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街预备役 第7章 江南行

修养了半个月有余，太医每天都来给我扎针调整药方，我的身体依旧没见好，因而大半时间我都在昏睡。

直至有一日昏睡醒来，我看见皇帝坐在我的床边。

皇帝看向我的表情神秘莫测，叫我看不透，见我醒来，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爱卿醒了。”

“陛下，”我清醒过来，而后起身坐了起来，低低咳嗽了几声，而后低声道，“见过陛下。”

皇帝突然靠近我，抬手离我的脸越来越近，最后却只是捻起了我的一缕头发，把玩起来。

他的声调有些缠绵，低沉的尾音拖着些恰到好处的慵懒:“爱卿不必多礼。”

我突然想起原身和皇帝的那一匣子情意绵绵的信件，心里打起了鼓，差点忘了，原身好像和皇帝有过那么一段断袖经历。虽然原身理想很崇高，人生也有那么些波折，但也掩盖不了他把皇帝当公主替身的事实。皇帝态度又这么暧昧，我实在是很难不联想到这一点。

想到这一层，我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立马往后坐了坐，发丝顺势从他指间滑落。

他低低笑了一声，看向我的目光却并没有多少愉悦，反而有些怅然，和弯起的唇角构成微妙的反差。

“爱卿以前可不是这么羞涩，失忆了之后一点也不好玩了。”

还没等我做出反应，皇帝脸上表情正经了几分，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朕听闻爱卿缠绵病榻一直没有好转，寻来了江湖名医，郎中同太医交流过你的病情后，说有几成把握能治好你的病。朕便把他带来了。”

以我多年小心谨慎的经验，和皇帝打交道，其他首先放一边，要保命最重要的是礼貌。所以我脸上露出喜意，然后道:“谢陛下，陛下费心了。”

皇帝满意地走了，后脚那江湖郎中便进了门。

郎中道:“我姓温，梁大人可以叫我温焕。”

温焕妙手回春，在他的医术下，我的确一日比一日好转。又是半个月过去，我的状态甚至比穿越来的时候还好一点。

最后，温焕说:“大人身上的毒素已经祛除，只是大人身体底子薄弱，以后还需要好好温养。在下任务已经完成，便在此同大人告别。”

我没有立即回话，而是看了他半晌，突然道:“替我谢过阿缕。”

温焕反应平静，微微一笑道:“大人的恩情没齿难忘，在下只是尽微薄之力以报答。望大人身体康健，岁岁无忧。”

温焕走了后，皇帝给了他很多赏赐，据说还想给他一个太医院的官职，只可惜被他拒绝了。

再之后，皇帝没有再找过我，也没有下旨给我安排什么差事，就好像要刻意将我遗忘在角落。

就在我以为要在这安逸的生活里安心等死的时候，江南突然来信，外祖父重病濒危，弥留之际想要见我一面。

闲云担忧：“江南路途遥远，公子的身体如何能承受得住舟车劳顿？”

我：“我想去，既然江南是我长大的地方，那里一定有我的许多记忆……我的身体比之前几日已好了许多，想必能够支撑我到达江南。”

闲云激动道：“那是因为……”

还没说完，他猛然止住，然后轻叹一声，“我去为公子准备行囊。”

还未开春，江南依旧保持着冬日的阴冷和萧瑟，满树的枯枝在湿润的阴雨中沉默，落叶在泥里残败腐烂。枯黄与残绿交织，可以依稀想到夏天该是怎样的青山绿水好景。

苏府前来迎接的人小心翼翼地打着伞，道：“江南虽不似京城寒意凛冽，入骨湿寒也叫人小看不得，少爷千金之躯，莫感染了风寒。”

我却注意到苏府边上一座门庭破败的宅子，原先应当也是锦盛过的朱门已经破损褪色，门头的牌匾早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灰尘和蛛网。

我好奇，问：“这户曾是谁住？怎么破败成了这样？”

迎接的管家解释道：“少爷不记得了，这户便是公主昔日旧居，自从公主薨逝就逐渐被人遗忘，无人打理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跟着管家进了门。

一进门，就看见一个人影扑了过来，这副病骨支离的瘦弱身体一下就被扑倒在了地上。

我被摔得头晕目眩，等到我缓过来，定眼一看，趴在我身上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头。

老头哼了一声，瞪着我，拍了拍我的胸口，我被拍得直咳嗽。

老头不满道:“连伢子，你个臭小子是不是天天在京城花天酒地，身体怎么被掏空成了这样？以前你在外祖父这里的时候多壮啊！成日里上蹿下跳不得消停，一餐吃得下几大碗饭！我倒要问问你娘是怎么养你的！”

说完，他眼含泪花，摸着我的脸，颤声道:“怎么养得这样瘦，一点肉也看不见了——一摸——都是骨头啊！”

我咳嗽了几声，苦笑着缓慢道:“您先让我起来，有话我们慢慢说。”

老头把我拉起来，一脸愁容，连连叹气:“说是叫你来看看我这要死的老头最后一面，怎么现在看着倒更像是你要死了呢。”

老夫人走出来骂道:“死老头子嘴上也不注意着点，哪有你这么咒外孙的，呸呸呸，什么死死死，都不许死！我连宝要长命百岁，活到子孙满堂！你老头子死了我外孙都不能死！”

老夫人过来，拉住我的手，眼里也满是泪光，语调心疼到哽咽:“你爹娘是狠心的，可是你怎么也如此狠心呢，这么多年也不来看我们一眼，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是说京城的风水养人，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

说完，不再管旁边据说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外祖父，外祖母拉着我的手往屋里走。

“你以前最爱吃那街边的油炸果子，还喜欢吃张记的桂花糕，我让厨房里的杨厨娘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还有炸小鱼儿——都在桌子上，想吃可以尽情吃，现在不是小时候了，那时候怕你吃多了坏肚子便拘着你……”

外祖母絮絮叨叨的，“现在就得多吃些，多吃些，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要多吃些才身强体壮，健健康康！”

我迟疑道:“来信说，外祖父……”

外祖父快步走来，丝毫看不出病重的样子，高声道:“连伢子，不用担心我！嘿，老头子我啊，好得很！”

说完又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孩子，外祖这永远是你的家！你以前的书房和寝房还给你留着呢，你不记得了，走，我领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