三下门。”
身后一阵阴风刮来,吹得姚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回头看去。
绯色晚霞下几乎所有店铺都紧闭着门,极富古建筑风格的青瓦黛墙与天边绚烂的色彩碰撞更显压抑低沉,由其是在青石铺就的宽阔的道路上没有一个人。
姚军不由咽了口唾沫,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你胆子戒小了,还是快进铺子吧,不然日头沉下去,街上热闹起来时你岂不是会吓死在这里成一个冤死的糊涂鬼啊?”
那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咯咯咯的笑音,阴气森森。
“胖子,你有生意喽——”
姚军“嗷”一嗓子,下意识就要跑。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很短暂,声也不大,却如洪钟般敲打在姚军心弦上,令他的动作僵了一僵。
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探出了半个身子,朝姚军朝手示意。
姚军有些犹豫,不知当不当走,正纠结时天地骤然一暗,平地拂起一阵诡异的风,所过之处那些挂在店铺外的,看上去纸做的灯笼噗噗噗亮起,通红的光从纸糊的灯壁中透出来,说不出的阴森。
“咚——”
铜锣的洪亮而略显沉闷的声音远远传来,穿过看不见头的阴阳街,传出去老远。
“嘿,快进来。”钱岩冲已经傻掉了的姚军喊了一嗓子。
一时间,虚虚实实的飘浮的影子有许多朝二人侧过头来。
姚军如梦初醒,惨叫一声飞也似的朝钱岩开着的店门里钻了进去。
钱岩朝外面的重重鬼影挥了挥手,关上了店门。
姚军瘫坐在地上毫无形象,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还在发着细细的抖,冷汗涔涔。
钱岩扫他一眼,也没搭理他走到一角,从一旁的一张桌上摆放的一根粗壮的枯枝干上折了一节下来,蹲下身拿起一个造型古朴的香炉,将较长的枯枝折了几折扔进去,拍干净手上沾着的木屑,起身哼着歌继续拿着鸡毛掸子去掸陈列在一个巨大展台上的各类瓷器、玉器。
幽幽的香弥漫而开,不轻浮也不厚重,一点一点的令人忘却不安。
姚军终于是缓了神来,还不及从地上爬起身,耳听身后铃铛清脆声响,一股阴寒的风涌来,像是直吹到人骨子里似的寒冷,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钱岩闻声望去,见到来人时禁不住一喜:“小哥?”
小哥?
姚军登时就想到他朋友提到此人时神经兮兮的模样。
“那位可是有真本事的。阴那街最负盛名的齐、鲁、白、花四大巨头多多少少也要卖这人几分薄面,你可万万不能顶撞他了,不然你怎么死都不知道!而且此人行踪诡异,性情孤僻,要不是你摊了件我也束手无策的破烂摊子……”
剩下的话他朋友没说,只是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忌惮和崇敬。
姚军没听过这位“小哥”的名号,但他朋友混阴阳圈,手头上也算有几分真本事,平时备受上流人士追捧,自是不必说的心高气傲,而能让他如此心服口服的人——姚军忍不住回头望去。
不同于他想象中一脸剽悍的硬汉形象,眼前这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温润俊秀了。
只是他肤色过于苍白,眼瞳却极黑,沉如夜幕,偏偏眼尾挑起一点微妙是弧度,盯着人看的时候好像总带着戏谑和深情。
肖雨和姚辉对视了一秒,抬头问钱岩:“这是什么玩意儿?”
钱岩“哎哟”一声,却不是回答他的问题:“小哥你可终于是回归正常了,你是不知道啊,你没得感情的时候老他妈吓人了,好像看谁不爽就当场要人抹脖子一样!阿弥佗佛,好在陈瞎子走之前给你指了条路,不然不是你先疯就是我先疯了……”
肖雨从不听人唠叨,他再次低头看向姚军,没什么情绪道:“你最近会噩运缠身,霉运连连,找个寺庙除除晦气,我司阳铺帮不了你。“
见人要走,姚军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等等小哥!”
肖雨朝里屋走的脚步一顿,半侧过身看着他。
因为这个动作,他衣袖翻扯起来一点,露出一截清瘦的腕骨,一圈红绳松垮地贴苍白的皮肤上形成极刺目的对比。
姚军咽了口唾沫,抬手凭着记忆学着友人的样子双手比划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肖雨目光一扫,伸手朝他一朝:“过来。”
姚军一怔:“我?
肖雨挑了下眉:“你后边有别的东西吗?”
他音色偏冷,说话又总是轻飘飘的,愣是一开口自带三分鬼气,把姚军惊得寒毛都竖起来了。
钱岩快无语了:“小哥,你能不能别这样,多少单生意全折在你那张嘴上?”
