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门而入 第2章 2

林泽川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位“老师”如同戏曲表演般一次又一次变脸，最后把所有错又一次归结于他。

很显然，这不是第一次了。林泽川高一上学期的英语老师也是苏云，曾无数次被叫到办公室欣赏如同刚刚那般的表演。

起初，林泽川耐心地和这位暴躁的老师解释：第一次没上英语课是因为学校组织各班班长开会；第二次是因为前晚发了高烧所以一整天没来上课；而后面几次不是他不来上课，而是苏云总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叫他去外面站着，比如：她讲试卷的时候林泽川在翻字典查生词，说他上课不认真；做笔记的时候他只用了黑笔，说他不认真对待英语科目……

后来，林泽川发现这位老师其实根本不会去认真听他解释，只是单纯针对他，所以他也就懒得去解释了。

这次也如往常的许多次一样，林泽川懒得解释，双手插着口袋就准备往外走。

忽然左臂硬生生被人拉了回来，林泽川莫名其妙地瞥了沈时云一眼，那小眼神沈时云根本就不用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又在多管什么闲事？

沈时云忽略对方鄙夷的眼神，对苏云再次解释道：“老师，他是去帮我搬书的，没有无故旷课。”

少年的声音像从冰具里脱落到玻璃杯中的冰块，莫名地扫去了林泽川心里那丝莫名的烦躁。

也不知道是沈时云的哪个字还是哪个语调戳中了苏云的雷点，只见刚刚在讲台上文质彬彬的年轻老师一下子变成了炸毛的鸡跳起脚来，大声喝道：“你还帮这种人打掩饰，你们都给我出去站着！”

阳光肆意地烤着走廊上的瓷砖地，热气如同海浪在空中翻卷着。

林泽川和沈时云隔着还可以再站一个俞白的距离各自低头看着手机。

沈时云漫不经心地刷着英语外刊，注意到旁边的人有好几次都垂下手机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在对方第n次放下手机朝他投去难以探究的目光时，沈时云终于受不了了：“你要说什么？”

林泽川隔着口罩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没必要说那些话，以后少多管闲事。”

“你觉得我帮你是多管闲事？”沈时云快要被他气死了，在看到对方垂眸时若隐若现的泪痣时又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突然，林泽川抬起眸来，两人的视线在燥热的空气中触碰，他淡淡道：“没意义。”

三个字似化成锋利的冷箭直直刺向沈时云的心脏，硬生生戳穿了一个洞。

他若隐若现地捕捉到对方那淡漠的眼神里流过的一丝自嘲。

沈时云比林泽川将近高了半个头，每每和沈时云说话时，阳光总会穿过对方的发梢，仿佛这个人，就是被那枝网揽住的太阳，光芒万丈。

就比如现在，林泽川莫名觉得眼前这个人，就是那种童话故事里屠龙的勇士。

勇士对他说：“不管对你是否有意义，但对我来说很重要。对错总会引起是是非非，判断是非的人不是别人，是自己。我问心无愧，无论结果的判定是什么，至少我知道我是对的。”

“帮你解释对于我来说是对的，所以结果即便是罚站，我觉得有意义。”

今天的阳光总觉要比往日更耀眼了些，站在走廊阴影处下的林泽快要睁不开眼了。

继上次两人一起罚站之后，沈时云莫名感觉对方对自己没了开始的那种像刺猬一样的尖锐，但还是有些难以靠近。

“林泽川，我没来的时候你们都上到哪里了？”沈时云趴在桌子上偏头看着认真做题的少年，窗外的阳光落在对方的侧脸上，仔细看可以看到对方根根分明的长睫。

林泽川手上演算的笔没停，还是一如既往冷冷地回答：“我不知道。”

沈时云莫名觉得好笑：“你不想和我说话不至于这样敷衍吧，你不知道老师上到哪里了？”

林泽川皱眉，心里暗暗吐槽：这人话怎么那么多，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

林泽川放下笔，耐着性子一点一点解释道：“我已经提前学到了下学期内容，平时上课都是做题，没怎么听过，你要想知道去问学委。”

