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低眉 第6章 小菩萨

春华私立高中坐落于H市的郊区，依山而建，不远处就是高速路口，地理和交通都很是优越。

“还上课呢？”钱岩跟着姚军朝教学楼走，路过操场时正好看到学生们在做早操，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一所闹鬼闹得相当厉害的学校，居然还有胆子让学生来上课，真就是要钱不要命。

姚军讪讪笑了笑：“我们学生这么多，总不能因为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耽误学生上课的进度吗。”

“是有人告诉你们可以借学生身上的阳气来压那些东西的阴气吧？”钱岩对于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打心底厌恶，完全不卖姚军面子。

姚军哈哈干笑两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是真的撞过事的，多少也能猜到点背后的不同寻常，所以即使被钱岩抹了面子也不敢对他们流露出什么不满。

“如果真的是鬼域，那有多少个学生的阳气来压都没用的懂吗，”钱岩没好气地说，“这东西就相当于在天地间自己划分出来了一块底盘，阴阳流转都得按照人家的规则走，你们可别弄巧成拙把这些娃娃都搭进去，到时候够你们喝一壶的！”

这番话实在有些唬人，姚军下意识看向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一步远，默不作声的肖雨。

“干吗，不相信你钱叔啊，还要找小哥来认证一下子是吧？”钱岩冷嘲一声。

肖雨对于他们的争吵完全不在意，自从下了车他就开始四处张望，眉头紧缩，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姚军光看肖雨的脸色就觉得大事不妙，但也没胆子过问，生怕问出什么来把自己吓怕，那他真的要准备卷铺盖跑路了。

偏偏钱岩回头，见着肖雨那样就问：“小哥你看啥呢？”

肖雨没理他，直接问姚军：“除了我，还有请过别的人来看过吗？”

他神色冷峻，漆黑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人时不带一点活气，姚军硬生生惊出一身冷汗，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啊，就就我朋友之前来看过一下子……”

“他有动过这里什么吗？”肖雨问。

姚军很努力地回忆：“……没，他看了眼就直接叫我来找你了，说他搞不定……”他音量在肖雨的目光下逐渐小了下去，整个人几乎快要哭了，“真的没有……我不知道啊，我不能骗你的……”

肖雨“嗯”了一声，目光扫过操场上的学生，说：“别让学生上课了。”

姚军都不敢质疑他，反倒是钱岩又追问：“不是到底怎么了？”

“有人在鬼域里布阵，大凶的阵。”肖雨苍白着一张脸，嗓音低低的，明明是青天白日，可他一开口四周的光线似乎都暗淡下去，凉薄的寒气无端蹿上人的脊背。

“以凶制凶？！”钱岩脸色瞬间变了。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如果不是出于极恶毒的心思，这是基本上只有到退无可退的境地才会使用的下下策，而且是破釜沉舟的下下策，如果这种平衡被打破且无人制止的话，那产生的后果就远远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了。

肖雨看着姚军：“按照正常的时间推算，你们这里鬼域在半个月前就会启动了，你朋友是什么时候叫你来找我的？”

“五天前！”这次姚军很肯定地回答。

肖雨还没说话，倒是钱岩被他气到指着他直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姚军讪讪地说：“中间有事耽搁了……”

“这个平衡很快就要被打破了，如果你们还让学生留在这里的话会害死他们的。”肖雨冷冷地打断他，“你最好从半个月前找找学校进了什么人，现在的事情已经不是你讲的那么简单了。”

姚军脸色发白，钱岩伸手搭着他的肩膀，把他引着朝教务处走：“走吧，你跟我说说就好了，小哥会帮你在学校看着的。”

“等等，”肖雨叫住他们，“越早让所有人离开越好，最迟三天内。”

姚军欲哭无泪：“小哥，我不是校领导啊……再说学校放假也是有规章制度的，不是说放就能放的……”

“谁说的，今天九月二十九，过两天就国庆了不是？”钱岩靠在他身上，把人都压得有些站立不稳。

肖雨没心思再对这种事进行讨论，绕过二人朝教学楼走。

私立高中的绿化做的很漂亮，树木灌丛错落有致，阳光从婆娑的树影间洒落，而身穿校服的少年们结伴在校道上说笑并肩，穿过明灭的光线，穿过吹拂林荫的风，这将是弥足珍贵的青春回忆。

