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见邢桉突然站了起来,就知道他可能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对他说:「人们都说最了解一个人的人,除了他的宿敌就是他自己。
我想你大概从未来的自己留下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些信息。」
“可以这么说。”
邢桉走到窗边,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雪景。
而他透过玻璃看到的不止是白茫茫的雪景,还有自己在玻璃中的倒影。
邢桉将手放到玻璃上,即便屋内暖气充足,但是玻璃的低温仍然在一瞬间刺激了一下邢桉的手,他感受到了玻璃上的寒意,感觉到手上的热量一点点转移到玻璃上。
过了一会儿,邢桉回过头看向贝和奠柏:“至少我知道,「植物园」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甚至可以说它绝对不会背叛我们。
迄今为止我所知道的「植物园」的一切行动或许都是根据「先导者」邢桉留下的蓝图进行的,我总算是明白了当初柏茗所说的「植物园」存在的意义了。
只是弄清楚了发生在我身上的,还没有弄清楚发生在另一位建立者身上的事情,贝,既然我身上拥有一缕神灵「记忆」,那么是否可以凭借这股力量穿越时空?”
贝点头道: 「随着神灵「记忆」的力量不断被你开发,你可以像控制主神世界的七位域主一样借用规则之力,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时序之能。
但穿越时空这种事,如果是你自己,那么完全可以,可如果带人,我觉得只是一缕神灵「记忆」恐怕不太行。」
邢桉微微皱眉:“……那除却像我这种拥有神灵「记忆」的人和七位域主以及严汲之外,还有没有能穿越时空的存在?”
贝想了想,随后解答邢桉的问题:「像我和奠柏这样的存在,其主能如果和时间有关,可以做到穿越时空。
另外就是时间系的超能力者,再然后……嗯,如果这些条件都不具备,那可能就需要借助一些外部力量了。」
邢桉重复了这几个字:“外部……力量?”
贝点点头,继续道:「比如说将那些可以穿越时空的存在的力量封印在某些本就与时间相关的载体上。
只要力量持续不衰,再加上这份力量的主人默许,那么就可以使用这份力量穿越时空。
相当于一种……嗯……怎么说呢,呃……加在人身上的DLC!对!就是这个名词!」
邢桉张了张嘴,对被关了这么多年的贝这么潮流感到惊讶:“呃,那个我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啊?”
「很多啊,有主神世界的逸闻也有现实世界的,他逗留在这里的时间也不算短,基本上把能说的都说了。
可能是讲到最后没什么可讲了,又看我太无聊了吧,他居然还把自己做过的高考题也一道一道给我讲了。
天杀的,跟天书一样,听不懂,这还没完,听不懂他居然还和我讲。
就这样讲讲讲,讲的就算现在你给我甩出一张历史的高考卷子,我也能考个90分给你。」
贝越说越气,说到最后几乎已经是带着怨气在那里审视着邢桉了。
邢桉:“……”你看我干嘛,是我跟你讲高考题的吗?不是我!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先导者」邢桉啊,找我干嘛,我现在感觉你有一种随时要撕了我的架势。
而奠柏的鬼魂在半空中飘了飘,然后幽幽的问邢桉:“你……确定不是学傻了?”这都把孩子逼成什么样子了,拯救世界的时候都不忘心心念念的高考题。
邢桉:“……”那什么,高考真的还挺重要的,虽然我最后要考的科目只剩下两门了,但是……我真的不是学傻了!
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摆摆手道:「言归正传,那种能承载时间之力的载体不是那么好找的。
首先它要和时间有关又要便于携带,那么就只剩下了怀表、终端和沙漏这种了,但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怀表就能做载体的。
在材质上怎么着也要和你的加勒K一样的白铭材料一个级别甚至比它还珍贵了。」
邢桉擦了擦汗:“有一种钱包要燃烧起来的感觉。”
奠柏一针见血的说:「你又没有,你的钱包燃烧什么?」
邢桉:“……”对哦,所以为什么他下意识的觉得手头一紧呢?
