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不要让白渊受石刑这件事发生下去。
谢暮云义愤填膺走上前厅,规矩的叫了声:“母亲。”
“母亲莫要气坏了身子,我把他带回去好好管教就是了。”
谢瑾淋火气一下子上来了:“你今日护着他,把他骄纵不知天高地厚,哪里还有为人夫婿的样子?”
她起身指着白渊:“他现今是破相之人,还敢赘进我们谢家,白家这是在打我们御史府的脸。”
谢暮云听出了大概,她眼珠一转:“其实昨日他的脸是我烫的。因为......他不听话,我用火炭把他脸烫伤,他就乖乖听话了。”
谢瑾淋语重心长的说:“暮云啊,你烫哪里不好,非要烫脸上,这要是万一传出去都嘲笑我们家赘了个破相夫婿那怎么办?”
“是女儿考虑不周。等过几日,他伤调养好了,便不会留疤。”谢暮云低头道。
“罢了,既然他不听话,那就罚他抄《男训》一百遍,此事就此作罢。”谢瑾淋找了个台阶给自己下。
“奴才不识字。”白渊平静的说。
谢瑾淋冷笑一声,她竟是忘了,男子大多都不识字,即便是有,也是为数不多的。
“不会可以学。”谢暮云装作一本正经地样子对白渊说。
谢瑾淋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轻蔑的说:“那便学吧。”
然后轻盈漫步的走出了前厅。
白渊回到房间后,他不知道谢暮云为什么要救他。虽然受罚对他来说也只是受些皮肉之苦,但她好像真的有点看不透。
他往桌上的桂花糕散上蒙汗药,戴上面纱,径直往谢暮云房里去。
谢暮云在房间里有点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世界认为男子就应该被驯化?那他们真的有被当成是一个来看待吗?
生而为人,大家都没得选,一出生就被天注定是高贵还是低贱,这真的公平吗?
“小姐,您在吗?”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一个容貌娇媚的男子步态轻盈的走进房间里,手里还端着一碗桃花羹,他温声细语道:“小姐,奴家做了你平日最爱吃的桃花羹。”
谢暮云小声的问李庆:“他是谁?”
“他是小姐您的小夫,叫慕容紫。”李庆把桃花羹端上来。
谢暮云尝了一口,便想打发他走:“好吃,你先回......”
一道敲门声又响起了,白渊拿着桂花糕进来:“娘子,今日多谢您为奴才求情,奴才亲手做了桂花糕,娘子尝尝。”
谢暮云没见过这种名场面——用现代的话说是前男友遇见现男友。不过现在她最想的就是一个人静静。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把东西放下都回去吧,我想睡会。”
“李庆你也去歇着吧。”
他们都走后,白渊还停在原地。
谢暮云奇怪的问:“你怎么还不回去?”
白渊微笑着把桂花糕端到谢暮云面前:“娘子先尝尝。”
谢暮云没想那么多,以为他只是真的想要表达谢意,也就吃了一口。
白渊突然开口问:“今日为何要帮我?”
谢暮云的脑袋沉重,眼皮不自觉的要垂下来,她扶着头:“为何?没有为何,只是有些看不惯。”
说完便昏睡在软榻上。
白渊把房门反锁,在屋里到处搜寻,书架、抽屉、书桌都翻遍了,直到他在床底下找到一个匣子,里面有一叠纸,上面写着润福堂和醉仙楼的交易记录,还有几个白渊熟悉的人名。
他把那几张纸抽出来放进袖口里,将匣子放回原处。
今夜子时,有个黑衣身影翻墙而过,从窗口进了白渊的房间。
白渊点起一盏蜡烛,照向白天从谢暮云那里找到的“交易记录”。
“找到了,他们在醉仙楼。”白渊指着纸上的名字告诉南风。
“属下这就带人去查。”南风在微弱的灯光下依旧能看见白渊脸上的伤痕:“阁主,你的脸怎么了?”
