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iceless 第46章 chapter 46 浅川幼稚园

八月的一场台风降临神奈川，沙尘横飞，海水的蔚蓝褪了色，一望无际的蒙蒙细雨在耳边回荡着滴嗒声。

“浅川未空，签字！”

雪奈冒着雨坐私家车赶来，这种鬼天气马路上冷冷清清，便利店的新一期《Seventeen》根本没人和她抢。

“你疯了吧？”

上次买了五十本叫她签，今天索性翻倍，写作业都没那么累过。

“是封面，封面啊！”

确实具有纪念价值，登刊第四次就上封面的模特屈指可数，这可是知名少女杂志，在意料之中电话被打爆。

浅川叼着支笔趴在沙发上接受雪奈的捶打，先是签了十几个名字敷衍，后来她开始撒起娇来。

“啊呀好饿，没力气写字呢。”

“雪奈，不吃点冰淇淋我是没动力的。”

“如果有现磨咖啡就好了耶。”

倒霉的是司机，跟着大小姐买东又买西，原以为自己躺赢的少女在百无聊赖的等待中，一笔接着一笔签下大名。

幸好父母回来没几天又出差去了，否则要被这一百本杂志的阵势吓坏了吧？

总之她是抽动着嘴角亲自认可了铃木雪奈是她的头号粉丝。

浅川并不知道，东京六本木的某位优雅妇人也买了三十几本送朋友，不过碍于儿子不争气的表现，从一开始拉着好姐妹一起做白日梦的仙道母亲，这次不再口口声声说这是未来儿媳妇了。

“是小彰的学姐哦。”

目前只有这一种不算亲密的关系。

“学姐，午安。”

“学姐，辛苦你了！”

两声学姐跟在雪奈身后，浅川差点没从沙发上摔倒，一个是仙道的声音，另一个则是越野。她赶紧打开杂志挡住胸口探出脑袋，要命，已经在换拖鞋了。

“雪奈！！！”

先把罪魁祸首叫过来。

“怎么啦？”

一脸无辜的模样。

浅川低头晃了晃杂志，瞪着大眼睛想听她解释，雪奈一个转身下了命令：

“那个你们两个先转过头去，未空只穿了内裤！”

大眼睛还有睁开的余地，她简直要吐血了，谁只穿了内裤，你瞎吗？！

“喂！”

拉着她的衣角，只见越野被点穴似的急转身背着自己，而仙道呢，气定神闲的面对任何突发情况，不缓不急蹲下身，宽肩撑起了白色T恤的轮廓格外醒目，他顺势坐在台阶上像是在松开鞋带。

刺猬头背对自己，怎么觉得看不见正脸的他在笑？

“怎么，难道要我说你上半身真空吗？”

越野的耳根瞬间涨红，雪奈的声音虽轻，可整个屋子的客厅内也没其他声音掩盖，就这么刚刚好被所有人听见。

仙道没有笑出声，可是他，他，他抖了一下肩膀，肩线处的褶皱彻底被撑满。

“有……有区别吗你觉得！”

只穿内裤算哪门子修辞手法，雪奈你的脑袋瓜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浅川想揍她又不得不赶紧逃回卧室换上一身合适的装束走出来迎接不请自来的两位客人，她简直要被自己的好朋友气死了，去买点下午茶的时间怎么还打包了两个大活人？

“你出门前不知道我穿成那样在家等你？”

学姐一身素朴灰色长款T恤搭配迷你裙，踩着小黑猫拖鞋的长腿惹人注目，在沙发上躺乱了的头发随意一扎，居家扮相也掩不住她的盛气凌人。

仙道笑着往沙发上一坐，看着杂志堆成小山与两只金色记号笔，回想起了早晨的一通电话。

“Akira，快开学了就别回来了。”

老爸通风报信，好好的清晨咖啡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被拖出门跑便利店买杂志，老妈可能追星（浅川）走火入魔，这时候回东京他凶多吉少。

原来铃木学姐更恐怖，除了开学的发书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同本书籍被堆在一起。

“知道啊，所以我让他们慢点换鞋嘛。”

雪奈理所当然，无视浅川想揍人的表情，既然越野仙道都在场，她赌她不好发作。

“所以他们来干嘛？”

东京那晚分别后，浅川就没见过仙道了，他回神奈川参加篮球队训练的几天，面对雪奈的热情邀约她宁死不从，考虑到生理期的不适，对方也就不再纠缠，四人行演变成二人世界也不错。

她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做些自己的事，与一个不可能的人长期相处对于失恋不久的自己依旧是极大的考验，时间会冲淡一切，慢慢淡化最后的星火。

