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瓦 第7章 沈江，晚安

两人聊了很久，远处已经有鸡鸣了，沈江才劝顾明睡下。

似乎世界上真的有魔力，顾明昨晚做了长长的梦，仿佛是自己的潜意识在说：多睡一会吧，不要醒来。

顾明是中午醒来的。

沈江已经“走”了。

顾明没有痛苦，而是像往常一般将他圈在怀里，在他脸上亲了又亲。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了。

顾明近乎冷漠的办好了沈江的丧事，没有掉一滴眼泪。

他把沈江埋在了小村庄发院子里，不顾别人的阻拦。

人人都劝他说：“你把棺材埋在这里，一是死者无法安息，二是你不觉得悔气吗？”

“他不需要安息，他承诺过要陪着我的。”顾明面无表情的抽着烟，淡淡的说，“而且他只会给我带来好运，不会带来晦气的。”

没用几天功夫，一切都安置好了，一个活人就这样消失了。

顾明对自己这几天的异常冷静的行为有些怀疑，为什么自己这么冷静，是不爱他吗？

傍晚的夕阳映照在院子里的墓碑上，顾明抽了根烟，站在堂屋门口，远远看着。

那夕阳下的墓碑泛着柔光，装墓碑时他没有去看，不知道墓碑弄得怎么样。

他害怕，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顾明最终还是朝着墓碑走去，他看到了墓碑上沈江正淡淡微笑着的黑白照。

这张照片是在沈江手机上找到的，他的手机在顾明印象里从未设过密码，这张照片是他特意拍的，顾明想，他连拍黑白照这种事情都替自己想好了。

顾明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他蹲下身，用手细细描摹墓碑上那人的名字——沈江。

可能是今晚的夕阳太温柔了，微风带着自然的草木气息萦绕在顾明身旁，他用来保护自己隔离悲伤的膜，破裂了。

他坐在墓碑旁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被定格的画面，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没有人会安慰他了，那个关心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没有家了。

天上的星子亮了，虫子们像以往一般叫着。

他抬头看向天空，想起了初来这里的夜晚，沈江陪他看星星，听微风，甚至别扭的索要了一个拥抱，一个吻。那天过后，他常常拿他别扭的索求打趣他，然后亲吻他。可明明是很美好的事，现在一想到就忍不住流泪。

他在墓碑旁待了半夜，腿脚几乎要冻僵时，他才慢吞吞的站起来：“晚安，沈江。”

他缓慢的走进屋里，躺在床上，忽然觉得单人床太大了，少了些什么。

早晨醒来后，顾明脑子里很乱，见身旁人不见了，习惯性的去找他，下意识自言自语道：“沈江，又跑哪儿去了。”

又是匆忙的穿上衣服，走出去。

这次，没有惊喜了。

沈江死了，这是谁也无法更改的结局。

顾明在这个村庄里待了四五天，离开了这里。顾明答应过沈江要替他照顾好面馆的。

走之前，他亲吻了墓碑，他说：“沈江，几天后见。”

回到新升面馆，先是看到了那棵不久前刚被种下的桃树，他还记得沈江当时就靠着墙，浅笑着看他，看他忙来忙去。

他有些不敢推开门了，或许沈江在里面呢？

天阴了，下起了雨，顾明站在门口，始终没有推开门，直到天边穿来“轰隆”的雷声，顾明打了个哆嗦，才如梦初醒般缓缓打开了门。

门里一片漆黑，顾明裤腿的雨水打湿了地板，留下了一地水渍，他轻声问道：“沈江，你在吗？”

回应他的只有窗外的雷声，顾明自嘲般笑了笑。

沈江实在是太狠心了！面馆里到处都是他的影子。

但生活，总会向前的。

落下灰尘的家，总归需要留下个人来打扫。

顾明一直相信，沈江不会骗他，沈江会一直陪着他。每当夜幕降临，他仰望星空时，都能看见沈江温柔的眼眸正注视着他。

沈江在天上看着他，保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