错觉错觉,一定是错觉,肯定是因为还没从修复加勒K所花费的天文数字中走出来,话说这后遗症也太厉害了点吧?
所以栀总……是怎么穿越时空回到过去的呢?是严汲带她去的吗?
邢桉又问:“那个……贝,你除了在斯卡兰峡谷看到我以外,有没有看到严汲和栀总?”
“那个平易近人的小姑娘和严汲阁下吗?不不不,自始至终我只见过你一个人。
而严汲阁下……据我所知那段时间他一直逗留在现实世界,所以……你是在怀疑什么吗?”
“不,没什么,线索太少,我也只是有点怀疑但并没有什么证据。”邢桉摇摇头,话虽然是这么说,心中却有了更多思量。
在先前和严汲伊栀的对话中,邢桉也了解到了「植物园」这个组织,它成立于几百年前。
那么也就是说「先导者」邢桉穿越的时间跨度有点大,而严汲在那个时间段又不在现实世界。
那栀总又是靠什么穿越时空的呢?是哪位域主的帮助吗?郁泱泱抑或是其他某位域主?
「植物园」的总部又在「临寒域境」,所以也有可能是「临寒域境」的域主,当然,也有可能是栀总获取了能承载时间之力的装置。
嗯……总而言之,线索太少,还无法判断栀总到底是怎么做到穿越时空的,还得观望观望。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他和伊栀就是最初创立「植物园」的人,而「植物园」成立的目的可能就是让现在的他们规避未来的他们踩过的雷,有一种前世今生的宿命论的感觉。
就在邢桉发呆的功夫,奠柏看了看贝,然后又将目光落到了邢桉身上:「都说完了吧?」
邢桉回过神,看向奠柏:“嗯,还有什么事吗?”
奠柏:“虽然不清楚刚才严汲阁下到底和你们说了些什么,但是有一件事思索再三,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有关十年前那场惨案,我有事情要补充。”
邢桉神色微变:“嗯??难道说有什么隐情吗?”
奠柏:“不是……嗯……尽管伤害他们并非我所愿,我也从未想要去伤害任何人,但他们确实是因为我失去了自己的生命,我也无意为自己辩解,错了就是错了,我会为自己的行为赎罪。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如果那位阿庇克莱斯先生或者其他受害者的家属抑或是你们「植物园」的人想要我的命,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只等他们来取我的命。”
邢桉:“……”
奠柏抱臂对邢桉道:“这是其中一件事,代表我对这件事的态度,还有一件事就比较重要了,关于斯卡兰锁阳窃取的至今下落不明的那些记忆……”
邢桉摇摇头,告诉他们自己目前所掌握的信息:“之前严汲有提到过这件事,他说可能是T带走了那些记忆,而且他还比较担心T会不会用那些记忆做什么。
虽然我并不清楚这些记忆到底有什么用,不过严汲打算顺着那些受害者的家属那方面开始查,希望能有点有用的信息。”
贝道:「其实在主神世界,除了言语,记忆也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放在你所在的现实世界也是同理,我想你一定有听说过「神思意匠」这个名词吧?」
邢桉点点头:“有听说过,但是因为这个职业好像比「先行领航员」还要神秘,所以我对这个职业的了解比较浅显。”
奠柏接着贝的话深入科普:「嗯,记忆是一种真实的世界,它将停滞的文明记录下来,并印刻在载体之上等待着能与它产生共鸣的人发现。
在这个过程中记忆本身是相对静止的,但其蕴含的内容却是在日新月异的变化着。
可以说它的内部另有一个小天地,但它们可以化约为数字信号为超级电脑所解读。
但有一部分无法被化约为数字甚至就连解读都极其困难的就需要「神思意匠」去破译了。
破译归破译,其中的内容却仍然在变化,所以其实他们的工作一直很难取得有效进展。”
邢桉询问:“因为记忆中的内容变化的太快了吗?”
