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熟悉的房间,宋舒棠一上楼便见几人在其中坐着,是部分负责人,大多数彼此间都只见过几次。
宿青简单地给双方作了介绍。
许是因为不熟悉,气氛安静下来,宿青轻咳两声,开□□跃氛围:“诸位不必拘谨,都是自己人,所求相同,皆是志同道合之辈,日后还会有更多机会交流。”
“宿青言之有理,各位直言便是,这也算组织的第一次集体行动,还需交流才能发现不足,此次行动便是关于北狄战事,各位尽情发表见解便是。”宋舒棠边说边观察众人神情。
好在并未冷场太久,朝堂中的代表黎文接道:“姑娘,不知此次行动的是要达成什么目的?”
“拿到实权,以便进行后续计划。”宋舒棠接着解释,“如今我们虽已有人进入朝堂,但所居之位皆是无关紧要,只有在朝堂上得到更大权力,才便于改革,这是第一步。如果放弃朝堂……”
她略微停顿,“放弃朝堂意味着更多努力和战乱,若能避免自然再好不过。按我的设想,最好的情况便是通过介入战事获取实权,顺便将人安插进工部或兵部……”
宋舒棠把计划同众人说明。
“如何,能做到吗?”
“可是……”负责云州一块事务的方泗有些担忧,“若是将火枪曝出,咱们便会失去优势。”
这也正是宋舒棠担忧的,大夏能人辈出,若是皇帝下令研制火枪,研究进度很可能会超过他们,他们就会失去最大的依仗,甚至有可能因此引起他的怀疑。
“若皇帝有意研制火枪,我会想办法将人安插进去,既能监督进度,也能向关先生那边提供一些思路。
只凭资历,很难熬进朝堂中心,我们必须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华以蕊有些不解,她负责组织内的开支以及和夏侯晓那边的接洽,据她所知,皇帝的几个儿子并没有皇帝那么难以应付,宋舒棠完全可以熬到皇帝去世,然后进入朝堂中心。
“姑娘,为何不等新帝?”
“他们不行。”宋舒棠答道,“如今的几位皇子,不论是谁成功继位,都不会有如今这位的魄力,他们与世家牵连太深,继位后情况恐怕会更加严峻。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皇帝与世家争,皇子和皇子争,加上北狄作乱,更能浑水摸鱼发展自身。”
华以蕊有些明白了,不在发问,只道:“目前各家商铺发展良好,加上夏侯家的帮忙,财物无需担忧。”
“根据查探的消息,姑娘可以多注意罗家旁□□位大人似乎有些见不得人的事,还向外递了什么东西,只可惜我们发现时已经晚了,没能阻止。”
坐在角落里的于瑞默默出声,他是负责暗处打探消息的人,一向不喜说话,这是他席上说的第一句话。
宋舒棠一开始还想安排他去做其他事,但宿青坚持说他很擅长打听消息,于是宋舒棠便听从宿青意见把他安排到暗处那块。
于瑞果如宿青所说那般擅长,很快从底部升职,甚至很难教别人怎么打听消息。
“原来你会说话啊!”华以蕊惊奇道。
“咳咳!”宿青轻咳一声。
华以蕊也意识到不妥之处,连忙道歉:“得罪了,是我失言。”
于瑞轻轻摇头:“没事的,也是因为我一直没说话才让你误会了。”
华以蕊更加过意不去,说出一连串的道歉话语。
见于瑞一脸茫然,手足无措的模样,宿青赶紧打断她:“华姑娘,够了,于瑞已经感受到你心意了。”
“对对对!”于瑞一叠声说了三个对字,生怕华以蕊接着说。
“那么火枪那边就由方泗你们负责了,记住我说的要点。”宋舒棠开口转移话题,把众人注意力引到正事上来。
“是,姑娘。”方泗回到。
“那便这样吧,黎文和于瑞那边多注意那位罗大人。”
“是。”二人齐声答道。
“那便散了吧,不要一起离开,注意有没有尾巴。”
“那我呢,姑娘,我做什么?”在场唯一一位没有被安排的华以蕊问道。
“你先等等。”
待众人全都离开后,华以蕊按耐不住地问:“姑娘,如今可以说了吗?”
“夏侯姑娘如今状况如何?”
华以蕊被她问的有些懵,想起她先前安排自己的事,反应过来,凑近答道:“夏侯姑娘似乎已经有些动摇了,每次去过书院后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华以蕊说的书院是他们在云州开设的,与普通书院不同,那里的学生都是经过筛选的,没有被礼制荼毒太深,能接受新思想,是特意培养的。
“很好,继续努力,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她拉进来,但是别被发现了。”
华以蕊得意道:“姑娘放心,我不会让她发现我是故意带她过去听课的。”
听了她的保证,宋舒棠突然有些担忧,但秉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则,她决定相信华以蕊,说不定她工作时不是这个样子。
最重要的是,夏侯晓知道也没关系,这算阳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梳理之后,宋舒棠总算放心多了,又交代几句后离开路氏桂花糕。
……
宣政殿。
看着手中大夏军连连败退的战报,皇帝强压怒火,冷眼扫过殿内众人,满含怒气开口:“沈倡!”