“哦，刚好在超市门口遇见了，就想着不如一起来吃火锅啊，你看食材我都买好了。”

不足为虑的星火，会彻底消失在海平面，还是在狂风乱作的台风天里，被再次点燃？

“打扰了哟，我和越野会帮忙收拾的。”

低沉的天是阴冷的基调，澄澈的眼睛在她身上披上一层暖意，仙道只是投来几秒的视线，又重新开始翻看手中的杂志。

“好吧。”

浅川揉揉眼，还以为他才是封面人物，一颦一笑皆醉人，心旷神怡之情藏不住，话说怎么没有星探把他抓走拍照的呀？

“那你们自便。”

不能多看呢，少女一屁股压住地毯上的软垫开始她的流水线工程，吃人手软不写完很难交差，苦恼的蹙着眉嘴里咕哝着“雪奈是暴君”，被cue的那人早就和越野在厨房内热吻，只有仙道时不时会瞄几眼她一脸认真的模样。

认真的小声抱怨，认真的握笔签字，认真的收着一双长腿生怕碰到他的脚踝。

“学姐晚点也可以给我签一本吗？”

签下第七十三本杂志，不知不觉中仙道已经担任起了整理的工作，他有序将这些签过字的放回地上的纸箱内，并将下一本递给她。

“诶？”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甚至不知道仙道每期都会买，除了东京的母亲往神奈川的家订购的一整套之外，每隔一周他都会自己下楼去便利店买杯咖啡顺便捎上一本。

或者说是，买本杂志顺便捎上一杯咖啡。

谁让订购的总是在晚上才送来，好奇怪，一颗云淡风轻的心也会有迫切想要看见谁的冲动，这种本能他没打算收着，随遇而安吧。

“可以吗？”

不过这是来自东京的母亲所下的指令，仙道无所谓有没有学姐亲签，笔迹于他而言没有纪念价值。

“哦，没问题。”

浅川点了点头，只见少年眉宇间的柔情淡淡散开，他不多加解释，继续向她递上一本杂志。

吻着吻着情难自已的情侣脑袋紧挨从厨房的门框内探出，同时感叹着对仙道与浅川而言，独居简直是一种浪费。

“未空，我和宏明能去你爸妈的卧室休息一会儿吗？”

为什么不去浅川的？

因为里面还有两只猫，会很奇怪。

“可以，但不许关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坏事！”

浅川想的是两人会抱成一团亲个没完，接下去的画面她的大脑也描绘不了，只怕有个万一所以禁止关门。

雪奈牵着越野的手推开客厅旁的一扇门，那里面便是浅川夫妇的卧室，门被掩的只剩一条缝前，情侣默契的对仙道投出求救视线。

把她支开，是这么个意思。

他们也没真想做什么出格的事，毕竟这是长辈的床，并且来之前哪里想得到要带上安全措施必备品，困顿的午后，比起在厨房忙活一顿晚餐的切配，不如与心爱的另一半躺下你侬我侬。

“那我们要去准备了。”

不等天才出计谋，浅川先主动退出舞台，还带着他一起。

“哦，好啊。”

当浅川先起身迈向厨房背对着他时，仙道才不发声地打了几个哈欠，其实他也很困，原计划是训练后回家睡午觉的，铃木学姐的临时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抱歉，好像之前答应要教你做饭的事忙的没了后文，假期里你有没有……”

跟妈妈学一点料理相关的技能呢？

“所以开学后能继续吗？”

话没说完就被接了过去，仙道娴熟的打开水龙头洗起了蔬菜，没有阳光的窗外一片寂静，灰色的天与白色的云在哗啦声中静止。

只有呼吸声，以及脑海里想要逃的抗拒声。

“好啊，没问题。”

可她根本没理由说不！

就这么硬着头皮应声许诺了，她对自己很无语，手中的香菇刚拿出来就失手滑落脚边，想弯腰去捡，门铃声响起吓了浅川一跳，脑门先撞上了橱柜。

Bang——！

啊疼！

“学姐，你没事吧？”

响的仙道都听见了，及时放下生菜又冲了手擦干，扶着她的脑袋左看看右看看。

“没……没事。”

收起你那深情款款的眼神啊，小磕小碰有什么值得紧张的？

浅川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后，痴痴地往玄关处跑，门铃还响着呢。

“流川？”

门外站着一只炸毛的黑猫，蓬松的头发经历了狂风的洗礼全往后倒，肩膀上是细雨落下的班驳，俊廷的鼻尖湿漉漉的，眼神坚定。

“没带钥匙。”

