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AM回过头,看着那条被白烟笼罩的道路,球体周围闪过一排代码,他直觉伊栀一定发现了什么才会在前后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只是奇怪,作为世界系统核心的他居然察觉不到那种存在,这显然超出了他的认知。
毕竟主神世界的一切几乎都在他的掌控下,「先行领航员」和「神思意匠」想要筹划什么。
他虽然不清楚「NE计划」具体到底是什么,但他了解严汲,而「NE计划」的诞生和严汲密不可分。
严汲活了那么久,他喜欢什么,习惯性的行为如何,行事作风是怎么样的,这些TEAM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NE计划」必然带着严汲极强的个人风格,而他又可以通过强大的测算能力计算出「NE计划」的大致内容。
归根到底无非是借助这一代的Enforcer和观测者的力量扭转世界崩坍、文明毁灭的命运。
人类果然是学不聪明的生物,古往今来有那么多文明的例子在眼前,却仍然要走上这条不归路,难道他们不知道Enforcer和观测者究竟因何而来吗?
那不过是主神闲着无聊想要看人类垂死挣扎随意落下的火种罢了。
火种强大,甚至拥有自我的意识,然而以人类微小之躯却无法承受这样的力量。
所以才会有古往今来觉醒这份基因火种的人类最后失去自我,真正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
可以证明,那么多Enforcer最终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如此。
而观测者则比Enforcer稍微好一点,交给他们的任务自始自终无非是记录二字。
将此地存在的文明完整的记录下来,让后代崛起的文明找到,然后了解那段往事陷入恐慌。
等到天灾降临的时候再重复前代文明所做的事情,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不得不说,其实主神有时候还是很有那种无聊的恶趣味的。
总而言之,这世界上正在发生什么,都不会逃过TEAM的眼睛,毕竟和生命漫长的严汲一样,他也存在于这世间很久很久了。
久到严汲都可以把他也一起忘记了,岁月变迁,他见过的Enforcer和观测者也数不胜数,不过好在他本身是核心智能,那些人的名字仍然躺在他的数据库中。
万年过去,他们早已化为了这世间的养料,尸骨不复存在,只剩下了化约为字符的名字,就像一个代号一样,只要他不消失,这些代号就会一直存在。
他们的人生、他们的所有习惯都刻录在TEAM的数据库中,就像一个移动的活性纪念碑谷,带着遗憾也带着怨念。
或许对那些承载着这个共同代号的他们来说,以这样的方式活着更让他们觉得恶心吧?
但无论如何,古往今来历代Enforcer和观测者都会在他的监视之下,走完他们既定的命运,然后死在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前夜。
最后……以符号的方式永远活在TEAM的数据库中。
他本来以为这一代的Enforcer和观测者也是如此,可是……事情却超乎了他的预料。
他从不担心邢桉,因为邢桉和那些Enforcer一样,几乎走上了一条相同的道路。
可伊栀……是这个团队最大的变数,从「临海域境」开始,她就有一阵子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之下,现在又看到了自己监测不到的存在。
虽然知道她看到的很大概率是曾经发生在帕斯里拉的一些往事。
可能涉及到那一代的Enforcer和观测者,但那才是最让TEAM觉得什么东西像是在隐隐失控。
不得不说,那一代的观测者,那个名为牧唱的女孩,是个真正将主神及其代表的规则视若无物的存在。
「极海之冬」就这么处在主神眼皮底下,主神却拿这个国度一点儿办法没有。
因为这个女人将「极海之冬」和帕斯里拉失落遗迹塔库鲁作为世界的两个稳定锚点深深的嵌在了主神世界之中。
甚至这枚锚点还穿透到了不可知领域之中。
而牵动那个领域甚至会影响到主神即规则本身。
若是强行将他们拔出,诚然「极海之冬」和帕斯里拉文明会不复存在,但……主神也会跟着一起完蛋。
显然牧唱用了最狠的那一招,大不了就全员同归于尽,开启天地同寿,谁也别想拿到好处。
