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面上焦急,似乎是十分要紧的事。
宋舒棠压下心中那抹不安,尽量让自己声音冷静:“出了何事?”
“城北突然发生大规模瘟疫。”衙役拱手道。
“什么!”宋舒棠面上诧异,城北并不是感染瘟疫最多的地方,加之以如今的隔离强度,只怕是有心之人从中作乱,也不知会不会和几年前的余州瘟疫出自同一势力。
“现在情况如何?”
“孟大人已经派了人去处理,如今情况不明。他让卑职来告知姑娘,请姑娘和燕大夫即刻回到衙门。”
“不行。”燕苍出声反驳,“病人不宜移动,老夫得留在这照看。”
“可是……”衙役为难地看向宋舒棠,希望她能劝说几句。
燕苍在治病上一向说一不二,对病人十分上心,又是长辈,宋舒棠一时也想不出怎么劝,只能折中道:“先生不同意搬走就算了,多派几个人过来便是,孟大人那边由我去说。”
衙役点头称是,宋舒棠又吩咐几句后同他离开。
……
衙门里,不时有衙役来往,手中拿着棉布药材和粮食之类的,看上去有些乱,但乱中有序,众人各司其职,径自做着手上的事,互不干扰。
宋舒棠到衙门大门时便见姜永霖站在那里,正四处张望,注意到她后连忙走过来,眉目间是掩盖不住的担忧。
宋舒棠同他点头致意,但也无心寒暄,快步走进门内。
孟明远就在大堂处,见她过来,简单交代了目前状况。此次爆发并无预兆,好在有先前制定的一系列准则,倒也没出乱子,所有人都已控制在城北,其他地方不会受到太多波及。
“此事或有人推波助澜,说不定与瘟疫爆发的真相有关。”宋舒棠意有所指,手指似无意地在桌上地图点了两下。
孟明远了然:“已经安排人排查,若真的属于人为,想必那人还没来得及处理尾巴。”
姜永霖就跟在宋舒棠身后一起过来,被二人对话弄得云里雾里,本想发问又顾及自己的面子,于是他咳嗽几声。
“世子身体可有大碍?若是病了还是早点就医为好,免得染上疫病。”孟明远好心道。
姜永霖被这话一噎,讪讪道:“多谢孟大人关心,但在下身体康健,就不必麻烦大夫了。”
“世子心里有数就好,但最好还是请大夫把一把脉,今日便好好休息,不要随意走动才是。”孟明远又转向宋舒棠,“宋姑娘,我们去城北看看如何?”
宋舒棠正有此意,自然无不从道理。
眼见两人就要离开,姜永霖匆忙开口:“宋姑娘,等等我,我和你们一道。”
“世子还是留在此处,等待大夫为好。”孟明远委婉拒绝,眼睛看向宋舒棠。
“世子还是以身体为重。”
这话等同拒绝,孟明远眉眼不由染上几分笑意,义正言辞:“既然宋姑娘都劝世子留下,那世子还是留下吧。”
姜永霖心中暗骂孟明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但孟明远恍若无觉,眉眼弯弯的和宋舒棠离开。
……
城北家家户户房门紧闭,街上只有巡逻的士兵和衙役,街上同样设了哨卡,有人守着,严格管控进出之人。
距离哨卡不远处,几个人影越来越清晰。守着的士兵看清来人后打开一道口子,立正站好。
宋舒棠和孟明远几人与他们问好后进入这片区域。距离城北瘟疫再度爆发已过去了几天,在高强度搜查下也找到了些许线索,他们此行便是为此而来。
一个衙役在前面领路,边走边说:“城北瘟疫刚爆发时卑职便搜过那里,也问过周边的人,他们都说李二在前几天便染上疫病去世了,屋里东西也都是放了几天的样子,已经有了灰尘。
但今早卑职准备去将那里东西都烧掉时却发现屋内家具摆放的位置变了,茶碗也干干净净,显然是有人回来过。果然,在卑职一方打听下,昨夜有人听见那屋传来说话声和挪什么东西的声音。”
“做的不错,届时记得去领赏。”孟明远赞道。
衙役理解眉开眼笑:“谢大人,这都是卑职应该做的,卑职一定会不辜负您的期望。”
说话间,几人来到李二房前。宋舒棠打量四周,发现这离城门很近,不到半里地。城门北并不高大,只能堪堪通过一辆马车,一向没多少人走,也就没有太多对民房建造的限制。
进了屋子,孟明远和其他人都去屋内查看,宋舒棠和刚刚那个衙役留在院中等候。
