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当然赌,怎么不赌。”
来星瞿市以后程觉鲜少地答应他,将地上坐着的人拉了起来,“你全身湿了,回去洗个澡。”
湿水的衣服下与肉色合贴的若隐若现,仿佛穿着一件隐形衣服,额前碎发裹着水露,沿着缝隙缓缓流到根根分明的睫毛上,添加了一丝湿润柔软的气息,江泓甩了甩,直接甩到程觉无辜的脸上。
程觉面无表情擦掉脸上的水,转身离开,江泓立马跟上去。
他身上披着毛巾,刚好遮挡了暴露的地方,挡住了那些眼光图谋不轨的人投过来的视线,继而失望离开。
江泓拢了拢下滑的毛巾,不紧不慢跟在程觉的身后。
露天的泳池发生了小插曲很快被娓娓道来的欢娱取而代之。
十一点钟的时候,徐远洲在游泳池的另一边看到徐远山,他已经换好泳衣准备下水游玩,这会儿那边的人西装革履,神情严肃,仿佛与人在交谈。
步伐踌躇不前,还是晚点过来的徐汪洋推了他一把,一点准备都没做好就掉进水池里面,刚开始像个旱鸭子一样,在水里扑腾几下,很快就适应过来。
下半身泡在水里,露出腰上半截,没好气的瞪着岸上的徐汪洋。
然后徐颖也跟着过来了,看到水里的徐远洲和岸上的徐汪洋大眼瞪小眼,不由得好笑,似乎明白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一脚将罪魁祸首踹下去,和水中的小侄子作伴。
这下轮到徐汪洋等瞪徐颖,不过他哪里敢瞪,弱小又无助的摊在水里,委屈巴巴的道:“老婆……”
徐颖俏皮一笑,“泡着。”
徐汪洋不得不从,他怕上来徐颖又按着他下去。
拍打了一下愣的出神的徐远洲,“游泳去,看谁先到对面。”
“嗯?”徐远洲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股清流淋到身上,徐汪洋已经开迈先游一步。
他叫了一声:“你作弊!”
那人无暇,徐远洲深吸一口气,跳入水里,伸展四肢,用力向前蹬着传说中的蛙泳模式。
岸上的徐颖看着只觉得好笑。
“哎——哎——哎——!!!”
两个人背靠在水池壁,喘着气,徐汪洋撇了一眼旁边的人:“弱不禁风,没少进**窟啊。”
徐远洲横他一眼:“表哥真爱多管闲事。”
“我不管你管谁?”
徐远洲沉默了一会儿:“管好你自己。”
徐汪洋:“……”这小兔崽子。
扰了兴致,徐汪洋朝徐颖的方向游回去了,身姿矫捷,比起徐远洲多年不运动的身子强多了,换衣服那会儿,看到徐汪洋腰部凸起的八块腹肌,他都没好意思当着面脱衣服。
远处缓缓走来两个黑色的人影,这边夜已深,气氛还是非常热闹的。
“阿嚏!阿嚏!啊……啊……阿秋!”江泓全身湿哒哒的,忍不住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程觉从休闲区又拿了一条长毛巾丢给江泓:“不是吧,这么容易感冒?”
