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京都邺州城。
戌时,本该无人漆黑的街道此时因御卫司巡缉,变得嘈杂起来。
不时有禁军快速走过,手中火把将整个街道照得通明。
巡视完毕后,一队禁军在大街上来回走动,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小统领,年近三十多岁,身穿银色铠甲,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
此时,一辆马车路过此处,看来时方向正是皇宫,此时宫门应已下钥,街道除了他们只此一辆马车,行迹显得尤为可疑。
那人伸手拦住马车去路,谁知马车内一人掀开帘角,扔出一块令牌,一道女声呵斥道:“瞎了你的狗眼,连魏国公府的马车你都不认识吗?竟也敢拦?”
那小统领接住令牌,看清楚后,再看了一眼马车内的人,帘角只掀开半边,正因为如此看到了边角坐着的女子,她身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容颜姣丽,正冷眼看着他。
他知道里面坐着的人是谁,正是魏国公的女儿魏然,其自小走失,便流落在外十年,一年前才被魏国公府世子魏昭从南越于奴隶场所找回。
他连忙半跪下,朝里头的人作揖,“还请魏小姐见谅,全城正在缉拿要犯,任何可疑之处都要排查。”
意思是魏国公府也不例外。
方才出声的人看了一眼坐着的女子,对方朝她睨眼,帘边的人心领神会,轻呵一声:“行呐,若是你能从这马车内找出第三人我们任你发落,如若找不出,小心你的脑袋搬家!”
茯苓最后字句咬紧,而半跪的人见她信誓旦旦的样子,再说他方才也瞟了一眼,马车内只有魏然一人,他倒生出几分犹豫,最终有所忌惮没有再搜查而放行。
茯苓放下帘子,忙吩咐马夫继续赶路,直行驶至一暗巷前,见已安全里头的人才让停下来。
马车内,魏然动也不敢动,颈间一把匕首横着,冰冷的触感使她不敢轻举妄动。
她转动眼睛,轻声道:“如今已安全,可否放了在下?”
茯苓没了方才面对御卫司的凌厉,只一脸焦急看着藏在魏然身后的黑子男子。
黑子男子收回匕首,用它轻拍了拍魏然的脸颊,威胁说:“今日之事还望魏小姐保守秘密,如若不然,我不介意我手下再多这一两具尸体。”
魏然想起方才所见之事,忙开口保证说:“你放心,我方才可什么也没瞧见。”
对方轻笑出声,骨节分明的手晃动手中匕首,然后收回,“这才聪明。”
身后压抑不再,魏然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她想想觉着真是倒霉,自己不过进宫一趟,怎么就摊上这种事,还真是晦气。
茯苓见魏然额上流下密汗,递过丝巾,魏然接过轻轻擦拭,让马夫往国公府赶。
与此同时邺州城内,一道道马蹄声疾驰路过街道,一路过来都未曾发现要抓的人,路过方才马车停留的地方他停了下来。
“可否发现可疑之人?”萧云亭坐于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跪拜的人。
方才的小统领忙回到:“回殿下,只拦下魏国公府马车,并与他人。”
“可否仔细检查一番?”他看着一众人,冷声开口。
为首跪着的人有些哆嗦,声音细小:“未……未曾,但属下见里头除了魏小姐与其丫鬟,并无其他可疑之人。”
萧云亭不听他的辩解,“下去自领二十大板。”
他自知理亏,妥声道:“是。”
知道魏然离开的方向,萧云亭驱马追赶,好在追上时马车还未走远,他直接带人将马车围了起来。
马车突然停下,魏然听到外头声响忙掀开窗帘向外看发生何事,便看到她那名义上的未婚夫正冷着眼看她。
“三皇子,有事?”见对方不做声,她主动询问。
“下来。”没有丝毫情感。
你叫我下我就下?魏然纹丝不动,睨他一眼,满不在乎的说:“我为何要下?”