肖雨瞥了他一眼,转身绕过那巨大的展柜,难得地没怼回去。
钱岩走到姚军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无奈地开口笑道:“那个别在意哈,小哥就那样的人,他叫你过去也算你的请求他同意九成了。来,别怕,我陪你一起过去。”
被人一句话就吓得杵在原地,姚军本来也挺不好意思的,再见钱岩笑得一团和气,心中一直围绕的恐惧淡了不少,此时不免尴笑,顺着钱岩递来的台阶就下:“啊没事没事,本来我也有求于人,要是小哥能帮忙就太好了。”
钱岩也赔笑着,连连“那是那是”,一边领姚军朝展柜走,一边在心底里咬牙切齿,终于他娘的来生意了!
自陈家祠堂一事后肖雨就像是变了许多,每月望日一过,他就跟换人一样变得极阴沉,基本上不离开自己的房间,像摒除七情六欲的修仙者一样,偶露一面不是在深更半夜就是在深更半夜,又顶着一张死人脸,别提那场面有多吓人了,更何况三年以来,月月如此,只每次晦日离开司阳铺五日归来后方才正常一点。
因为这样,钱岩不知错失了多少次的大订单,反正他上回接活是在小半年之前,赚了五十万。不管怎么说,这次他非得把这明显是外行的家伙多攥几斤油水出来!
绕过展柜就见一张挺老大的八仙桌,肖雨正在濯洗茶具,一旁放着拆了油包只剩一半左右的茶饼。
哪怕是二人来到近前了,肖雨依旧头也没抬,也正如此,姚军才有胆再去看他。
因为没抬头,肖雨的眼睛是低垂的,细长的睫毛遮盖住了他那黑亮得吓人的眸子,流泻的灯光更多落在他挺拔的鼻梁和浅色的薄唇上,温暖的橘色调仿佛给他渡了层边,以至于那种戏谑冷淡的混合气质消失不见,看上去竟有些温柔得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钱岩见姚军呆愣原地,以为他再一次被小哥吓懵圈了,便上前两步到八仙桌跟前压低声音道:“小哥,人赶着送钱上门你能憋搁这视若无睹吗?”
肖雨将洗净的茶具一一摆好,抬头看他:“你来。”又看向他身后的姚军,手一指,“坐。“自己则稳如泰山地坐在主座上,丝毫没有挪窝的意思。
钱岩叹了口气,转身招呼姚军坐下,认命地绕到肖雨身旁把茶具揽到自己跟前。
姚军不敢乱坐,肖雨往哪指便在哪里坐下,屁股刚挨着椅子就听见凉丝丝的问话。
“什么事?”
既然问了话了,那应该就是要帮忙的意思了吧。姚军这样想着,把前因后果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地全说出来了。
姚军是H市春华私立高中的校助,三个月前学校莫名其妙开始发生怪事。
先是晚自习的时候一到夜里九点半,校园内所有用电系统全部失效,就连手机都失去了所有信号,可一到白天设备又都恢复了正常,学校内用和外聘的电工纷纷表示电箱没有任何问题,连着几天下来学校也不敢留学生晚自习了,一上完课便马上赶学生回家,包括住宿生,但校园内也并非空无一人,一些外地的老师们家离得太远,个人又暂时没有太好的经济基础,就都还是在学校提供的教师宿舍留宿,结果没过几天,又有怪事发生了。
说到这里,姚军脸色有些发白,目光中流露出恐惧,显然他应该就是留宿在校的外地老师之一。
“大概过了有三四天吧,我晚上正在改试卷,到了九点半依旧是用电设备全部失效,但我有一个充电型的小台灯,就借着台灯灯光继续改试卷,可没过一会台灯灯光就开始闪,并且没有一点规律,还有电流啦声响,几秒钟后台灯就不亮了。我以为是台灯坏掉了,毕竟那是好久以前买的,就打算去睡觉,可我才起身就觉得很冷,像是室内气温一下子降了七八度,可明明就没有风吹进来!而且……那几天是秋老虎,哪怕是晚上也不该那么冷……”
“我有些害怕了,就想着快点到床上去,可我一着急转身就快了些,衣服应该是碰到试卷花了,红笔掉到了地上。我开始先是吓一跳,然后就反应过来弯腰去捡红笔,但是桌子挡了胱地面很黑,我的眼睛一开始什么也看不到,摸了几下地板没摸到红笔就从口袋里摸出打义机,想着借火光来捡红笔,我也的确这么做了……可我捡完笔拿着打火机起身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只猫坐在我的桌子上,一双猫眼正盯着我……”
汗水从发丝间渗出,姚军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很明显神经压抑到了一定程度。
肖雨从钱岩手中接过一杯茶递至姚军跟前。
瓷杯与实木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嗒”一声,茶汤却纹丝未动,甚至都没有泛起涟漪。
“喝茶吧。”肖雨收回手,随意道。
姚军木木地应了一声,伸手去拿瓷杯,因为情绪不太稳定,他的手在抖,茶汤溅出几滴落在手背上也恍若未闻。
“那猫是流浪猫,因为我们学校建在市郊,有时候就会有流浪猫狗跑进来,我见着了一般兜里有吃的就会分给它们,其中就属一只黑毛绿眼的猫最特别,我记得清楚。”姚军艰难地咽着唾沫,声音干涩,“那天晚上就是它蹲在我桌上,眼睛睁着很大,瞳孔竖成一条线。我以为它在看我,可我发现不是,它看的……它看的是我的身后!”
