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例 第16章 第十六章

夕阳西下。

海边餐馆里各处点了透明的琉璃灯，灯座镶嵌了繁复的贝壳，倒是别具特色。

郑羽等了又等，桌上的盘子左挪右挪，还是没能等到人。

“您好，请问可以上菜了吗？”

郑羽有些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我等的人还得要一会儿呢，再等等……”

“这，您等了快一个小时了，现在又是饭点，这人来人往的，不如您今天先回家，改日再来吃呢？”

“那我先点几个菜吧，真的不好意思，我是请人吃饭来着，不好一个人先吃。我刚刚已经催他了……”郑羽看着菜单好一顿说，一抬头，那服务生旁边已站了一个熟悉的人。

他眉眼带笑，深灰色的西装板板正正穿在身上，手上还拎着个包装精美的纸袋。

“抱歉，我来晚了。”邵黎人还没坐稳，已经跟两人都道了歉。

简单点了几个菜，服务员已经走远了，邵黎又在小声解释。

“路上车子被剐了，耽搁了一会儿，本来想给你发微信，但他们有些纠缠，没腾出手来。”

“没事，”郑羽笑着递给他一杯水，“我也没等多久。”

邵黎颔首道谢：“怎么没催催我？”

郑羽：“等一等而已，催啥。再说了，我想着你开车呢，不太安全，反正没等几分钟。”

等菜途中，郑羽看他时常侧眼看表，心里有些不自在起来。

自从在申时集团的工作彻底结束，她踌躇了许久才给他发消息，无非是心心念念那碗板栗炖鸡。

她私以为，他是在意她的。

不然，只是一个见过几面的临时下属，就算以后还能有机会在一起工作，却也实在犯不着讨好她。

既然在意，她还是想搏一把，就当是全了她的心动。

但是，只约他出来吃一顿闲饭，实在难约的很。他或许是真的忙，或许是假意推脱，她各种理由约了足足十多次，这才把人约出来。

没多久，菜都上齐了。郑羽一边吃一边偷空瞧他，只看他筷子飞舞，吃的何止是快，中途手机也是震动不休，屏幕亮了又亮。

她又有些后悔起来，何必呢，他或许是真的忙。

这么想着，她吃饭的速度也快起来，本来准备好的话题也是一个没用上。

可她终究慢了邵黎许多。

邵黎心里虽然焦急，嘴上却不说，看她吃得这么快，还劝说：“慢点吃，小心噎着。”

郑羽连连点头，越吃越快。

饭后，邵黎坚持要送郑羽回去，郑羽疑惑，他貌似很忙，这样不是更耽误他。

郑羽：“不用不用，我打个车就行。”

邵黎已上了车，冲她点头：“门口不能久停，我要去的地方就在那附近，顺手的事。”

都说到这份上了，郑羽也不再推辞，所幸离她家不是很远。等郑羽到家后，才见邵黎的车掉转离开。

手机忽而振响，她拿起一看，是邵黎发来的消息。

邵黎：抱歉，最近确实很忙，并没有敷衍你的意思。

紧随其后的，是一张行程表。

只隐去了详尽的地址，时间方面看得一清二楚，的确每分每秒都卡得极严格。

郑羽笑了，回道：我知道的，你不用在意，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吧。

她等了一会儿，对面已经没再发消息。

看来的确是真的忙……

这次之后，她也不再刻意约他出来，只是偶尔微信上聊聊最近新出的电影，昨日热搜的八卦，邵黎倒是都回，只是回的都慢。

渐渐地，两人聊天的频率越发少。郑羽一边忙剧组的工作，一边苦恼着消散的缘分，头发都多掉了几根，奈何，她近几月也是跟着剧组到处跑，回去一趟光路程就得费个一两天，真的找不到什么见面的机会。

眼看着两人最后一次聊天都是在两周前，郑羽急火攻心，当即请了假回家，扯了个谎跟邵黎约着吃了顿饭。

……

小包厢里，一个橙子模样的音响放着淡淡的音乐，是首听不懂的日文歌。郑羽盯着那个音响，眼神移开，又开始后悔。

她实在太冲动了一点。

“恭喜你，这个奖我也听说过，还是很有分量的……”邵黎是真的为她开心。

郑羽可心虚地很，得个鬼的奖，框他来的借口罢了。越想越心虚，想到过会儿还得直言心意，更是一杯酒一杯酒地往肚子里灌。

邵黎看得心惊：“知道你开心，但也不能这么喝，喝多了伤身，先吃点菜垫垫。”