而一般像这种大区域的设计，如果不请一些靠谱的师傅看看，很容易被有心人从中设计一二，要么就是被不懂行只顾着漂亮的设计者冒犯，多多少少会带点风水上的问题，更何况许多学校本身建立的所属地从前都不太吉利。

肖雨在校道上来回转了几圈，大致看了看布置的格局，确认校园设计时请过专业人士参与，在格局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既然先天没有什么问题，那肯定是有人动过手脚，而这手脚一定不是大动作，不然姚军不可能不会知道，那么动手脚的人肯定不是什么高层，而且在学校这样的地方布阵，最方便最隐匿的法子很简单，摆置法器。

所以当他经过某处时总会觉得阴冷，那是在一瞬间，就像是有人朝他脖子吹了一口气，很快就没有了任何感觉。

放在口袋里的黄符被这里诡异的阴阳气息搅动得微微跳动，开始发烫，隔着裤子肖雨都能感觉到那明显的炽热，他不得不用手按住那个口袋，防止黄符自燃，不然产生的后果会让他立刻选择去地府报道。

但不得不说，这块区域的风水糟糕透了，不，或许压根就没有风水这玩意，因为阴阳在这里融为一体，混沌一片——这是地府才有的状况。

肖雨来来回回地走，试图去寻找那股冷气的来源，然而却总是捉摸不透，因为它毫无来由，又出现的突然。

“看你来回在地下走好久了，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一道声音突兀地从头顶传来，肖雨抬头，看到二楼栏杆上趴着个人正低头看他，眉眼弯弯。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肖雨出于礼貌回了个“嗯”，没有再搭理他，继续在校道上来回走。

“你是在找法器吗？”那人不知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站在校道旁笑盈盈看着他。

肖雨看向他的眼神一瞬间变了。

“别紧张，我都是为了学校好不是吗，”那人笑着朝他伸出手，“认识一下，我叫谢无，无量的无。”

肖雨迟疑了一下，抬手回握：“肖雨，下雨的雨。”

这个叫谢无的人手很凉，像一捧雪，肖雨甚至觉得他要在自己掌心里化掉，但他们双手仅仅一触即分，连温度都不曾留下。

“你能发现这里是一座鬼域对吧？”谢无笑着说。

肖雨没说话，他知道谢无还有下文。

“我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的，”谢无摊开手，“不然这所学校半个月前就群魔乱舞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无所谓，一点也没有担心布阵后所产生的后果。

肖雨不由得多瞧了他两眼。

谢无很高，比肖雨还要高半个头，面容清俊但脸色苍白，有种挥之不散的病气，他穿着件休闲衬衫，领子解开两颗，脖颈修长。

肖雨面相的能力一般，但谢无这样的他还是一眼能看出这人福薄短命，多少还带点克星作用。

痨病鬼。肖雨心里冒出这三个字。

“肖雨……”谢无念着他的名字，一副笑盈盈的模样，“你能理解我的对吧？”

也许他的确有重病缠身，气息要比常人短，这简单的一句话他说时咬字偏轻，还带着笑意的气音，显得异常缠绵。

肖雨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种突然间的亲昵感，这会让他无所适从，也就意味着会有不可控因素。

“你没有考虑过如果没有人前来解决的后果吗，这是上千条的人命！”肖雨冷冷地注视他，低低的嗓音里是压不住的愤怒。

谢无挑眉，脸上笑意不减：“哦，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尽力了，他们活不下来就是他们的事了。”他忽然凑近肖雨，垂眸看他，沉下脸来，“怎么，小菩萨你心疼了吗？”

谢无的眼睛也是漆黑的，那是死寂的黑，就像是一片荒芜的地，或者是无尽的深渊。他长久凝视某一个人的时候，无端会让人脊背发麻，满是恐惧。

肖雨呼吸微滞，还不等他说什么，谢无却很自然地直起身主动和他拉开距离，目光投向身旁的葱茏的绿植：“哎呀怎么可能呢，我布阵那天是算过的，九月二十九……”他也不知是想起什么，轻笑一声，“必有高人出手。”

