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的重压下,钱濛濛和刘强的事刚开始发酵,就被堵上了盖子,然后被扔到了一旁。毕竟大家的脑子就那么大,好不容易塞进这点知识,那点就被挤出去了。
肖付惊甚至连他俩最后的结果都不知道。从警察局出来了?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退学,不知道。细胞膜的功能是什么?控制物质进出细胞进行细胞间信息交流。
“......”
复习其他科目的时候是按章节,生物就不一样了,是按本,一本两本三四本。人人桌子上都垒着厚厚一摞书,整个教室都是哗啦啦翻书的声音。
生物课越是临近考试,上自习的频率越高,老师多半是给划划重点,讲讲疑难点,然后就是背书。肖付惊刚背到第二本中间,眼神不经意往江钦那边一扫,划过,又猛地拉回去,对上了他的目光。
啧,偷看我?肖付惊冲他挑挑眉。
江钦被抓了个正着,却不慌不忙,抬抬头,示意他往外看。
肖付惊不明所以,转头看向窗外,盛大灿然的晚霞扑面而来。他睫毛一颤,转回头再去看江钦的时候,对方的视线已经移到课本上去了。
生物老师是个男老师,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留着小胡子,背有些微驼,身上总有一些忧郁神秘的气质。这会儿他站在教室门口拍了拍手说:“停一下,给你们5分钟,出去看看晚霞吧,今天的很美。”
全班同学愣了几秒后爆发出欢呼声,齐刷刷扔下书就推推搡搡挤了出去。
肖付惊这个位置本来极好,视野开阔,但现在外面走廊上挤满了人,天空上簇拥着黑黑圆圆的脑袋。
他转头看江钦坐在位置上没动。
“江钦!”肖付惊喊了一声。“出去看看?”
“好。”江钦应道。
两人并肩靠在栏杆上,身材颀长,在晚霞的映衬下极为耀眼,惹来十三班不少人张望。
肖付惊望着这片绚丽的晚霞,突然觉得,多看看风景,其实也不错。
十四班是重点班,也是竞赛班,每次作业老师总会布置几道附加题。原先一晚只有一到两道附加题,随着课程的推进,现在布置的作业,几乎一半都是附加题,虽然题量没增加多少,但由于竞赛题难度都比较高,大家完成作业的时间越来越晚。
肖付惊在台灯下死磕一道数学题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做完了。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11点半了,又往下滑了滑,通知栏里一连串的消息。
钱忆杭:他妈的,越来越变态了,最后一道数学题,就那么一句话,总共给了两个条件,就敢让我们解题?
钱忆杭:我操,我盯了半个多小时了,一点思路都没有,这跟我玩甄嬛传呢,全靠猜?
钱忆杭:肖神,惊哥,付惊哥哥,你做出来了没,你肯定做出来了吧,江湖救急啊,一个小时了,我快哭了!
何寻:在吗惊哥?
何寻:数学最后一题你做了吗,我群里问了一圈,没一个做出来的,我投降了,救救孩子吧!
没一个做出来的?肖付惊挑挑眉,直接忽略其他小红点,在搜索框搜了高二十四班班级群。
果然,群里已经炸了锅,一片哀嚎,疯狂@数学老师,疯狂吐槽。
-老李啊,咱不带这么虐人玩的吧,惜字如金也不能这样啊,你要是嫌墨盒太贵,我们众筹给你买,下回你能多写上几个条件吗?
对于猴子们的吐槽,老李做出了回应。
-我是让你们提前感受下江湖险恶,别看题干只有一句话,每个字背后都饱含深意啊!
猴子们没有体会到老李的良苦用心,又是一顿疯狂吐槽,吐槽完之后就开始@肖付惊,@江钦,@白婉,@一切他们认为有可能做出来的大佬,就算没做出来,给个思路也行啊。
然鹅群里只有白婉干脆利落地回了句:不会。
肖付惊和江钦没动静。
此时群里又刷出几条消息。由于肖付惊除了收到两字之外,从不回复群消息,大家也没指望他能回复,于是都把希望放在了江钦身上,疯狂@江钦。
肖付惊看@江钦的队伍排的整整齐齐,也凑了个热闹,@江钦 钦哥,你是全村的希望。
消息刚发出去,就有眼尖的人发现了。
-惊哥????你居然回复群消息了????
-我操,百年一见啊,是什么感动了你?
-肖神,最后那道题,球球了!
正在大家疯狂刷屏的时候,江钦回复了。
-我只做出了前两小问,最后一小问还没做出来
这消息刚发出来,群里就炸了,齐刷刷跪了一排,求思路。
过了几分钟,江钦拍了个图片发过来,题干那句话几乎每个字都圈了出来,然后岔了出去,有的写了几个公式,有的写了几个提示。
果然每个字都是有用的。
老李竖了个大拇指。
虽然江钦写的很简练,但这对十四班这群优等生已经足够了,猴子们发了一串抱拳的表情之后,群里就没声了。
肖付惊点开图片看了看,跟自己的思路不太一样,他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在草稿纸上演练了一会儿,通知栏“略”了一下。
江钦:最后一问,给个思路?