刚才那块毛巾已经吸干他身上一半的水分。
鼻子痒痒的,江泓还没缓过来,摸着红肿敏感的鼻子,声音变得沙哑起来,“我哪知道。”
“小时候好歹跟我爬山爬树的,怎么一到大城市就弱不禁风了,看你大哥把你惯的。”程觉啧啧了一声。
江泓摸摸鼻子:“不怪我大哥,可能是刚来城市不太适应吧。”
程觉已经想到江泓跟他来顶楼不小心感染了风寒被他大哥知道然后大卸八块的样子了。
“走吧,回去洗澡,我帮你量量体温。”
点了点头的江泓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连水里面泡着的徐远洲听到声音都不得不好奇的扭头看过去。
“大哥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时候来?”江泓拿着擦过身子的毛巾堵着鼻子避□□鼻涕下来,说话的声音都是闷闷沉沉的。
“明天吧。”程觉也不确定。
“有事。”江泓意味深长的盯着他看。
这几天一直帮着江筠隐瞒江泓白禅回国的消息,总觉得纸包不住火,白禅回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江泓迟早是会知道,不如干脆一点,敞开了说。
“白禅回来了,已经半个月了。”他语气非常淡定。
白禅,江泓远在异国他乡的亲爸的儿子,跟着母亲白氏姓。
他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和父亲那么相爱,最后还是分开,难道那个白氏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容颜,或者是什么绝世妖孽,可笑的是爸爸还和那个女人生了一个儿子,白禅。
以前在农村的时候,和奶奶相依为命,他和程觉没多少听到父亲说过那个女人和他的私生子。
父亲每次说起来总是一脸神伤,终日笑吟吟开朗的脸上多了一分不属于他的忧愁,每每看到父亲不开心的样子,心就像被揪住了一样,恨不得跑到国外去找爸爸,问他: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好到要让你为了她抛弃父亲!
十七岁那年,远在异国的爸爸突然回来,说是要接他出国读书,被父亲阻止了,两个人就在门口各执一词,争吵了起来,不得休息的奶奶出来打断他们,然后他们问江泓的意思。
他还不懂,为什么爸爸娶了那个女人还要回来接他去国外读书,难道嫌他在农村长大出去后,说自己是他的儿子,让他丢不起这个脸?
他错了,爸爸连哄带骗的瞒着父亲将他偷偷送到国外一所高级私人学校,而与他一个学校的还有爸爸的“私生子”,嫉妒使他不得不给这个男的冠上罪名。
出国这件事情被父亲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他在国内生了好大的气,就差买飞机票飞到国外把人带回去。
好在后来江泓学习的非常快,没到约定之期就把四年的书学完一半,与他一起的私生子就落后许多,毕业后,江泓被爸爸派到实验室去。
还没学多久他就被出国的父亲抓回了家里,骂天骂地的,叫他不要跟他爸学,他爸就是花心大萝卜,为达成目的,不惜一切代价。
父亲一气之下把他送回了奶奶那里,还派了几个贴身保镖住在隔壁盯着他,直到二十岁成年为止。
……
算算,也有三年没有见到过爸爸了,江泓心想。
“江泓?”程觉叫了一声,“别想太多,这么多年那个白禅不得帝心,你爸还是爱你的。”
“说什么呢。”他突然觉得好笑。
程觉自认为自己说的没错:“你不是说你爸娶了那个女人生了儿子没给他多少父爱吗?那不就是他不喜欢这个白禅喽。”
父慈子孝,估计这个词用不到他和他爸身上。
徐远洲竖起耳朵,就听到姜红 ,白上,这个姜红白上是什么鬼,怎么那么奇怪。
“回去了,再挨一下估计我要挨打了,你大哥在隔壁。”程觉拍了拍他。
“这么快。”垂下的眼皮蠕动了一下,转而睁大了眼睛。
“大哥……”
程觉:“???”
顺着江泓清明的目光转头看去,一袭正装全身一丝不苟的男人缓缓朝这边走来,男人面容严肃,身后跟着几名高壮粗大的黑衣保镖,周围闹哄哄的氛围一下子安静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朝着这边投来。
男人看着眼前裹着浴巾的人,微蹙眉:“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程觉感受到自己正被江筠灼热的目光绞杀,不由自主的咳了咳,江泓立马站出来解释:“刚才救了一个不小心落水的男生。”
程觉赶紧附和:“是啊是啊。”
江泓说:“我们正要回去。”
这不,大哥你就来了。
江筠带着人非常显眼,天台游玩的人不禁看了过来。
“这人是谁呀?”
“应该是天星江吧!”
“什么,天星江!?”
“天星江的人怎么突然出现在天台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星江?这么帅的吗?”