说罢，林泽川又拿起笔准备继续算。

一旁的沈时云则是满脸不可置信，用见了鬼般的眼神看着林泽川：“这是我们做了一个星期的同桌以来你对我说过最多的话，整整三十五个字。”

林泽川幽幽地给了对方一记眼刀：“你有病吗？”

……

开学过了两星期平川一中才迎来无比庄重的开学典礼。

大清早教导主任就风风火火地带着保安大队站在校门口抓迟到和不穿校服的倒霉蛋了。

只穿了校服裤的林泽川作为一众“倒霉蛋”里的“机灵鬼”，趁着教导主任挠着油光发亮的头，看着一个穿着校裤没穿校服的人和一个穿校服没穿校裤的人“争辩”自己是否算穿了校服时，偷偷从保安身后溜了进去。

结果在踏进班级的前一秒被宋琦给抓住了。

“教导处那个秃驴眼睛比鹰还利，结果还给你溜了进来。”宋琦靠着办公椅一边喝着保温杯里的奶茶一边笑道，“嘚了，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现在去楼下把那个沈时云给我领回来，这家伙迟到直接被逮捕到楼下年级办公室去了。你把他领回来，然后借件校服和他一起去当今天的值日生。”

所谓“值日生”就是在开学典礼校领导念稿子时去检查班级风纪扣分的。

什么将功抵过，就是想让林泽川去干苦力……

林泽川心里即使万个不愿意也只得乖巧地点点头，接过他和沈时云的值日牌。

他淡淡扫过对方的值日牌，上面贴的大头证件照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这照片大概是对方初二、三左右拍的，比起别人嘴歪脸斜的蓝底照，反而这种深蓝色的背景衬得沈时云青涩的脸庞更为硬挺起来，细碎的刘海未遮住对方明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架着一副黑色圆框眼镜，微薄的嘴唇向上勾起，有一种英气与温柔交织的少年感。

看着比这会儿乖巧多了。

林泽川到年级办公室时，率先闯入他视线的是少年勾着腿坐在办公椅上看办公室电脑的场景。

似乎察觉到了门口的人影，对方下意识抬起头来，与林泽川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沈时云站起身来，林泽川看他的视线角度一下从俯视到了仰视。

这人吃什么生长剂长大的……

一边的教导主任看到林泽川进来也放下了手中的手机，转头看向他，原本满脸怨气的脸一下变得柔和起来，笑嘻嘻道：“林同学啊，你怎么来了呀？”

林泽川和往常一样不冷不淡道：“领人。”

教导主任心里一口老血快被气得吐出来，没好气地说：“我不是让你们班主任来领吗？真是的，把我们年级办公室当收留所了是吧！”说着，只见他一蹬，就挺着个大肚腩、背着手站了起来，指着沈时云向林泽川吐槽道：“这家伙迟到了和一脸理直气壮的样子，大家都在办公室蹲着反省，他倒好，翘着个二郎腿就趴在桌子上玩电脑，我让你们班主任来领人，结果她居然让你来！真是没一个省心的，仗着自己学习好就为所欲为是吧！”

教导主任越说越气，恶狠狠地剐了沈时云一眼。

沈时云似乎已经妥协，但还是满脸委屈，忍不住向林泽川诉说道：“我离打铃还有一分钟就已经到楼下了，结果刚转角准备上楼就被他给逮了。”

真是转角遇到爱啊……

他顿了顿，喃喃道：“他居然不相信我能一分钟爬四楼。”

林泽川瞥了一眼对方眨巴眨巴、满是委屈的眸子，而后转头对教导主任说：“还要十几分钟是开学典礼，他和我都是志愿者，我先把他领走了，等结束后您再找他算账也不迟。谢谢老师。”

说着，一把拉住沈时云的手腕，冲教导主任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秃驴摸了摸脑袋，满头问号：我寻思着我也没点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