萧云亭勃怒,微眯着眼,“魏池瑜,你不要得寸进尺。”他好生与她说,她竟如此不给面子。
呵。魏然甩下帘子动身,门帘猛地被揭开,她下了马车与茯苓站在一旁,朝马车抬起下巴:“搜吧,你今天要是能搜出个人来,我跟你姓。”
萧云亭下马,抽出腰间佩剑撩开帘子,空无一物,他冷着脸翻身上马,不发一言带着手下的人离开。
看着那道挺直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魏然心底咒骂,真不是个东西。
魏然对他成见颇深,原因无他,只不过是她初次见萧云亭时就与他起了摩擦。
那是魏然刚被接回魏家后第一次进宫,也是她得知自己从小与萧云亭订有婚约,知道她被魏国公府寻回,其生母淑妃召她入宫,初次见面就被萧云亭贬低得一无是处。
“这就是魏国公府的嫡小姐?也不知魏家怎么教的,竟一点礼数都不知吗?果然是乡野出生。”
“你除了生有一副好皮相外,本殿下还真找不出你还有何其他用处。”
就是如此的倨傲,脸色不知有多鄙夷。
魏然与他独处,隔桌而坐,听到这些话她面上微笑着,但桌下握成拳的双手告诉她要保持理智,对方可是大周朝的皇子,若打了他那便是以下犯上,要受罚的。
可对方喋喋不休,损话还在说个不停。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她一把拿起面前的茶杯朝对面是她憎恶的脸泼了过去,水顺着他脸颊滴到衣服上,几片茶叶还挂在头上。
“臣女瞧着殿下嘴边有只苍蝇嗡嗡个不停,眼见手下也没其他东西,只能用茶水将它赶走,殿下是最懂得礼数的人了,应当不会因为这小事怪罪臣女的吧?”
他应该庆幸这里是邺州城,庆幸他自己是个皇子,如若不然此时在她面前的就是具不会说话的尸体了。
她魏然的脾气可不好,以往有谁惹火了她,她可不会与对方多说什么,直接一剑给杀了。
萧云亭顿时哑口无言,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无礼的女子,他还当她是个柔弱不知还手的女子,不想竟这般不知礼数。
他堂堂皇子居然被这样羞辱,因对方身份还不能把她怎么样,一口气堵在胸间出又不来,下也下不去,郁闷至极。
初次见面两人就闹了不愉快,回到国公府后家人都围着她询问道:“怎么样?”
她甩袖,赌气似的说了一句:“不怎么样!”
现在看来,确实不怎么样。
她只盼着早日和他解了那婚约,若是真要她嫁给此人,她心里可是万般不愿意的。
回到国公府已经戌末,魏然脱下斗篷,发现一处湿润,她伸手摸去,闻着手中有一股腥味,竟然是血迹,连忙吩咐茯苓别让人瞧见,悄摸拿去洗了。
她还在想皇城到底出了什么事,挟持她的那人又是谁,竟然惊动了御卫司,只要御卫司出动,事情必定是不简单。
不过第二日她便知道了答案。
魏国公魏肃下朝后,与属下叶梣进了书房一个时辰后才出来,后又一脸愁容的出了府往皇城方向。
魏然截住叶梣,旁敲侧击后才知道昨晚司狱司一重犯被劫走,密牢重兵把守,不是普通人能进去的,而那劫犯竟能突破层层阻碍劫走重犯后还能不见踪影,使得此事惊动了圣上。
再询问得知那重犯竟然和一年多前南越发生的暴*乱以及蓝家被血洗的案子有关,如今当事人被劫,线索断开,蓝家一事成了悬案。
“蓝家……”魏然口中呢喃。
解得心中疑惑,魏然同叶梣告辞后起步离开,回到房中。
她在自己房中踱步,思考方才叶梣说的话,如若那逃走的重犯与一年多前蓝家有关,那她必定要找到。
只是她想不到,找来找去,要找的人竟藏在皇城中。
想到昨晚那人,恐怕就是劫了密牢的人,不知那人面貌,只恨自己没能早日出手。
只是自己身上受的伤还未痊愈,还得待在国公府内,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出了这事,皇城加重戒备,带着重犯想要出这皇城,怕是不大可能,昨夜那男子应当不会再轻易行动,重犯,定还在皇城内。
若还在城内,那就好办。
思及于此,魏然心中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