……
远在交谈的徐远山和房呢风也注意到了这边,目光簌簌的,房呢风不可置信的捏了一把手臂上的肉,疼的哆嗦了一声,才相信眼见为实的古话。
男人身姿挺拔,宛若青松,抬眸一扫在场的人,眼底浸出一片冷清寂寥之意。
“我靠,老板,我好像看到天星江的人了!”房呢风张大嘴巴都合不拢了。
不用他说,他也看到了。
“我靠,那两个人什么身份,竟敢直面硬刚天星江,不得了不得了!”
江筠面前站着两个男生,一个带着眼镜的斯文人,一个裹着浴巾,徐远山好像想到了什么,最近一直再传的“天星江的小儿子回来”这件事。
应该是那两个人其中一个。
都是上来玩的嗨皮的人,根本不会想到人人口中都在传的“天星江小少爷回来”这件事情,江筠本人出场一个眼神威慑全场。
就在众人都以为这两个年轻小辈和天星江有什么深仇大恨,要遭到对方报复时——
江筠的耳朵非常灵敏,许多奇奇怪怪的谣言传到耳朵里面,让他觉得非常不爽,那些人看猎物一般的眼光停留在他们身上,多少带着兴奋和压抑要马上扑上来要死猎物。
“跟我回去,天冷着凉。”江筠说了一句,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转身离去。
程觉赶紧搀扶江泓,心头莫名心虚起来。
在众人无比惊讶的目光注视下,两人在几名黑衣保镖的掩护下跟随江筠离开了。
但很快就有聪明人出现。
人群中惊呼的眼神无论如何都是掩藏不住的。
霎时间所有人都在猜测谁是天星江的小儿子。
“老板,那两个人不会跟天星江有什么关系吧?”
“不知道。”徐远山如是说。
“不会吧。”房呢风眨巴眼睛,要真的是,还想上前去套套近乎,毕竟其中有一个身价不菲,能交到好友或者来个一面之缘也不错。
徐远山淡淡的撇了他一眼,好似猜到他心里正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同样是钱,你什么时候能帮我办好一件事情?”
房呢风正要反驳,舌头突然打结。
徐远山接着戳他的痛点,“想巴结天星江的人,你和在场的人没有任何区别,没事回家做白日梦。”
委屈感突然涌上来,徐远山完全不吃这套。
房间里面,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人围在床头,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房间良好的光线,江泓有些嫌弃的鼓起嘴巴,一个个的都盯着自己。
江筠察觉到弟弟的表情变化,撤下那些保镖,江泓又恢复了笑容。
他就知道。
随行的私人医生正在给江泓检查身体,先是量了体温,结果出来,是三十九度,在打针和吃药之中选择,前者帮后者两样都要。
私人医生帮他打了一针退烧药,又开了点药吃,收拾好东西便离开了房间。
“身体感觉怎么样?”江筠坐到床边。
江泓点了点头,但感觉还是有点迷迷糊糊的,好在脑子还算清醒:“好点了。”
“那就好,你还在长身体的阶段,千万不能出什么事情,不然我和爸爸还有你二哥三哥会非常担心你的。”说着江筠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程觉。
透过深邃的眼眸,好像在警告他:我放下心把弟弟交给你,你再保护不好他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程觉全身警铃大作。
他发誓,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不愧是天星江的小儿子。
外界传言小儿子回来是与几位哥哥争权夺势,纵有水火不容之势,几个哥哥非常不喜欢突然冒出来的小儿子,甚至恨不得这个小弟弟在回来的路上就出点什么事情——
谣言浑然与实事不符。
他看到江筠慈爱的眼神,心疼的语气,种种事情,都是在对江泓的忍耐与包容,每次提起公司的事情,江筠都会长篇大论说的滔滔不绝,似乎有种要放手公司的事情交给江泓,隐居幕后的意思。
跟着江泓这么些天,他就见过江泓的大哥江筠,其余两位哥哥他硬是没有见到过,连外界对于他们的传闻更是少的可怜。
江筠作为集团的头号继承人,公司的事情经常忙的不可开交,却还是能抽出空来管着江泓。
反倒是另外两位,也只是在江筠的嘴里听到过,他们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时间回来。
每次江泓想去看看两位哥哥,都被江筠以他们很忙为借口,忽悠过去,不知道是真是假。