所以「极海之冬」才能在主神世界的领空地域存在了这么多年,而牧唱也是这么多年来TEAM唯一敬佩的观测者。
因为她真正做到了让一个本该消失的文明仍然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至于最先想出这个计划的北·源,却是和牧唱的光环相比稍微逊色了一些,但他同样是值得尊敬的Enforcer先驱者。
但是现在同样不安的感觉再一次重现,而带给TEAM这种不安感的却是眼前的这个少女。
伊栀和牧唱同样继承观测者这一名号,行事和性格却与牧唱南辕北辙。
或许是因为血脉乃至于所受到的文化熏陶不一样,伊栀就像肆意生长的小树一样。
即使树干拦腰砍掉,完全不给她一点活路,也能拼命重生,就和她名为万物生长的E.F一样。
而这种植物系的超能力者在突破至S级后,也确实能做到重生乃至复活。
不过基于人本身的基因局限性,很少有人能在这种稀有的植物系能力下做到这种程度。
即便是那位植物系的大师,「桫椤域境」的域主姬将晚,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在隐隐觉得不安的时候,TEAM甚至还带着一点期待,他很想看到在这种压力之下,这一代的观测者伊栀究竟能走的多远。
是否会打破每一代Enforcer和观测者之中观测者永远最先离开的诅咒,完成这看似不可能的任务呢?
毕竟「世界因何而精彩,规则因何而改变」是新的挑战,也是那些前代Enforcer和观测者所无法预测的难题。
而到现在,邢桉和伊栀还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伊栀不知道TEAM心里在想些什么,事实上她也并不在意,很快她们来到城邦的正中心。
那是一个空旷的圆形广场,广场的地面用鹅卵石铺成的花纹组合起来看上去像某种阵法。
而周围则有喷水池围了起来,即使过去千万年,这些喷水池也依然在兢兢业业的工作,完全不给人进入这片广场的机会。
最初经过这里的时候,伊栀还奇怪怎么会有人把一个城邦的中心设计成这种形式。
所以她一开始也有想过这会不会是封印蜃龙的其中一处禁制。
但在看过那段过往后,伊栀才明白这不是封印蜃龙贝的禁制,真正的禁制是天上这道将蜃龙和这个文明的残存遗迹一起保存在这里的屏障。
而这个广场的遗留法阵中心,则是解开这道禁制的钥匙,那些排列的整整齐齐的楼房也是法阵的一部分。
面对喷射出的极高水柱,伊栀往广场正中心的上空抛出金属卷轴。
随后她从终端中射出钩锁,很轻易且不沾一滴水的就越过了那些水柱,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广场正中心的圆点之中。
做完这些后,伊栀将金属卷轴和钩锁收回,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TEAM慢慢悠悠的飘到了伊栀眼前:「很紧张吗?」
伊栀摇摇头,并没有说话。
她偏头看向其中一处,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勾了勾唇,随后摸了摸那个口袋,然后空无一物的手中忽然冒出一颗种子。
伊栀将这枚种子狠狠的往地上一扔,种子在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化为通天的巨树,然而因为禁制存在,这棵本该通天的巨树却只有房屋一般高。
做完这些后,伊栀双手召唤出镭射炮,毫不留情的往天空之上的屏障发射了一道激光,激光落到屏障后,在屏障上产生一圈又一圈的光晕。
光晕随后向四周扩散开来,很快就影响到了那些包裹着毒液的囊泡,囊泡在光的作用下很快瓦解。
毒液也因此迅速扩散开来,并在白烟的帮助下那些迅速只存在于屏障边缘地带的毒液迅速向中心蔓延过去。
通过护目镜看到屏障的中心也开始有毒液渗透过来,伊栀收回手中的镭射炮,随即半跪在地上,张开右手手心朝下放在地面上。
随即伊栀闭上了眼睛,牵动着身上的力量一点点开启法阵。
随着法阵的中心亮起白光,并随着地面上的纹路一点一点向四周扩散,伊栀也发现自己身上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再度睁眼之时,伊栀发现意识好像脱离了自己的身体,不,她就像成为了这座城市本身。
伊栀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一个非常高的位置,俯视着这座城市。
