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添欢喜 第12章 打嗝

睡饱了午觉，姨妈捶肩捏背从家门走出来。一贯忙碌惯了，杨姨妈四下走走去。偶遇王奶奶挑着锄头回来，姚姚拿着农具跑得欢，显然是想快点回家。

看到杨杏花，王奶奶劳累发汗的脸上展了展：“杏花～好点没？”

姨妈大步走过去，从她挑着的筐子里拿出一把锄头：“好点了，你看，都能拿重物了。”

见她脸上确实有点精气神，王奶奶很欣慰：“沈馨那孩子好，你生病这段日子没少体贴照顾你吧？”

“她很上心，做起事来也很周到。”想起沈馨，杨姨妈忍不住笑起来：“我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活像个小王爷！”

王奶奶听乐，一个劲儿的摇头：“你呀你呀，”

忽而想到什么，杨姨妈眸光暗下去，“我那老姐姐就没这个福气了……这孩子，她统共就来看过两次。”

“都是家事，带孩子干什么呀！”王奶奶愤愤不平的为沈馨说话，语气自然冲了些。姨妈点头，没出声的赞同。

“现在桂花都在做什么呢？”

思索了下，过了一会儿，杨姨妈开口道：“在南边做服装行业，生意有点起色；现在慢慢做大了，经常跨省来回跑，我都很少见到她了。”

王奶奶直勾勾盯着杨姨妈，期待她继续说下去，杨姨妈也知道她想问什么，顺着说：“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再婚了，那男的也有小孩，是那个男娃，我姐姐好像还生了一个，是个女孩吧？”这般不确定，实在不能怪杨姨妈，她确实很少见过姐姐的二胎小孩。杨桂花女士不喜欢沈馨，很少带二胎回来，就算带，沈馨也会避开，自己躲楼上去。

一种微妙的平衡夹在中间，一直这样保持许多年。

“另一个呢？”王奶奶接着问。

“另一个……”杨姨妈马上会意，思忖了下道：“馨馨她爸去国外了，你知道，光拿女人吃的，是个软饭；那女的要去国外了，他也就去了呗，走的时候留了一大笔钱给我妈，说养到沈馨十八岁不成问题，叫我们别去烦他。”

冷气直出，王奶奶潋起光：“什么崽种也敢说这种话！敢情生孩子不用他养，不是他的亲血骨肉！这般抛弃，是我也憎恨！”

杨姨妈说着也心酸，长叹口气。姚姚早到家，探出头看王奶奶和姨妈，内心疑惑：咦？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焉了吧唧的？

杨姨妈把锄头放下，欲走，便看到桌角旁边的牛奶和半开的水果：“馨馨呢？”

“去小范那儿了，”

杨姨妈站定思考一下：“范姐姐的火锅店？”

“是啊，”姚姚搬来凳子给王奶奶和杨姨妈坐下，王奶奶继续说道：“以前就属你、桂花、范彩仨儿玩得最好，现在都大了，各奔东西，没怎么联系了吧？”

杨姨妈听了低头，嗓音闷沉：“嗯，她忙，我也忙。”

“怕不是吧？——”

王奶奶眼窝深，一双笑里藏话的眼睛注视着她，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缓缓开口道：“还是因为李卫兵的事？”

这三个字一出，杨姨妈转过头去，不再和王奶奶对上眼。王奶奶把话停在这，几句笑几句哄，又把杨姨妈哄回头了。

远远便看到两个妙龄少女腆着个肚子，面上泛红，走路有说有笑；走出一截，发现旁边还跟着个男生，高高瘦瘦，一身黑白。杨姨妈隔得远，模模糊糊看了个脸型和五官，感觉是帅的。

杨姨妈随即走出王奶奶家，定在门口。

沈馨首先和梁欢招手告别，今天她心情不错，一下子活泛了，原地蹦了几下：“下次再来找你玩——！”

待梁欢走远了，沈馨才回过头来看着蒋鹭。

打了几个饱嗝，沈馨悠悠哉哉说：“吃得好撑啊！”

“你胃口比我还大。”蒋鹭微微笑起来。

“怎么，瞧不起胃口大的女生呀！能吃是福，听过没有？”

蒋鹭正言：“我可没说过一个不字，只是吃要吃七分饱，否则不好消化。”

沈馨睨他一眼，还想开口争辩，打气又上来了，捂着嘴“嗝嗝”个不停。

远远的，杨姨妈东张西望，王奶奶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把她吓了一跳！

皱纹弄作一团，王奶奶笑着点她：“做贼心虚大概就是你这样罢！”

杨姨妈没心思打趣，紧着看，作势捏了王奶奶一把：“什么做贼，是做妈的，都关心孩子交友问题！”

沈馨嗝两声，蒋鹭就笑两声。

“你、你干、嘛！”

蒋鹭扬起嘴角，咧开嘴笑：“你让我想到一句话公鸡打鸣，母鸡下蛋——咯叽咯叽。”