白渊把蜡烛熄灭,不想让他看见自己伤,看向窗外的皎洁的月色:“放心,以后一定会对伤我的人加倍奉还。”
南风有些内疚。当初如果不是临鸢阁因为失踪了几名成员,又恰好查到润福堂和谢暮云有关,阁主也不会以身犯险,在这里受尽欺凌。
“其实阁主不用铤而走险。”南风不理解阁主的做法。
白渊背过身解释道:“师父离开后,长老们本来就觉得我坐上阁主这个位置名不正言不顺,做出点成绩来,长老才能服气。”
“况且,这件事总有人来做,而我是最合适的那个。”
南风也不便多问,翻身跳出窗外消失在黑夜中。
*
几天过后,晨风微微吹进谢暮云的屋子里,她正津津有味的吃着早饭,旁边的李庆眼圈微红,还有些发肿。
他突然跪了下来:“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弟弟。”
谢暮云顿时惊慌失措,忙慌地将他扶起:“你先起来,别跪我,我受不起。”
李庆死活不肯起来,眼泪夺眶而出:“小姐不慎落水那日,因为我弟弟李福因没能及时跟住您,处以石刑后被赶出府。”
“后来他去润福堂寻新工作,几天了都没回家,唯恐遭遇不测。”
“小姐,小的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求您。”
谢暮云安慰道:“我帮你找,你先起来。”
李庆或许是看准了谢暮云落水后性情大变,才敢求她帮忙。
李庆站起来,哽咽地说:“小姐,若以后您有用的上小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暮云被他的反映吓到了:“倒也不用赴汤蹈火,我只是帮个忙而已。”
“润福堂是什么地方?”
李庆抹去眼泪:“润福堂是介绍人去大户人家干活的店铺。”
在李庆的带领下,谢暮云来到了润福堂。
门口挂着两副对联——勤劳干活财源旺,公平交易广生财。
店铺里有七八个男子在询问,谢暮云上前问伙计:“叫你们的掌柜出来。”
伙计见谢暮云穿着华贵,肯定是有来头的大人物,便陪笑脸道:“小姐先上二楼坐一下,小的这就去请掌柜。”
谢暮云上了二楼后,窗外恰好能看到“醉仙楼”的牌匾。
楼梯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身材肥硕的中年女人出现在楼梯口,本来嫌弃的嘴脸却在看到谢暮云之后堆起了笑容:“哟,东家,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东家?难道这铺子的老板是原主。”谢暮云暗暗分析。
谢暮云故作镇定,直接问道:“我向你打听个人,前几日有一个叫李福的来这找活干,他去了哪里?”
中年妇女笑容僵住了,看向身边的李庆:“这......”
谢暮云明白她的意思,便说:“掌柜放心,自己人。”
“这小姐不是也知道嘛,都送去那边了。”掌柜靠近谢暮云小声说。
“哪边?”谢暮云站了起来。
“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掌柜指着窗外的“醉仙楼”。
谢暮云出门口再次看到那对联时,觉得“公平交易”这四个字真是讽刺。
这时,白渊收到了白鸽的消息——城外三里地。
城外,秋风瑟瑟,吹得地上的黄土泛起一阵烟雾。
南风伫立在稍显隆起的土坡旁,白渊上前叫他:“南风,人呢?”
南风神色哀伤的望向土坡:“在里面。”
“里面?土......里面?”白渊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他后退了半步,眼眶逐渐变红,用颤抖的手去挖开土坡。
直到他挖到一只满是伤痕的手,他才停住了动作,强忍的泪水无声滑落,埋进土里。
他深吸一口气,收住泪水,继续把几个同伴都挖了出来。
他们身上没有一块皮是好的,到处都是伤痕,身上甚至没有一块完整的布。
他们都是被遗弃的孤儿,只因他们是男子。只有一个情报机构临渊阁收留了他们,给了他们庇护,却在收集情报时不幸遇险。
白渊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对他们有这么大恶意,就因为是男子就应该被踩在脚下肆意玩弄吗?
为了赚钱,她们可以草芥人命。他们的性命犹如蝼蚁一般,生死都没人在乎。这个醉仙楼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整座清垣城只有一栋建筑最特别,它没有坡屋面,有两个清瘦的男子在屋顶的跳舞,周围放满鲜花。
随着秋风的摇曳,他们的衣服随风飘舞,让行人都驻足观赏。
谢暮云在下面观望着,她不喜欢这些,也欣赏不来,只觉得他们有点悲凉。
她于是走了进去,门口有一个粉浓脂腻的男人迎了上来:“欢迎光临醉仙楼。”
他给谢暮云引路:“小姐,这边请。”
舞台上有几个男子在跳舞,像雨后春笋般惹人怜爱。旁边的乐师配合着他的舞蹈弹奏乐曲,仿佛进入了一个仙境。
十春给谢暮云找了个靠近舞台的位置,坐在那里台上的表演看得一清二楚。
谢暮云气定神闲的靠在椅背上:“上面的人换一批,看着不行。”
十春立马回应道:“不好意思,这里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谢暮云从袖口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到桌面上。
他看见后双眼放光:“奴家这就给小姐换,小姐请稍等。”
过了一会,重新上台的男子比上一批更加标致,李庆站在谢暮云旁边急迫寻找着,眼神殷切期盼着他弟弟出现在眼前。
谢暮云侧头小声的问李庆:“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