一眼看见了沙发旁的三个大纸箱，好几张学姐脸正对天花板，好奇心促使他换上拖鞋后直接朝着浅川们走去，随手抓起一本又回头。

“你？”

果然满脑子都是篮球，临近全国大赛前有提过关于自己被相中拍摄杂志并且签了合同的事，臭小鬼不放心上，现在对着封面上的照片满脸黑线。

“是我，不像吗？”

浅川气呼呼的捂着头走近，什么意思，难道她本人比起上了妆修过图的照片差很多吗，干嘛要摆出臭脸。

“没有区别，但是好多。”

流川有话直说，令他感到不解的是要买那么多本回来干嘛，还签了名。

“哦，这个啊，是雪奈买的啦，我才没那么自恋！”

确实有够夸张，扑克脸流川枫都会被震惊，浅川有些难为情的解释道。

“哦。”

少年径直走向浅川的卧室，被打湿的身体需要赶紧清洗一番，疲劳的训练后急着回家躺倒恢复体力，没想到换了个书包就忘了带钥匙，工作日要等父母下班回家掰掰手指头至少还有三小时，大高个也没傻到浑身沾了水的情况下还在家门口睡觉。

去学姐家好了，三秒做出了决定，十五分钟后出现在这里。

流川没有意识到厨房里的背影主人是仙道，他自然的打开某个属于他的抽屉取出了毛巾与换洗衣物，浴室的水龙头也被打开了。

“是流川？”

仙道不紧不慢开始切菜，浅川回到厨房后才发问。

一年级的超级新星，桀骜不驯的声音他怎么会不认得。

“嗯，他淋了雨忘记带钥匙了，先来我家洗个澡休息一下。”

重点好多，仙道全都能抓住，一个也不便于继续追问，他含笑说：

“那要一起吃晚饭吗？”

竟有点男主人的意味。

流川洗完澡会干什么？

这套流程她再熟悉不过了，阴晴圆缺都无法阻止他一声不响按下门铃的脚步，流川不仅仅会因为忘带钥匙而出现在这里，有时候纯粹是因为她家比较近，他困到或是饿到随时要昏倒时就会先来小憩片刻。

洗澡，第一件事永远都是先去洗澡，然后就像只加长版黑猫占据了整个沙发睡到昏天地暗，直到浅川把他叫醒。少年的起床气不小，她身手敏捷都能躲过，有时候还会反过来偷袭他尚未清醒的脑袋，或是派出手下的两只肥猫把他踩扁。

总之她有的是办法不费吹灰之力唤醒沉睡的美少年，再然后就是投喂他，吃饱后便会拍拍屁股走人。

“应该吃的。”

浅川底气不足，可转眼想到雪奈虽与流川气场不合，但这是她家啊，买了那么多份肉多一双筷子也无妨。

卧室的大门紧闭，待蔬菜全都洗净切段包上保鲜膜放回冰箱后，厨房里要忙活的事所剩无几，她想去看看流川要不要洗完澡先吃东西，却在打开厨房大门后发现这是多余的。

他是猫变的人，走路一点声音都不发，不知不觉中已经躺倒在沙发上进入深度睡眠了。

“学姐……啊……唔……”

仙道懒洋洋的眯着眼走来，他抬手摸了摸脑袋又顺势捂住了打着哈欠的口鼻，浅川也被感染了。

好困啊！

“你不会也想睡觉了吧？”

垂下的眼眸里是含糊的神色，浅川随口一问。

“被发现了诶。”

爱意被藏的好好的，困意真的是刻在脑门上，仙道本该明亮的大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了。

“什么嘛，你们一个个真的是！”

把她家当旅馆了？

嘴巴上吐槽不停，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会不会有人往空气里撒**药了，别说仙道与流川这两个爱睡觉的人困了，平日里活蹦乱跳的雪奈也去睡觉，现在连她自己都很想钻进被窝把大脑关机。

仙道想的是走路回家小睡两小时再来，几百米的路也就五分钟能走到，可浅川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就直接把人带回了卧室。

“现在能睡的只有我的床了，或者给你在地上铺榻榻米。”

心里祈祷着他千万别厚着脸皮说要睡床上，笑容立马僵在脸上。

“那我不客气了，学姐。”

拖鞋一脱，掀开被子，三只陪睡玩偶随意摆放着，仙道抓起两只放在枕头边，整个人躺了上去。现在，她的小床被一米九的高大男子占领了！

浅川崩溃，谁能想到一个普通的台风天，她家成了陵南幼稚园的午睡据点，还来了个插班生流川。

她去哪？她也很想睡觉啊！

距离浅川幼稚园开饭时间还剩两三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她似乎无处可去，唯一空着的地方就是仙道所在这间卧室的阳台，为了不打扰他睡觉，少女带着杯咖啡和未读完的《第二性》与猫咪共处，落地窗紧闭。

