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蒋宾白的那张脸,纪齐脑海中适时浮现宋清益说的那句话以及说那句话时的动作神情。
“他是谁重要吗?我现在还是在你身边,不是吗?”
想到这,纪齐再次眯起了眼。即便现在回味起来,他也不得不承认当时自己被说服了一点。
但这并不意味着,当再次看到那个男人接近宋清益时,他能够做到视若无睹。
尤其是蒋宾白还大张旗鼓地寻找过宋清益,他总有点觉得这不是出于公事,而是出于某种私心。
“凌风,走。”他得赶紧下去宣示主权。
蒋宾白果然来了,按照他信中承诺的时间。
许明月见是蒋丞相,十分有眼力见地往后退了几步稍稍站远了些,看着两人站一起时,脸上更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宋清益从纪齐那回来后,两人便没见过面。若是没有纪齐那一出,宋清益此刻必然会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可现在只剩下鸠占鹊巢的心虚,宋清益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蒋宾白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情绪上下浮动明显,他语气温和地说道,“我没来晚,看到了你全程的表演。”
宋清益刚想回答他,余光一瞟,她看到看台上两道身影匆忙往下而来。
虽然她只看到一侧衣袍,但她潜意识告诉她为首的是纪齐。纪齐要是在现场,她就更不好同蒋宾白解释。
思及此,宋清益决定挨个突破,先解决蒋宾白错认她为他未婚妻这个问题。
于是,宋清益拉起蒋宾白的衣袖,“跟我走。”
冰场上人散得已经差不多,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在附近转悠。宋清益拉着蒋宾白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个四下无人的地方。
停下后,宋清益微微轻喘着,蒋宾白的注意力却在自己被她拉着的手腕上。
蒋宾白心中有些暗喜,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一步。他不忍破坏这一刻的和谐,耐心地等着宋清益缓过气来。
看着宋清益欲言又止的模样,蒋宾白觉得有趣得紧,他唇角牵起悠悠笑道,“不着急,慢慢说。”
宋清益这才发觉自己拉着他衣袖的手还未松开,她忙不迭地缩回右手,又甩了甩脑袋,避免沉浸在蒋宾白的温柔乡中。
“蒋丞相,我……”
一句蒋丞相,蒋宾白从中听到了疏离,怎么说话的语气和刚刚的动作完全不匹配?蒋宾白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话到嘴边,宋清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不久后,她鼓起勇气。“蒋丞相,我不是你的未婚妻。”
等了半晌却等到了这句没头尾的话,蒋宾白面色微变,“清益,你若是没准备好,婚期可以推迟。”
宋清益闻言瞪大了眼睛,心中咆哮她不是这个意思。
隐隐察觉到蒋宾白对于婚事问题的执着,宋清益捋了捋思路。
“不是,我是说你可能认错人了,我宋清益,根本就不是宋太傅的女儿。”
她坐不改姓,行不更名。
宋清益说完后,两人就陷入了沉默中。
宋清益沉默是在等蒋宾白的反应,而蒋宾白的沉默,眼神中只写着两个大字:不信。
联想到悬西同他说的近期有关六都会的传闻,蒋宾白稍稍一分析,就想出了个大概,“是因为你心中有别的人?”
或许她之前的不愿意只是单纯的不愿意,而现在可能是某些人的出现扰了她的心。
宋清益抿了抿唇,倒不是她心中有别人,只是这原本的事态本就如此。
“没有。”宋清益否认。
见她否认得干脆,蒋宾白闭口不提那虚无缥缈的传闻。
“既然不是因为心中有别人,那你今日又何苦说这些没由来的话?”蒋宾白眸光微冷,下意识想训她。
宋清益叹了口气,现在她真的怕了“认准”和“坚持”两个词。
见她渐渐败下阵去,蒋宾白趁热打铁道,“清益,我同你说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儿戏,莫说你心中没有别人,即便是有……”
蒋宾白停顿片刻,而后一字一句落下重音,“那也是对方的错。”
在明知她有未婚夫的前提下,还敢同她纠缠不清。若再有下次,他必定责令礼部好好清肃民风。
宋清益闻言眼眸微颤,震惊地望向一本正经说着这话的蒋宾白。
不是吧,这一个两个难不成都是恋爱脑?蒋宾白怎么能连绿色的帽子都不在乎,却又偏偏只认准她一人。
