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杳年费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手被绑在身后,屋子里人还不少。
正前方是把玩着玉扳指的晏时清,他身后站着景墨和卓熙,旁边是品茶的江怀砚。
江杳年坐起身,不解地看向他们,“殿下,兄长,你们这是做什么?为什么绑着我?”
江怀砚率先开口:“姑娘这声兄长,江某可担当不起。”
晏时清也玩味道:“心态不错嘛,不愧是有胆子顶替观南将军的人,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打算招。”
“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我没有顶替,我就是江杳年。”
江怀砚冷笑几声,“你以为长着相同的脸别人就看不出来吗?南南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你演的也太差劲了,简直错漏百出!”
“兄长,”江杳年忽然提高了声音,“我就是南南,我就是江杳年,我就是江杳年!”
江怀砚摇头,叹气,“不见棺材不落泪,你是不是她,我们自有分辨。”
“卓熙,”晏时清靠在椅背上,笑盈盈地道:“该你上场了,给这位姑娘点颜色看看。”
“是,殿下。”卓熙走到江杳年跟前,蹲下身子,拔出了匕首。“姑娘,我劝你还是早点交代,告诉我们真正的观南将军在哪儿,也能少吃些苦头不是。”
“江杳年”看向高位上坐的两个人,“为什么要这样?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我就是江杳年,我没有骗你们,我就是她,我就是她……”
匕首重重捅进她的膝盖,“江杳年”痛呼出声,但卓熙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只发出了一点微弱的响动。
“说吧,你是谁,将军在哪儿?”卓熙松开手。
“江杳年”喘了口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就是她,我就是她……”
“还不交代?”卓熙一边问着,一边转动刀柄,刀刃与骨头摩擦的声音听得人牙酸,“江杳年”痛苦的躺在地上,脸色苍白,衣衫被冷汗打湿,但她一直重复着那句“我就是江杳年”。
“行了,”晏时清叫停,“把她带回府中再好好审问,免得脏了敏妃娘娘的地方。”
“是。”卓熙拔出了匕首,擦干净了重新插入鞘中,和景墨一起将地上的人拖了出去。
他又对一旁拧眉的江怀砚道:“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将军的身手不差,有自保的能力,应该不会出事的。”
他站起身,“本王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有消息会及时通知你,你还是和敏妃好好盘问盘问今日宫女落水一事吧。”
江怀砚忙躬身行礼,“多谢殿下。”
晏时清微微颔首,摇着扇子走出门。
屋内,江怀砚起身,面容冷峻。这个清南王,晌午时阻止自己找南南,真的只是无意吗?
暂且不知。
江怀砚走到江卿婉寝殿前,轻声扣门,听见里面说了句“进来吧”才推门而入。
屋内,落水的宫女还在外间的榻上躺着,江卿婉坐在椅子上,一手支着额头,身上还是那件舞服,妆面也没洗。
春柳在一旁站着,旁边竟然是云锦!
江怀砚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云锦无奈的叹了口气,“公子,您要不再仔细看看,榻上的人是谁呢?”
江怀砚的目光顺势移到榻上,更是惊讶:“月梨?”
云锦点点头。
江怀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不在江府怎么在这儿?还有,她怎么会掉进莲池?”
这下江卿婉也叹气了,“云锦,仔细说说吧。”
云锦:“今日我们是同姑娘一起出府的,凭借姑娘的腰牌进了行宫,就一直都呆在娘娘的寝殿,以防有意外发生,她嘱咐我们大约申时她就会回来。
但直到今日酉时末却有封信送到了寝殿,说计划有变,让月梨穿上舞服扮作娘娘的样子,由春柳陪同先去前殿,一旦发生意外就大声呼喊,我在暗中观察作案者到底是谁并保护好娘娘。
果然我看见月梨被推进了莲池,那个女人穿着宫女的服饰,身手却很厉害,我与她交手不过几招就落了下风,她眼见有人来立马使着轻功跑了,我怕离开后娘娘会有危险,便没有出去追。后面的事情您就都知道了。”
对方的目标果然是江卿婉。
江怀砚:“信是谁送来的?”
几人却均摇了摇头。
春柳道:“回公子,是有人把信塞到了寝殿的门缝里,奴婢开门的时候发现的。”
江怀砚皱眉:“你们连送信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就照着信上说的做了,也太轻率了些。”
云锦弱弱地反驳:“可是我发现信上的字迹确实是姑娘的,这才没有怀疑。”
江卿婉忍不住责备,“这些丫头真是莽撞得很,拿了信也没告诉我,连我都要蒙在鼓里。”
云锦:“这不是怕您不配合嘛。姑娘交代的事我们怎么说也得办好。”
的确,若是她们今日没有按照信上所说来做,掉入池中的,恐怕就不止是江卿婉了。
但江怀砚觉得,写信之人绝不是江杳年,更不可能是那个被拖去清南府的冒牌货。
敌暗我明,这局势可不容乐观。
江怀砚:“阿姐,你日后回宫一定要多加小心,太子那边也要更加注意,祖父那边也要留意,我将林三和林四留下,他们会伪装成琉卿殿的杂役,有任何情况都要及时告诉我和南南,有人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对江家下手了。”
江卿婉:“我明白。对了,南南呢,又一个人躲哪儿去了?”