兵部尚书沈倡连忙出列跪在地上,其余众人噤若寒蝉。
皇帝将战报扔下去,正好在滑到他面前时停下。
“你自己看看!”
沈倡打开后迅速翻阅,脸色几番变换,道:“陛下,您息怒,微臣也不知为何会出现此种状况。”
“你说你不知道!”皇帝被他气笑,“你身为兵部尚书,不知道战报为何会被拦下,不知燕州粮草短缺,不知布防图外协!”
“陛下息怒。”沈倡无法回答,只能反复说这一句。
其他人也都面露震惊,在心中猜测,恐怕是有人阻断了燕州和京城的消息。
宋舒棠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众人,见罗家旁支罗大人虽同众人一样都露出了震惊神色,但还是能看出些端倪,联系到几日前于瑞提供的消息,不难猜到北狄内应是谁。
“传朕旨意,兵部尚书沈倡玩忽职守,现免去其职,责其归家反省,无诏不得出!”
沈倡欲言又止,终磕头谢恩:“……微臣遵旨。”
皇帝又扫视一圈殿内众人,只觉气闷,不管安排谁暂时掌管兵部都不行。
“兵部事宜由兵部侍郎暂管,抉择不了的由朕亲自过目。”
“微臣遵旨。”兵部侍郎立即回到。
皇帝环顾殿内,目光落在孟明远身上:“各位爱卿可有人愿意前往燕州,一同押送粮草?”
“陛下,微臣愿往。”
一道女声响起,皇帝出乎意料地看向宋舒棠,心中思量,若是安排她去也不是不行,孟明远可以去查内应一事。
“陛下,不可。”
皇帝还没回答,就有人急不可耐了。
“宋大人虽颇有才能,可毕竟是女子,押运粮草一途既有可能遇险,还舟车劳顿,宋大人恐怕难当大任。”
类似的话皇帝已经听腻了,只要安排宋舒棠做什么,就会有人跳出来,他如今心情烦躁,也不想再看宋舒棠如何反驳,只道:“依朕看,宋大人完全可当大任,此事便交由她去处理,任何人不得有异。”
宋舒棠没想到准备的一番话语并无用武之地,但能顺利解决也是好事,拱手道:“微臣遵命,定不负陛下所托。”
那官员本就是受人之托,见皇帝隐隐带有怒气,更不敢违抗,行礼后退回位置。
早朝结束后一个小宫女守在殿门口等宋舒棠,见她出来迎上去:“宋大人,孟大人托奴婢给您带句话,今日酉时邀您在至味轩一聚。”
言罢,福身离开。
宋舒棠则回了办公处,将事情都交接后回了宋府,掐着时间出门前往酒楼。
一进门便有小儿迎过来,笑得谄媚:“宋大人,您快请,孟大人已经在楼上厚着了。”
宋舒棠跟着他走到楼上厢房,而后小二退下,夏琦在外面守着,她一人走进去。
许是受了宋舒棠那日言语的刺激,孟明远每次见她都会特意打扮一番,着重表现自己。
他今日穿了件月白色衣裳,同他温润气质相得益彰,见宋舒棠进来浅浅一笑。
“说吧,找我何事?”
宋舒棠没有寒暄,直接问道。
孟明远指着窗户外的景色,不答反问:“舒棠可觉眼熟?”
宋舒棠顺着看过去,发现外面正是当日自己入京碰见那个大娘的街道,往日种种似乎还在眼前,但情况已然不同。
“舒棠入京当日我便是在这里看着,发现你们遇上麻烦后下楼。”孟明远接着道,“想不到已一年有余,但我却觉还在昨日。”
“你想说什么?”宋舒棠不觉得孟明远是那种伤春悲秋的人。
“我只是觉得世事无常,想不到会是这种情况。”
听了半天还没一句重点,又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宋舒棠不由有些焦躁:“孟明远,你若是还不说,我便回去了。”
言罢,她便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孟明远连忙起身拉住她,目光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宋舒棠被他这些举动弄得莫名其妙,心中记挂着人员安排,实在是没有耐心,无奈道:“孟大公子,你有什么直说就是,万事皆可商量。”
孟明远定定地瞧了她许久,半晌才道:“我能抱抱你吗?”
“自然。”
见他迟迟不动,她直接伸手抱住他。
孟明远愣愣地看着怀中的宋舒棠,顷刻才反应过来,双臂虚环住她,声音闷闷道:“万事小心。”
宋舒棠安抚似的拍拍他,道:“我知道了,你也是。”
过了许久,孟明远方才松开她,看着离自己不足一臂的宋舒棠,问道:“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宋舒棠沉思片刻,一时也没想出,搪塞道:“你觉得呢?好好想想,等我回来告诉我。”
然后就退后两步,思考一下,决定送他个消息。
“多注意罗家,特别是旁支。”
孟明远站在原地,看着宋舒棠推门离开,考虑许久,到底算什么关系。
“少爷!”