郑羽捧着碗接过来，脸上已经烧了起来，眼也半合上了。

“这酒后劲也大，你喝得太急。会醉。”

郑羽脑子已经晕乎乎的，白他一眼。

你说得也忒晚了，都已经醉了……

她直愣愣开口：“醉了的话，你不能送我回家吗？”

邵黎微愣，末了，只点头。

郑羽见了，像得了保证，喝得更猛，什么正经事，什么表明心意，通通都抛到脑后去了，一心想喝个烂醉，什么都不管算了。

邵黎还是没忍住，拦了她的酒杯，拿到一旁：“胃会难受，少喝点吧。”

“不要！”郑羽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不要不要，就要喝，给我喝嘛～”

邵黎也是头一次听她撒娇，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将酒杯越推越远。郑羽见了，反扑上来，半个身子都越过他的手臂，去碰那边的酒杯。

垂发蜿蜒，丝丝缕缕落在他手臂上，扰得他心晃晃悠悠的。

一时失神，那手里握紧的酒杯早空了。

“不要喝了……”

郑羽又灌了一杯下肚，双颊红得发亮。

“我知道你开心，但也不能……”

“呜呜呜！谁开心了！”郑羽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我才没有开心，我，是伤心，我伤心得很……”

邵黎挑眉，趁着她趴在桌上嚎啕，已经抽去她手中的杯子，随意藏了个地方，见她只是嚎得大声，眼泪却是一滴未有。

“高兴糊涂了？”邵黎自问自答，“傻姑娘。”

“我可不傻，聪明的呢。”

邵黎轻笑：“是，聪明的呢。”

他学着她的腔调。

郑羽晕乎乎地挑起眼皮，瞪他：“不许学我说话！”

“不学。”邵黎义正言辞，转眼又笑，“确实是聪明，都醉了，还知道我学你说话呢。”

郑羽已经趴在了桌子上，合着眼，似乎睡着了。

邵黎凑近些看了，没忍住笑。

她脸枕着一侧手臂，半边脸颊包子一般鼓着，偏还红透了，活像顶上点了红点的寿包子。

粉嘟嘟的，似乎戳一下就能软绵绵弹回来。

邵黎看着，为心里冒出的念头唾弃一下自己，人却不肯挪动，目光只是盯着她。

“真是个傻姑娘，深更半夜跟个大男人喝酒……”

还是他这个心术不正的。

郑羽没听到，嘟囔着蹭了蹭自己的手臂，睡得更香了。

邵黎笑着摇头。

音响仍低低地唱着，曲调婉转，缠绵悱恻，虽听不懂，估摸着应该还是首情歌。

他在一旁坐着，没多久竟也觉得眼皮沉沉，也入了梦乡。

等他再醒来时，已是半小时之后，满桌的菜都凉透了，只有那个音响还在不知疲倦地唱，是一首英文歌。

I never knew

When the clock stopped and I'm looking at you

I never thought I'll miss someone like you……

郑羽还是没醒，原样趴在桌上。

邵黎视线停留在她脸上，思衬着到底要不要叫醒她。

手上的表咔哒咔哒响个不停，细微的声响透过腕骨，同他心脏同频共振。

她真好看……

除了这个念头，他心里已全然没了其他想法，向来清明的大脑此刻也被她醉意沾染，完全陷入棉花里。

他不想再关注流走的时间，不想再关注后头还有多少事等着他处理，不想再关注每时每刻冒出来的乱麻一团。

此刻，他只想坐在这，静静地看着她。

期盼能到天荒地老。

郑羽就是在此刻醒来的。

迷蒙间，她直直对上邵黎的视线。

她脑子依旧有些不清醒，酒意还盘旋在脑海，听着背景里的英文歌，没忍住，低声和着：“Baby you know that I'm so into you，more than I know I should do。”

郑羽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回答。

她想要知道邵黎的心意。

他到底对她什么感觉？

真的喜欢，还是她自作多情，抑或讨厌。

思及此，她的眼神愈发坚定，望着邵黎不肯后退，嘴上还在跟着音乐低声唱着，眼睛里分明写满了一行字。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半晌后，邵黎浅淡一笑，说出的话可谓冷漠。

“你喝醉了。”

郑羽眼神霎时冷下来，这当头浇过来的冷水让她勇气全无，一句“我喜欢你”徘徊在口中，怎么都没法说出来。

“我送你回家吧。”邵黎笑得疏离，分外绅士地给她开门。

郑羽塌着肩膀，怏怏地跟上去。

屋子里那首音乐还在唱着，到了尾声。

I never knew it was so sad

Just so sad

I'm so sorry……

BGM：Wonderful U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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