要不是有一次不小心听到江筠在给掌权人打电话,他还真就和江泓一样,信了江筠的鬼话连篇。
两位哥哥被掌权人摁在公司处理与国外公司对接的事情,也是可以和江筠一样,能抽出很多时间看江泓,那位位高权重的掌权人却没给他们去,大概是觉得谣言那件事情,心有余悸,怕伤害到江泓。
本来就是一件好的事情,被传着传着就变成坏的了。
那位掌权人应该非常疼爱这个小儿子,不然也不会放到农村寄养,躲避企图对江家图谋不轨之人的小心思。
夜晚十二点半,江泓已经在江筠的照顾下安心睡着了,房间里面的冷光灯也变成了暖光灯,江泓睡得很安详,江筠忍不住摸了一把那张正在酣睡的脸颊,细腻柔和。
过了好一会儿江筠和程觉出来了,跟着他身旁的几个黑衣保镖守在江泓的门外,笔挺的站着。
整栋楼层就属这一层特别安静,江泓一时兴起也要来世界财阀交流大会,整个江家派出了不少得力人马出面,一到入住酒店的前晚,他们就对酒店清洗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能危害大公子和小公子的人才放心入住。
能上二十八楼的人屈指可数,这一层除了江家的人,不被允许以江家以外的人途径二十楼逗留过久,要是不小心就会被二十四小时守在二十八楼的保镖开枪打死,因此路过的人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下次不要带江泓去这种人多的地方,程觉,我把你放在江泓的身边是相信你能够出色的当一个合格的保护者,正因为相信你,所以他才会毫无保留的跟你说心事。”
走廊上的响应灯时亮时不亮的,江筠半边脸隐匿在黑暗中,深邃的瞳孔蔓延着几分幽幽波光。
程觉不太敢与他直视,微微低着头。
“希望你不要让我们江家对你非常失望。”
“江泓是最小的,他的心性,也是最单纯的。”
“如果哪一天江泓和你最爱的人陷入危险之中你会先救谁?”
这种早已经过时的世纪大难题一下难住程觉,嘴唇蠕动了几下没有任何声音,听不清他在说话,还是没有说话。
没有爱人之前他肯定是会先救江泓,要是有了爱人……
这可就难说了。
谁也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发生,要是能提早知道,百利而无害,只是没有要是。
江筠凝视眼前的人,等他给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知道眼前人在焦虑什么,他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放心的把弟弟交出去,他们兄弟几个当中,江泓是最小的那一个,也是最听话的一个。
试问这世上谁不喜欢听话又乖巧懂事的孩子。
程觉微咬贝齿,内心无比煎熬,江筠向来是星瞿市出了名的严厉,对于没有正确的答案,一概不会给予任何机会通过。
他知道江筠在等待着什么,他想要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如果这个答案不满意,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跟天星讲有来往,那么程滥和程伤那边,也会一直打压他,做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抹杀那两父子。
要是那两父子没有干掉,先得罪了天星江,以后再星瞿市连立足之地都没有,说白了,他就是靠着和江泓幼儿时期的玩伴友谊,才能接近星瞿市最大的豪门。
没了天星江的支持,他很难在程家有翻身之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江筠抬手看着手腕上的lk私人订制高级手表,晚上1点09分,“你还有一分钟的时间。”
这么快,程觉猛地惊觉起来,下意识的说出了“江泓”两个字,连他自己说完之后才发现。
刚好十分钟,江筠把手臂插回裤兜里面,“很好,但愿你说到做到。”
其实江筠的心中早已经替他做好了答案。
“那如果是你的爱人和江泓,你会先救谁?”程觉不甘反问。
可能他也会纠结,关于爱人有没有这件事情,但程觉万万没想到江筠回答如此之快。
他说:“我会先救江泓。”
程觉:“那爱人对于你来说算什么?”
“标配的法定伴侣,直系无血清。”
意思是伴侣再亲也亲不过有血缘关系的人。
江泓那间房的门被打开,他看着江筠的背影消失在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