带着思考的阅读令人振奋精神，电话线也拔掉的家里只剩柔和的呼吸声，如清风吹拂过树枝，在她所不知的另一个房间内，雪奈这一对也睡着了。

滴、滴、哒。

雨又下大了，风吹响了半开的窗，倾斜而下的水滴打湿了阳台的地板，猫咪们躲着雨往角落里跑，浅川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在文字的世界中，直到明显感觉脚边湿冷的空气。

她站起身随手关上窗，回头扫视了一眼自己的卧室，仙道的脸正对着她的方向，长长的两股睫毛如淅沥的雨丝交错排列，跟着均匀的呼吸起起伏伏。

嘴的位置被指甲挡住了，准确说是被浅川的某只陪睡玩偶后脑勺挡住了，他抓着自己的玩具想干嘛！

虽说是时刻保持优雅从容的校草没错，可谁知道他睡觉会不会流口水，想到这浅川蹑手蹑脚走了过去。

从她的角度根本看不见仙道有没有发出口水攻击，能确定的是他的双唇已经贴上了玩偶的正脸，这是一只戴了兔耳朵的猫脸玩偶。

拯救行动刻不容缓！

伸出大拇指与食指，用指尖捏住高高竖起的兔耳朵，轻轻地往上抽。

浅川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仙道。

才抽出几毫米就卡住了，少女面露难色，这位小朋友的手抓得也太紧了吧！

呼、呼、呼。

窗外风雨交加，狂风猛烈撞击着玻璃，忘了关的落地窗使得隔音效果减半。

慌忙之中浅川忘了收回自己的手，转身的刹那毛绒玩偶被她用力一扯，连带着仙道沉睡的脑袋往上抬了半寸后又垂落在枕边。

一股温热贴上了手腕，她被轻轻拽住了。

力度很轻却足以停下她的脚步，整个人立定在原地，再回头，少年掌心的温度随着她右手腕的脉搏缓慢传遍了全身。

嗯？

她一动也不敢动，目光追随着他微微颤动的眼睫，仙道小朋友是把她的手当作玩偶了吗？

“唔……”

鼻子轻哼着，抬起右侧脸留出空隙直接将她的手压住，手心贴着手背，双唇盖住指尖。

到底什么意思，把她的手当枕头啦？！

浅川彻底被他牵制了，如果现在把手抽回就等同于直接扇了他一巴掌，如果这是一张福田的脸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可他是仙道，过分俊美的睡脸令人不忍心打破这样的美好。

用另一只手抓起掉在棉被上的玩偶，贴近鼻子嗅了嗅，竟然比之前更好闻了。

这是什么道理？

再用力吸口气进鼻腔，是真的！

浅川以半蹲半坐的姿势，就这样被仙道握住手靠在床边哪都去不了，看着他的一张白皙脸庞，狂风骤雨如一首歌谣在耳后吟诵，纷扰的世界好安静。

总得做点什么消磨时间，她想。

在心中默念六十秒，抬头看钟对比差了多少；将书柜上每一本书的名字都翻译成英文；对着猫咪们试眼色试图搬救兵把仙道踩醒；观察他的指甲是否修剪干净。

男生会擦润唇膏吗？

又闻了闻毛绒玩偶的气味，和平日里不一样了，是少年独有的气息。

薄唇自然闭合，有着柔软的触感，她猜。

一定是擦东西了，她又猜。

要不要确认一下？

浅川尽可能保持被压住的那只手的稳定性不惊扰他，缓缓起身半挂在床上，屏住呼吸的一颗脑袋向着另一颗均匀呼吸的脑袋靠近。

所以到底闻哪里，嘴巴还是鼻子？

“仙道？”

“仙道？”

连眉毛都不曾有丝毫波动，一定睡得很沉，她轻声确认了两次后闭上了眼睛。

是书上看到的，提高嗅觉的灵敏度有多种方法，最简单的则是关闭其他四感功能，将感知的**集中在鼻腔。

吸一口气，金色的纱线在脑海中交织成无数层涟漪般的光影，再吸一口，仿佛走进了湘南海边的白沙滩上，整个人被晒的暖洋洋。

是这个味道诶！

贪图阴雨天的一缕阳光，没及时睁开眼，就这样在仙道的身前停留的短短十几秒内，沙哑的声音在空中有了回响。

“学姐，你在做什么？”

浅川睁开眼，顷刻间，她的世界电闪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