宋清益苦恼地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没听明白。”
但很明显,在这个问题上,现在的蒋宾白看起来有些油盐不进。
“要不回京后你带我去趟太傅府,不就知道我是不是宋家的女儿了?”宋清益试探着问。
宋清益想,就算她不识得宋太傅,宋太傅也不会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吧。
蒋宾白本觉得没这个必要,可考虑到太医说的她被洗去记忆后可能存在记忆断档、错乱等后遗症,便答应她了。
见他答应,宋清益可算是松了口气。
—
“咔哒。”最后两枚核桃在纪齐的盘弄下,终于不堪重负,变了个稀碎。
凌风上前,替他处理了落在手上的碎屑,然后退到了他身后。
枫香苑二楼上的云掣看着这一幕,小二上的那一盘子核桃在二公子手中无一幸免,不用想也知道,二公子现在心情非常不好。
可是今日是六都会冰嬉赛的日子,他哪怕留守枫香苑也听说了宋姑娘在赛场上一鸣惊人夺得桂冠。
二公子不应该替她高兴吗?怎么回来后就这幅模样?云掣想不通。
凌风看到云掣在二楼若隐若现,心中冷哼:这小子好奇都写在脸上了,却又不敢下来。
其实在二公子准备下看台去找宋姑娘时,一切都还算正常。
但就他俩下看台的功夫,宋姑娘和蒋宾白像是原地消失了一般。
纪齐扑了个空,恰恰此时宋姑娘的教习也准备往回走。
许明月不认识他们,所以防备地看着两人,只说了句“她先走了。”
先走了,好一个先走了。
比赛的冰场四通八达,所以纪齐回到了枫香苑守株待兔。
想必纪齐是认定宋清益和蒋宾白一同走的,这才有了这些倒霉的核桃。
“小二,再上一盘。”
被叫住的小二很是疑惑,不明白这贵人是什么奇怪的癖好,光剥核桃却一个不吃。
下一刻,对上这贵人不好惹的眼神后,小二立刻跑去后厨准备核桃去了。
小二端着一盘新的核桃送上桌后就准备离开,刚转过身去就被叫住。
“你不给我核桃夹,是想让我用牙咬吗?”
小二一愣:“……”
这哪是贵人,分明是活爹。
第一次也是他上的核桃,他贴心地给这位贵人递了工具,却换来一句,“我看起来像是核桃都剥不开的人吗?”
于是,小二悻悻地收回了拿着核桃夹的手。所以这一次小二没给他准备,哪知道……
小二一脸委屈,敢怒不敢言地重新给他拿了核桃夹。
纪齐看出了小二的情绪,他心情再不好也不至于为难个小二,刚刚没意识到罢了。
凌风看到他冲自己挑了挑眉,转头塞了锭银子给他,小二瞬间喜笑颜开,连声朝着纪齐道谢。
纪齐冲小二摆了摆手,而后全神贯注地和那一盘子核桃较劲,凌风就在一旁一动不动地看着。
都说人在不高兴的时候,会有许多非同寻常的行为。就比如现在的二公子,上一刻还在无差别地捏碎每一个核桃,现在却拿着核桃夹仔细地取整块的核桃肉。
饶是凌风从小跟在他身边,这会也摸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
蒋宾白的马车把宋清益送到枫香苑门口便离开,宋清益惦记着回京后的事,一脸心事的往里走。
纪齐正对着大门而坐,她的身影一出现他便看到了。
宋清益当然也看到他了,她差点忘了纪齐刚才也在冰嬉赛场出现了。
下一刻,她见纪齐朝她身后望了望,然后顺势开口,“就你一个人回来的?”
“他……”宋清益出于本能,想如实回答。
可一个他字刚出口,她突然反应过来刚刚纪齐说话的语气中带了好些阴阳怪气。
她还是不说为妙。
不说话就是心虚!纪齐心中冷哼,她刚才果然是和蒋宾白在一起的。
只不过,光天化日之下,谅他们也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情。
于是,纪齐向宋清益招了招手,“来,我给你剥的核桃,你尝尝?”
配合纪齐刚刚阴阳怪气的语句,宋清益怎么觉得这桌上的核桃更像是被淬了毒呢。
在纪齐的注视下,宋清益还是挪去他身边坐下。
吃核桃而已,多大点事。
眼看着宋清益坐下后,纪齐示意她自己拿。
纪齐还在慢条斯理地剥着最后几个,他右手边的小碟子上是剥得完整无缺的大块核桃肉,而左手边的桌面上则都是碎开的核桃壳夹杂着四分五裂的核桃仁。
这么明显的区别,宋清益当然知道该选哪个,她纤手伸向了纪齐的右手边。
可还没等她碰到,碟子就被纪齐收回,他指着左手边那一摊,“你吃那个。”
宋清益倒是无所谓,碎核桃也是一样吃。
凌风在后头眼看着二公子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由地想笑。
不对,是一棉花打在棉花上。
二公子对宋姑娘的惩罚就是他吃整块的核桃肉,让宋姑娘从核桃碎屑中挑碎核桃吃。
凌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