张文瑞带着小二过来,却发现厢房内只剩他家少爷一人了。
小二看向他,小声问道:“这菜还要不要上?”
“不必了,你先退下,需要我再叫你。”张文瑞将人打发了。
看孟明远还是一副沉思,大声喊道:“少爷!”
“怎么了?”
孟明远看他一眼,坐回位置上。
“宋姑娘呢,你不是说要提前过生辰还有给她办宴吗?”
张文瑞问道,明明是少爷自己说担心宋姑娘赶不回来,所以要提前过生辰以及给她办践别宴,可如今人怎么走了。
孟明远深深叹气,语气中带着哀怨:“走了。”
“啊?走了!”张文瑞瞪大眼睛,“可……”
“什么走了?”
门外走进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出声问道。
“曲公子。”
张文瑞同他打招呼。
曲卓挥挥手,张文瑞立即识趣退下。
“多日不见,你怎么开始打理自己了?”
孟明远瞥他一眼,并不作答。
“我可是大老远过来的,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曲公子想要什么反应?”孟明远懒洋洋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你怎么又回来了,郑叔那不需要你了?”
曲卓想起师父那边的一推事情,并不想提,只道:“不谈这个,我们聊聊你吧。”
“聊什么?”
“你不是信中说喜欢宋姑娘,让我不要招惹她吗,现今情况如何?”
孟明远脸色一变,避而不谈:“不说这个,换个话题。”
见他神色,曲卓大概猜到一些,笑得奸诈,道:“那便聊聊大夏女官宋大人吧。”
孟明远冷眼瞧他,轻哼一声后推门离开。
“哎哎哎!不聊这个,你等等我。”
曲卓连忙跟上。
……
黄沙漫天,一列长长的车队行至驿站停下。
为首戴着面巾之人翻身下马,走到驿站门口。
守着的小兵大声道:“什么人!”
宋舒棠拿出文书,递给他,小兵看过后连忙挥手朝其他人示意,立即有人过来帮他们牵马。
一个打扮像小兵头领的人跑过来,行礼后,领着他们进去:“大人请进。”
宋舒棠跟着他进屋,摘下面巾。
那人见她面貌,便问:“大人可是姓宋?”
“你认识我?”宋舒棠惊诧道。
“卑职并不认识大人,只是这女官咱们大夏也只有一位,卑职略有耳闻。”
宋舒棠失笑,倒没想到京中的事能传到此处,看来是自己低估这消息传播的速度,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人叫我闵石便是。”
闵石带着她到住的地方,好奇道:“大人为何在此处停下,前方不远便有城池,去那不是更好吗?”
宋舒棠面色不改:“押送的将军身体不适,需要休息。”
闵石眉头微皱,宋舒棠初次来此都没有身体不适,负责押送的人怎么可能会身体不适,这其中恐怕有蹊跷,但他暂时按下不谈,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道:“原是如此,那卑职这就去将驿站内的大夫请来。”
宋舒棠注意到他神色变化,也没追问,点头称好。
安顿好后她决定去看一看那位身体不适的将军,以示关心。
一路走到那里,便听见呻吟声,宋舒棠在外面整理一番轻咳一声后走进去。
“宋大人。”
床榻上的人同她打招呼,当即便想下床,却似乎触碰到哪里似的,眉头紧皱,呻吟出声。
“聂将军,不必多礼。”宋舒棠等他表演完才道。
聂杰一副过意不去的样子,语气哽咽:“多谢大人体谅。”
“将军身体如何?”宋舒棠问道。
聂杰微微摇头,一副自责的模样:“不算好,要不是因为卑职,咱们行程也不会这么慢,卑职真是……”
“真是什么?”
见他迟迟说不出下句话,宋舒棠问道。
聂杰抬头对上她含笑眼神,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词,在那里张着嘴,半晌才道:“卑职心中自责难以言表,还望大人理解。”
“可是我不太能理解。”宋舒棠一脸无辜,真诚道。
聂杰失语,心中暗骂宋舒棠,却还是笑道:“那大人就当卑职什么也没说吧。”
“好啊。”
宋舒棠看向一旁的大夫,问道:“大夫,将军情况如何,明日能启程吗?”
大夫一脸犹豫,摸着怀中的钱袋,思虑后道:“回大人,这位将军身体状况实在不好,这几日已是强撑着行进了,明日不可再奔波。”
“这怎么行!”
不等宋舒棠开口,聂杰就急道,一脸着急,“燕州还等着我,大人,明日我们必须要走!”
“聂将军别急,我有办法。”
宋舒棠安慰道,但聂杰脸色却更加难看。
“不知大人有什么办法?”
宋舒棠笑道:“既然将军不能奔波,那便由我带着众人赶往燕州,将军留在此处调养身体。”
“不行!”聂杰一时情急,声音有些大。
宋舒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有何不可?”
“呃……”聂杰沉默半晌,额头冒出冷汗,道,“此处情况复杂,大人恐怕难以处理,更何况,押运粮草本就是卑职之责,怎能劳累大人。”
“大人莫不是昏了头?押运粮草是我之责。”宋舒棠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