江怀砚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隐瞒,“她今日爬山累了,早就回府了,阿姐你早些休息,我也该回去了。”
江卿婉起身,“路上小心,云锦也回去吧,太医说月梨没什么大碍,等她明日醒来再回去不迟。”
江怀砚走到门口了,又回头嘱咐一句:“你早些休息,也别太忧心了。”
出了寝殿,前边的宴会早就散了,他们二人骑上马,顶着深秋夜晚的寒气,打道回府。
一到江府门口,小厮就来牵走了马,江怀砚率先进了大门,云锦跟在后面,抬腿的瞬间,她不经意瞥了眼旁边的街道,竟然看见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踉踉跄跄的朝着这边走来。
云锦喃喃自语,“公子,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那个人长的好像姑娘啊!”
“什么?”江怀砚一听立马又走了出来,顺着云锦的目光看过去,那确实是江杳年,还是受了重伤的江杳年。
“南南!”江怀砚一边叫一边快步跑过去,扶住了眼前摇摇欲坠的人,“怎么伤成这样?”
“哥,”江杳年刚一出声,就呕出一口血。她觉得自己好累好累,走了好远,才终于回家,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昏倒在了家门前。
江怀砚一手抄她膝弯将人打横抱起,疾步进门,吩咐一旁已经傻了的云锦,“快去找杨大夫过来!”
“是。”云锦回过神,牵过小厮手里的马匹麻利的跃上去,直奔药铺。
江怀砚将人安置在榻上,又喊府中的阿嬷给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心急如焚地在屋子里踱步。
杨大夫来得很快,被云锦拉着跌跌撞撞地跑进府,他一手提着箱子,一边无奈请求,“哎呦,云锦你这丫头,慢点儿,我这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云锦慢了一些,但还是不由催促他,“人命关天!求您了,跑快点吧。”
杨坤一路狂奔进屋,江怀砚立马迎上去,“辛苦了,这边请。”
江杳年躺在床上,大夫拉过她右手把脉,眉头紧紧皱着。
她手上有两道伤口,均深可见骨,皮肉外翻,一道横穿掌心,另一道横穿五指。
大夫久久地沉默,后边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云锦:“情况到底怎么样啊?”
杨坤:“二姑娘的脉象有些奇怪,我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许是她体内有毒素,还受了外伤所致,我开一副解毒的方子,你们马上去我的铺子抓药,煎给她喝。”
杨坤接过纸笔,几下写好方子递给云锦,“交给别人去弄,你留下。”
云锦跑出去把方子交给了林九,不忘嘱咐他,“记得去杨大夫的药铺抓。”
她进屋后,杨坤从箱子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对她吩咐道:“弄些温水来把伤口周围处理干净,再涂上药膏,两个时辰一次。”
云锦在里间给江杳年处理伤口,江怀砚和杨坤退去了外厅。
江怀砚:“您说南南体内有毒素,有人给她下了毒?”
杨坤把药箱放在桌子上,顺势在一旁椅子上坐下,“不是别人下的难不成她会自己吃吗?”
江怀砚一噎,弱弱地问,“严重吗?”
杨坤这次倒没有呛他,“毒不难解,按时喝了药就行,但要弄清楚二姑娘是怎么中毒的,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她从边境回来才短短数月,就接二连三身陷囹圄,小子,你们江家日后的光景可不好过。”
江怀砚坐到了杨坤旁边,微微叹息,“杨叔,如今我们还能信谁呢?权贵之间阴谋不断,我本想让南南继续回军营,但皇帝又疑心江家,在这次南南回朝后就收了她的兵权,美其名曰安心修养,此时提出回营必会助长皇帝的疑虑,我实在是不忍南南三番四次遭难。”
杨坤摸了摸下巴上一小撮胡子,“你能护她多久?要是有人动了真格,大姑娘作为太子生母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你更是难以明哲保身,
二姑娘如今这番成就本就在所有人意料之外,当初答应她进军营,现在皇帝估计肠子都要悔青了,必定会想方设法削弱她的权利和威信,躲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不如留在京城,你们兄弟姐妹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江怀砚点点头,“您说的有道理。”
“那是,我吃过的盐都比你这小子吃过的米多!”杨坤感慨万千,“当年我与你那短命的爹交好时,也是见了大世面的,
可惜啊,世事难料,他与你娘接连身死,只留下你们三个,还要对抗这朝堂之间的风云诡谲,难是难,可你得挺住,虎父无犬子,江家不能砸在你手里,听到没有?!”
江怀砚:“我明白。”
杨坤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提上药箱,“我走了,二姑娘有任何情况都可以随时来找我。她今晚可能会发热,你们看着点。”
江怀砚也起身应道,“好,杨叔,我送送您吧。”
“不必了,”杨坤摆摆手,“毒能下到二姑娘身上,你这江府也没多安全,我从后门悄悄出去吧,免得叫有心之人盯上。”
江怀砚:“也好,杨叔慢走。”
“嗯。”杨坤傲气地点点头,昂首挺胸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