他虽然从没说过,但肖付惊的实力他是打心底认可的。
肖付惊将笔一扔,斜靠在椅背上,抓起手机挑挑眉:叫声哥哥,我就给你讲。
他发完后就翘起了腿,一脸坏笑地盯着屏幕,想看看江钦什么反应。
十几秒之后,江钦真的发过来一段语音。
肖付惊点开一听。
“肖哥哥。”
“啪嗒”一声,手机掉在了桌上。
我操!是江钦的声音,淡淡的,几乎没带什么感情。
但由于深夜的房间太安静,江钦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出来时,气体擦过声带的颗粒感清晰可见,像是凑在肖付惊耳边说的。
他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像擂鼓一样,震得他脑袋嗡嗡响。他下意识去按圆珠笔的弹簧头,没按动,低头一看,手心全是汗。
没想到江钦会真的按他说的做,简直毫无尊严毫无底线!肖付惊有些没来由的恼怒,他一把将圆珠笔甩开,手放在裤子上蹭了蹭,将手机勾过来,按住下面的框就开始说话。
“你你怎么真的说啊,能能不能有点志气?!”
肖付惊发过去之后,有些不踏实,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没等到江钦的消息,生平第一次去播放自己已发送的语音。
“你你怎么真的说啊,能能不能有点志气?!”
“......”
我操?怎么还结巴了?还有点喘?
肖付惊果断地长按,打算撤回。结果没有撤回的选项,过时间了。
妈的!
肖付惊感觉自己像是被脱光了衣服,在别人面前展览,面子碎的粘都粘不起来了,捂着脑袋趴在桌上,欲哭无泪。
如果他细心一点,就会发现,江钦发的语音中有很微弱的车流声。
此时的江钦并不在他楼上的房间里,而是在十几公里外的某家便利店。
他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将桌上的卷子和笔收进书包后看向窗外。
不远处晃来一个黑色身影,打着电话,嘴开开合合不知道在说什么,走到灯光下,可以看出面容很年轻,皮肤很黑,嘴边渗着一丝血迹。
刘强和钱濛濛实际上只被拘押了一天就被放出来了,刘强被学校劝退了,钱濛濛家里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学校只是给了个不大不小的A级处分,让她回家反思几天,然后正常参加期中考试。
他们两个从公安局出来那天江钦原本就去堵过,只不过当时双方家长都在,不方便下手。
刘强从便利店门口经过后,江钦压低帽檐,推门跟了上去。
这片是繁华区,便利店对面就是印象城,只是这里有很多城中村,经过印象城后再往前走,映着光的大屏幕和街边店铺都渐渐稀少了,最后只剩零星几盏路灯,路上行人很少,偶尔有一辆车快速经过。
刘强显然对这块儿区域很熟,七拐八拐到了一幢黑漆漆的建筑旁。
江钦抬头借着路边的灯光看了看。这是个三层高的小楼,最顶层的窗户上贴着几个大字:吉屋出租。看每层楼的高度,应该是商品房,估计是这里太偏僻了,人流量太少,才一直空置着。
刘强顺着这幢小楼拐进了一个胡同,这胡同里连路灯都没有,但很明显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
三部手机开着手电筒。
加上刘强至少有四个人,江钦心想。
“谁?”
“我。”刘强懒洋洋地回了一声,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你怎么才来?”一个女生的声音,显得很不耐烦。
“是啊,濛濛姐出门化妆要一个多小时,都到了。”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
“闭嘴!”钱濛濛喝道。
众人又起哄了两下就都闭嘴了。
这胡同里没有什么树木,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江钦不能靠太近,远远地借着手电筒光能看到,有六个人,除了钱濛濛和刘强其他几人他都没见过,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像是社会上的混混。
“老头子死活不让我出门,我溜出来的。”刘强抹了抹嘴边。
“呦,你家老头又打你了?”
“他都被学校开除了,你觉得能不打吗?”
“哎哎哎,我强哥这次是来找你们帮忙的,少说风凉话。”
其中一个男的嘿嘿笑了:“我知道,肖付惊是吧,这人我馋了好久了,那小脸长的,我撸管的时候想的都是他,不是他我还不来呢。”
江钦在黑暗中攥紧了拳头。
“把你的口水擦擦!”钱濛濛厌恶地说了一句。“我挨个收拾,陈霜那个小贱人我自己就收拾得了。肖付惊这个人恶的很,我从他初中同学那里打听到,他初一那会儿长得小,天天被人围着打,跟狗似的,咬着人就不松口,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蹭蹭长个儿,打架贼厉害,那几个人被他打的转学了。”
江钦一怔,突然想起那晚在胡同旁,明明他没看到也没听到有人被霸凌,肖付惊却说:我就是知道。还有那个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
喝牛奶500ml喝牛奶500ml......
吃鱼肉,两个鸡蛋,50个俯卧撑......
摸高摸高100次(2.2米)摸高100次(2.3米)摸高100次(2.4米)......
江钦心口一阵阵难受,甚至有些恶心想吐,他扶着墙,指甲深深嵌入砖墙的泥缝中。
黑暗中有人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
“恶狗啊,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