沈馨小恼，挥手就去打蒋鹭，蒋鹭轻轻避开，边躲边笑。沈馨小脸通红，站在原地干瞪几眼蒋鹭，胸前起起伏伏，饱嗝今天是打爽了。

蒋鹭眼底的笑意散去，有些担心道：“赶紧去王奶奶家喝口水吧。”

眼看那个两个年轻人调头走过来，杨姨妈和王奶奶赶紧跑进去，作势把门掩起来。

依着沙发而坐，王奶奶对杨姨妈说道：“那孩子叫蒋鹭，我和他爷爷熟识，也算从小看着他长大的。”

杨姨妈挂着笑，佯装整理衣服：“馨馨与他只是朋友，我说什么了嘛。”

杨姨妈在想什么王奶奶能不知道？

王奶奶屁股往旁边挪挪，看着她素净的脸颊，给杨姨妈倒了杯水，杨姨妈双手接过：“你也别太干预，这个年纪的孩子就该和同龄人接触接触。”

杨姨妈吹口气：“才不干预，难道让她重蹈我的覆辙吗，我算是想开了，烟缘天注定，有缘无分的多了去了，何必拉拉扯扯，既拆散又散不掉。”

一想到杨杏花和李卫兵，王奶奶只得摇头叹息，吹口烫水，沈馨和蒋鹭就迎着门进来了。

见到姨妈，沈馨有些吃惊的看了一眼，也只是一眼，又继续打嗝。

王奶奶见状赶紧进厨房给她拿醋去，姨妈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喝点。”

一杯饮尽，沈馨眨眼睛：“好像……好了？”

高兴的劲儿还没几秒，下一个饱嗝接着上来，沈馨一脸苦恹恹的状态，王奶奶从蒋鹭和沈馨中间杀出来，递来一瓶醋：“喝！”

连着灌两口，姨妈拿纸巾又是给她擦衣领又是擦嘴角，沈馨要被酸撅过去了，王奶奶才叫停。喝醋属于偏方，不一定有用，沈馨不仅没什么效果，反而反应更加大了。

沈馨欲哭无泪，呆呆的盯着天花板，蒋鹭插嘴一句：“深呼吸吧。”

听起来极不可靠，沈馨还是照做了。一呼一吸一屏气，呃气慢慢下去，沈馨眼角刚浸出来的泪慢慢收了回去。

姨妈给她抚背顺气，沈馨原地坐着缓了缓，慢慢开口：“好点了。”

最后打上一个饱嗝，气从胃里匀出来，姨妈捻她一把：“还有人呢！”她又悄悄补了一句：“注意形象！”

小眼珠子滴溜溜的，沈馨看了一旁略显尴尬的蒋鹭，他喉结滚动，一副担心又不好意思看的表情。沈馨摸摸耳垂笑道：“别见怪、别见怪。”

“嗯。”蒋鹭轻声应道，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两个人听得到。

沈馨心刚放下，姨妈嘴上开始输出：“这才吃斋菜没几天，不能猛灌油水的啊！这刚吃过午饭，你又去别家吃去，吃那么饱做什么，宰相肚里也未必能撑船呀！”

被姨妈当众责备，沈馨脸上无光，嘟嘴没好气的回道：“李魏宏家的火锅是真的很好吃嘛……姨妈，下次我带你一起去吧！”

“我不去！”

杨姨妈拿出一种铿锵有力、坚定不移的气势来，沈馨面露疑色，刚想开口追问，便被王奶奶打断道：“你姨妈上班忙，没时间去；不打嗝了吧？看来小宏家这招待的很不错，快回家休息休息吧。”

蒋鹭听闻走到边上，朝王奶奶和杨姨妈告别：“王奶奶、阿姨，我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王奶奶前脚把蒋鹭送出门，后脚沈馨就被姨妈架起来，一拖一带往家里走去。

前边说过沈馨电话里通讯录有三，其一是外公；其二是姨妈；其三就是张小芩了。

作为沈馨初中好闺蜜兼同窗三年好友，张小芩是非常热衷于和沈馨相处的。两个人的性格一进一退，一张一收，性格文静偏迟钝的张小芩，有时很需要沈馨引导。

沈馨刚躺在床上半眯着眼，想到自己刚刚连着打嗝的样子有些好笑且丢脸，捂住脸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手机“突突”震两声，一段优美的轻音乐还没播完，沈馨看到那两个字顿时睁大眼睛，忙接起来：“小芩！”

“沈馨，”电话那头声音嘈杂，有什么人在说话沈馨听得见，但是说了什么又一点也听不清。

张小芩刚开了个头又没了声，熙熙攘攘的声音从听筒传进来，沈馨忙问：“你在店里吗？”

说罢，一记粗嗓喊起来：“还有海鲜炒饭吗！来两碗！”

“有！”

忙慌的回着电话，张小芩遮住听筒掩声说道：“沈馨，店里又来人了，我等下打给你。”

怕沈馨不接，张小芩又折回来补道：“等我哦。”

“知～道～啦！”