这话光听着就有点挑衅的意味了，但是肖雨并不在意，只是说：“你高估我了，我做不到。”

“哦？”谢无回眸看他，“我都没说我布的是什么阵呢？”

“五铜聚魂阵，你是阵眼。”

“好厉害，”谢无抚掌，他含笑看着肖雨，“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先前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肖雨没回答这个问题，直截了当地说：“如果阵眼反噬你会直接没命。”

“怕我压不住招来的东西？”谢无笑出声，“叫你一声小菩萨你还真有一身菩萨心肠啊，见人就要救是吗？”

他这句话挑衅的意味更浓，就算肖雨再不想搭理也感觉到谢无笑意里藏不住的阴冷和嘲讽。

这是毫无来由的敌意，肖雨只觉得莫名其妙，他懒得再搭理多少有点不正常的谢无，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谢无像是能预判到他的动作，在他转身的瞬间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强行把他往自己身边拽，贴在他耳边压低嗓子笑：“怎么，小菩萨普渡众生，就是不愿意渡我吗？”说到最后，他几乎了咬牙切齿的味道，仿佛肖雨是他的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肖雨被他抓得突然，毫无防备地踉跄后退，厉声呵斥：“你干什么！”

谢无抓着他手腕的力道大到出奇，好像要生生把肖雨的手腕掰断，他身上有着某种阴冷的气息，那正是肖雨在校道上来回走动时所感受到的，而此刻那让人不舒服几乎是压迫性的的冷气将肖雨紧紧包裹。

他比肖雨高出快一个头，肖雨看不到此刻谢无的脸，但他还是瞬间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黄符，咒语都没念，直接反手贴在了谢无额头上。

黄符微微发烫，谢无的手劲小了下去，他惊疑的“欸”了一声，跟被烫着一样松开肖雨的手，匆忙后退两步，摘下粘在自己额头上的黄符，还有点在状况之外：“怎么了？”

细小的黑色雾气自他的掌心蒸腾而起，黄符毫无征兆地燃烧起来，谢无下意识松手，灰烬带着火光掉落在地上。

“鬼阵开始反噬了，”肖雨看着他，“你命格太轻，镇不住。”

谢无“哦”了一声，看样子并没有对刚刚发生的事放在心上，立马蹲下身子去看地上的黄符烧成的灰。

肖雨见过很多人为了续命不惜一切代价做出一些让人觉得荒诞的蠢事，但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有人这么不惜命。

“看来你们这次救援行动会不怎么顺利呢。”谢无抬头看他，微微一笑。

“你会梅花易数？”肖雨有些惊讶。

梅花易数，是依先天八卦数理，即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来确定卦象。体用论是其灵魂，通过分体用之卦、察五行生克之理、明吉凶悔吝之机来进行判断。

以时间、方位、声音、动静、地理、天时、人事、颜色、动植物等可感知的事物异象为媒介起卦，全方位考察卦象的体用互变、卦爻辞，并纳入四季、五行、五方、干支及三要、十应等外象，依据既定逻辑推演模式，预测事物发展趋势和细节。

通过全方位考察卦象的体用互变、卦爻辞，并纳入四季、五行、五方、干支及三要、十应等外象，依据既定的逻辑推演模式，预测事物的发展趋势和细节。

可用于卜卦算命、风水、择日、合婚、命名、购物等日常生活，应用范围极广，其体用生克理论在中医临床也有应用。

这是一种看似随性，实则异常考验卜卦者水平的的一种卦术。

“人只要活的够久了就什么都会一点，不是吗？”谢无站起身，含笑看着他，“不过不用太担心，卦象里说你会逢凶化吉的。”

他目光从肖雨脸上往下滑，落在他一侧手腕处，睫羽低垂，看不清神情，但唇角笑意更深。

肖雨顺着他目光看去，看到了自己戴着的红绳，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扯下了袖子遮住。

“你会逢凶化吉的，”谢无意味深长地说，“毕竟你可是小菩萨下凡，说不定运气好一点你还可以收获一段姻缘呢。”

开始无存稿裸/奔[垂耳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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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小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