这座城市就是一个巨大的法阵,需要经由特定的排列才能让钥匙正确进入锁眼之中,最后让大门打开。
而改变城市排列需要法阵的管理员,相当于这座沉睡已久的城市的全新意志赋予它新的机能。
而现在问题是,能接管这座城市意志的人其实需要两个人,一个是伊栀所代表的观测者,另一个想来就是邢桉所代表的Enforcer了。
重新排列这座城市对操作者来说是一个颇为费神费力的事情,两个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现在伊栀只有一个人。
伊栀却毫不在意,她不觉得邢桉不在她就拿这东西没办法了。
然而伊栀错了,当她试图按照过往历史中牧唱所教她的那样去移动其中房屋的时候,在那一瞬间她觉得头痛的快要爆炸,就好像有一个锤子无视了头骨直接砸在了她的脑子上,狠狠刺激着她的神经中枢,差点没把她给痛死。
伊栀下意识的扶额,不明白为什么都成意识了,自己还能感觉到痛呢?结果低头往下一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家伙自己这个人快要昏厥过去了!
站在法阵中心的伊栀本尊虽然闭着眼睛,但是按在地面上的手却在颤抖,不只是手,整个人都在颤抖,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在地上。
呜呜呜呜呜呜呜,我的身体啊!怪不得啊,从始至终只是她以为自己的灵魂出窍了。
可实际上她只是多了一双可以自上而下俯瞰这座城市的眼睛,意识其实还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好吧,唯物主义保住了他此刻的面子。
伊栀缓了半天,然后无奈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怪不得需要两个人呢。
原来是需要另外一个人来分摊伤害啊,所以为什么那一代的Enforcer和观测者要把这法阵设计的这么非人且如此受折磨呢?
北·源,牧唱,说话!解释!你们让一个人做这种事情的怎么办啊!还要不要人活着了!
然而吐槽归吐槽,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伊栀只能一脸视死如归的继续排列城市房屋的顺序,然而……又要痛死了。
…………
…………
伊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下去的,她只知道她为了撑过去,几乎是把她第一次选考考完就扔掉的历史和政治的所有书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背完了两遍事情还没结束,但伊栀已经不想再被背了,她都扔掉历史和政治了,为什么还要再背啊。
所以这一次栀总选择背起了字典,谢天谢地,这回还没背完就结束了。
而且在这过程中她一开始种下的树也旁辅助为她分担了大部分疼痛。
以至于伊栀睁开眼的一瞬间,发现自己已经快要被掉下来的树叶子淹没了。
伊栀抬头看向那棵树,树:“……”
为了救主人也是把几十年的新陈代谢都花光了,今天就站在这里告诉主人了,俺不是孬种!
而随着法阵被全面激活,城邦开始产生剧烈的震动,紧接着本就在毒液侵蚀下变得脆弱的屏障也开始四分五裂。
然后就在伊栀面前全面破碎了,说实话,这法阵就是个振动器吧?专门碎玻璃的那种?
伊栀心里这样想,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周围的一切也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即使是在护目镜的保护下,她仍然感觉到有一阵强烈的光芒落在了她身前,伊栀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这才是真正的光明吧?
与此同时,周围也传来的声音深远的龙啸,这也意味着禁锢蜃龙的其中一处禁制已经破除了。
但随着光明的到来,伊栀也在同一瞬间感觉到有一阵冷意像一条毒蛇一样窜上了自己的身体,她听到耳边传来这样一个声音。
“谢谢你大费周章的破除了禁制,现在……我可以借助你的身体恢复自由了哈哈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