奠柏:「也有因为人本身的局限性,E.F可以看作是人不断适应变化着的环境的进化。
但放在这个不断变化的世界,看似先进的E.F也可以看作是不完善甚至要被淘汰的进化。
它是有着缺陷的,而这份缺陷性的诱发可以将人置于死地。」
邢桉皱眉,不解的问:“所以……这和你要告诉我的事情有什么必然关系吗?”
「那些散落在世界各地的记忆承载着古老的文明,内容纷繁复杂,这其中有关于各类文化的遗产,也有那个时代的人的思想。
加之人本身的E.F是有缺陷的,所以在破译过程中稍有不慎的「神思意匠」便会被这些东西影响。
轻则情绪大变,神智失常乃至发疯,重则全身崩溃直至死亡。
而这个发疯失常……是我要提及的重点,为什么有「神思意匠」在工作过程中会发疯判若两人呢?
实际上就是被这其中纷繁复杂的记忆内容所影响,他的体内有两个意识……或者说,无数意识的切片和他自己。」
邢桉隐隐觉得不安,但还是继续听下去:“什么……意思?”
奠柏悠悠的绕了邢桉一圈,然后又回到贝身边:「记忆是可以被切片的,只要有载体,切片的记忆拼装在一起,可以变成一个全新的人。
我不知道你们人类的科技水平具体发展到什么水平,但是捏造一个记忆的载体,一个全新的人类……
虽然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但对那些已经站在顶点或者生来就具有这种天赋的「神思意匠」来说并不是难事。
尽管如此,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仍然在少数,但如果是T或者严汲那样的存在,就一点儿也不奇怪了。」
贝抱臂,亦说出自己关于这件事的见解:「其实像奠柏说的那种情况也只是少数,将记忆加诸载体之上。
这不仅需要「神思意匠」天赋和精湛的技术,更重要的是顺应一种愿望。
这必然是记忆中带有强烈个人情感的意愿,因为有这个期许,他才能变成人。
至少在我们看来,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种程度,能完成这样的事情这个人……一定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奠柏:「言归正传,记忆可以被切片,然后重新组装,T带走了那么多人的记忆,能做什么可想而知,看看阿庇克莱斯现在的身份吧,严汲阁下往受害者家属的方向查是合情合理的。」
邢桉:“你的意思是当年那些受害者的家属有一些人可能位高权重?”
贝摇摇头:「如果在当时他们的家人就位高权重,也就不需要云藤列车了,早都使用「四维方」定点传送了,毕竟十年前阿庇克莱斯还是个孩子呢。
有关这一切,我们更倾向于他造就了因,最后导致了果,就和在塔库鲁乃至整个「桫椤域境」流传的那个传说一样。
因为巫师为猎户指引了方向,他才能去斯卡兰峡谷寻找「以明玉珠」,才有了之后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整个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浑天仪,他拨弄其中的星轨,星星改变运行的途径,自此命运改变,而在星轨上的星星永远也无法知道自己偏离既定的航线。
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得看你们的调查结果了,或许你可以和严汲阁下好好谈一谈。」
邢桉轻声道:“我明白,多谢提醒。”造就了因,导致了果吗?邢桉眯了眯眼,低着头,灰色的眸中有复杂的情绪翻涌。
见邢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贝看已经没有什么能告知他的了,便和奠柏起身离开。
而在转动门把手准备打开门的那一刻,邢桉的声音从贝身后传来:“贝,如果有一天身边多了一个只有你才知道的本不该存在的人,到底是那个人出问题了,还是这个人本就不应该存在?”
贝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下,他转动门把手的手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邢桉,少年坐在那里,灰色的眼中看不出情绪,这样的邢桉似乎有一刻和贝记忆中的那位青年重合。
贝抿了抿唇,摇摇头:「我不知道,因为存在不一定合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