张小芩家的海鲜饭店坐落在环海公路上，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海鲜盛产的时节忙些，淡季就去忙农事，原材料尽量自产自销。就沈馨这两三年去找张小芩玩顺便帮忙的结果来看，他们家呐，一年到头是不会闲着的。

挂了电话，沈馨上床选了个狗妃抱入怀中。渐闻窗外雨声，一点点雨从窗子里飘进来。朦胧的雾气打在窗子内侧，夏雨缥缈，声势渐大；沈馨阖眼一会，便不得不起来把窗拉起来。

“下点雨好，地里太旱了。”

此话说出口，没过几天沈馨就后悔了；不过也是后话了。

桌边的手机响起，沈馨接过，听筒里传来急急又兴奋的声音：“沈馨，我们这里打雷了！好多客人都走了！唉，这半天的生意又没得做了。”

“巧了，我们这也下雨了。”

下了雨，张小芩心情还舒爽了些，挤出一个笑容和沈馨打趣：“毕竟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呀！”

沈馨“嘿嘿嘿”直笑：“害！别是贼船吧！”

张小芩笑脸盈盈：“拜过把子的亲姐妹，我不会害你的～”

沈馨沿着床边坐下来，脸看向窗外：“说起来，你那好姐姐最近没闹腾了吧？”她刻意在“好”字上加上重音，寓意明确：阴阳。

说起张小芩的姐姐张小萍呀，沈馨就很忧心！上能撒娇卖萌，下能撒泼打滚，活生生拿了一张白莲花的牌，同样都是去给张叔叔帮忙，两个人的待遇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一语中的，张小芩张张嘴，随之叹了口气：“我来帮我爸做事也不是打白工的，每个月会给点零用钱；昨天不是十二号吗，我的零用钱比我姐少了二百！”

听着张小芩的诧异，沈馨白了一眼，想也不用想直言：“为什么少你二百还不清楚吗，张小萍的活儿又是你帮着干的吧？她让你不要跟你爸说，你还真一点也不讲！你爸自以为一碗水端得平，大的做多小的做少，你的零用钱自然少喽。”

听了半响，张小芩悻悻说道：“毕竟她是姐姐呀……读书比我好，长得比我高，也比我能说会道、讨人喜欢……那以后她是要做精英的，店里这些小事用不着她动手……再说了，我也需要仰仗她多指点我的功课，未来事业多帮帮我才是呢……”

很神奇的一点，沈馨每次接电话都能被张小萍不断退让、懦弱自卑的心理给气得厥过去，却还是能坚持不懈的接她电话，不依不饶的好一番苦劝：“有什么用？你问她作业的时候人家肯教你吗？哪几次不是三两句敷衍，丢下一句‘参考答案有详细解析’就走开；再说，未来的事情那么远，以后谁是草鸡谁是凤凰都不一定呢，你就差把她立个牌位好吃好喝的奉上去了！”

沈馨越说越来气，如果张小芩在她面前她指定翻白眼外加上去捏一把：“你怎么那么会看人优点呢，我这满身优点外加主角光环的，你倒是说出来几个呀？”

电话那头的张小芩努努嘴，半点赔礼半点生气：“要说优点你是二，我和我姐一加一都小于你呢；”沈馨刚把气顺了顺，又被张小芩激起来：“要说闭月羞花才高八斗满腹经纶端庄儒雅，这些词都无法概括你的才学相貌，唯有四个字：好吃懒睡！”

“你连着夸我还带骂我呢～”沈馨别别嘴，眼周浮上一股好趣的笑意。张小芩是敢怒不敢言，只敢和同僚互诉衷肠、过过嘴瘾。

她声音软下来，带点责备在里面：“我为什么骂你你不知道？都多少天没来找我了……”

张小芩又接着说：“我是忙，合着你是去享清闲了都没想起我来。”

“怪我怪我，”沈馨已经趴在床上了，耳边阵阵雨声，雨点绵密，冷意袭来；她把夏被拢了拢。

“你都不知道，我这里简直就像个世外桃源！没事种种地、看看剧、翻翻书，有事的时候像在电视剧里面，热闹非凡，不过情节就是有些狗血就是了；”沈馨说到这，又把话锋一转：“上个月我去看过亨嘉中学了，里里外外都好大，清一色的绿，比土里的豌豆苗还嫩！操场也比我们学校的大，四百米一圈，测八百的时候就好数多了。”

沈馨说到这，把身体翻过来：“我来这县里也才一个多月，确实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每天不是吃就是睡，当然，也有吃撑的时候，”说到这，她抽抽嘴角：“熙海市靠海，都说‘翻过这座山，就是海了’，但海的那头还是海，我倒是亲眼见到山了！”

张小芩张开嘴，想插话，沈馨依然兴奋的说道：“山我见过了，海也见过了，以后谁也别拿这句话糊弄我向前看了！”

“守得云开见月明，”张小芩笑嗔她：“出去别说认识我，太丢人了！”

隔着手机沈馨“哈哈哈”大笑，拉着张小芩叙了好一会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