“因为……我当时和它面对……就从它眼里看到……我身后有一具焦尸……”最后两个字吐出,仿佛抽走了他身上最后一丝力气。
肖雨瞥了眼几欲崩溃的姚军,垂眸捏着自己手里的瓷杯玩,开口道:“黑猫报恩帮你驱走了焦尸对吧?”
在一旁始终当背景板的钱岩默不作声地捅了肖雨一下,用眼神示意这位爷照顾一下雇主即将崩溃的神经,别逼问的那么快。
他这一捅正捅在肖雨握杯的手臂上,猝不及防间茶汤飞溅出一大半,顺着苍白的指节往下滴落。
茶是刚煮没多久的,几乎和烧开的开水没两样,泼在皮肤上应该是火辣辣地疼,但肖雨仿佛无知无觉,仍端着茶杯过了几秒才放下,顺手接过钱岩双手献上的面巾纸慢悠悠地擦着手。
坐在对面的姚军像是被这份镇定所感染了,深吸口气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然后就是动作一僵,含着一口茶被烫得泪眼婆娑,只能把心一横,闭上眼睛视死如归地咽了下去。
钱岩看得呲牙咧嘴,偏偏“罪魁祸首”好整以暇地端坐着,一脸淡漠。
这么一闹,压在姚军心里的恐惧烟消云散。他缓了缓神,口齿不清接着道:“后来花生了什磨偶系尊的不吉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晕过去了。”
“兄弟,要不你再缓一会再说吧。”钱岩劝道。
姚军摆了摆手,深吸了口气冷却了一下舌头,继续道:“等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大概累,我当时以为是一场梦就准备去洗漱,但当我到卫生间里看到镜子的时候,我发现我脖子上有几道黑色的痕迹,我抹了一点到手上闻,是一股焦糊味,像是炭,我就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能讲快一点吗,我没兴趣把你这三个月的经历一天天听完。”肖雨皱着眉打断了他的话,“说重点。”
姚军愣了愣,嘴巴张了合合了张,有些尴尬。
钱岩见势不妙果断跳出来暖场:“那个你别听小哥瞎说啊,你讲得很好,很细节跟听书一样。”
姚军转头看向他,满脸写着“你确定你是在夸我吗”。
“学校发生了哪些事,有什么变化,有没有请人看过,麻烦你回答这三个问题就好了。”肖雨冰冷地开口。
姚军一噎,但朋友忠告在前,他也确实得罪不起这个所谓的小哥,只能深吸口气道:“那晚过后不止我一个人有那样的遭遇,学校到晚上就没人了,不知道有什么变化,我则有请过一个朋友来看过,他说很难办,让我上这来找你。”
肖雨“嗯”了一声,抬眼看他:“还要补充什么?”
姚军被那双极黑的眼眸盯得不自在,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瓷杯:”之前听到学校里学生传在学校里一些地方能看到鬼影,后面我朋友来的时候说什么冤煞之气很浓,学校很可能要变成一个鬼域。”
“卧槽,鬼域!”钱岩失声惊呼。
肖雨微眯起眼:“你朋友叫什么?”
可能是他这幅模样太吓人了,姚军话都结巴了:“那那那个小哥,如果我之之前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我道歉,能别别别问吗……”
“算了,“肖雨再次垂下眼帘,“活我接了,两百万,一半先付定金。”
“这么贵!”
“这活不接!”
姚军,钱岩二人异口同声。
肖雨仿佛没听到似的继续道:“不二价,你有三分钟时间考虑。”
钱岩再也绷不住了,一把拽过肖雨的胳膊:“小哥,三年前祠堂的事你忘了吗!鬼域是什么东西你可别说你不懂,咱们赚钱不是赔命!”
肖雨被他拽地朝旁边斜,表情依然是波澜不惊:“三年前我已经解释过了,命中注定的事跑也跑不掉。”
“那个……价格可以,是要现金还是刷卡?”姚军小心翼翼地开口。
“问他,”肖雨抽回胳膊站起身,“我去齐阁一趟。
看着人潇洒离去的背影,钱岩气得直牙疼。他闷了一大口茶,压着火气道:“刷卡!”
我也不知道价格,瞎编的[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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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两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