“娄州可有建造地窖的习惯?”宋舒棠问道。
“姑娘您问的真有意思,哪有北方城市不建地窖的啊?要是没地窖,能有几户人家可以熬过冬天。”衙役答道。
“带我去李二家中地窖看看。”
“姑娘是怀疑有人藏在地窖?”衙役问道,不等宋舒棠开口,他就摆摆手,“那不可能,姑娘。地窖我已经找过,并没有藏人的痕迹。”
“你带我去就是。”她方才就注意到李二家是离城门最近的几户人家,如果他真有什么秘密,那地窖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衙役只觉得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便也不再推辞,把她房子后面,李二家中地窖入口就在那里。
二人手中都拿着火把,进去后宋舒棠就四处查看,和泥墙贴的很近,衙役一边絮叨一边给她照着脚下的路。
“姑娘,我真的认真找过了,这确实没什么藏人的痕迹,也不适合藏人。虽然地窖是挺大的,但这空气都不流通,一般人很难在这待太久。您别不相信我,我小时候有次玩耍躲进家中地窖,差点憋死在那,最后还是我娘来地窖拿菜时发现了倒在地上的我。
您出身富贵,自然不会有这些经历,说不定也没怎么见过地窖,但您真的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信。”宋舒棠淡淡道。
衙役没想到她是这个回答,一时卡住,在那思索半天。
宋舒棠则是把手用力按在墙上,不出意料的,一个堆满白菜的柜子缓缓挪动,露出幽深的地道。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衙役瞪大眼睛,语无伦次,“这怎么会有个地道,又是通到哪里的?”
“若没猜错,应该是城外。”宋舒棠十分善解人意,给他解释。
“啊?”衙役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别犹豫了,我们进去。”言罢,她便率先走进那黑暗中,手上的火把照出些许前路的光亮,见衙役还停在原地,耐心站着等候。衙役回过神来,和她一起进去。
二人慢慢走着,宋舒棠一路都在观察四周,并不着急,仿佛是来踏青,而不是身处漆黑的地道。
地道中响起别的脚步声,辨不清方位,衙役警惕地将手按在佩刀上,把宋舒棠大半身子护在自己和墙壁中间。
光是从二人来时的方向出现的,宋舒棠放下了按着匕首的手,余光瞥见衙役松了口气,同时不动声色地远离自己。
孟明远带着几个人跑过来,直直跑到她面前才停下。他上上下下地打量后才放下心来,看上去又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又从袖中拿出一块棉布,熟稔地拿起她的手仔细擦拭,确定不沾泥土了才放下,神情自然道:“走吧。”
宋舒棠沉默无言,余光悄悄去看孟明远,但地道中实在太黑,她什么也看不清。
几人就这样一路走着,终于抵达了地道出口,推开挡着的木板,便见一片林木。宋舒棠借着孟明远的力爬出来,果然看见了身后的城门。
她四处观察着,看见那木板旁边的泥,周边的树,倒是个容易掩藏的地方,她暗自想到。
林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背影在林间穿梭。
“是陷阱。”孟明远悄声道。
“也是机会。”宋舒棠同他对视,二人当下便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孟明远让那个衙役去衙门找姜永霖,让他带人到这来。
“就说是我让他来的。”宋舒棠补充道。
孟明远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点头道:“按她说的来。”
交代后衙役重返地道,几人也快步跟上那人。仿佛捉迷藏一般,几人虽能看见那人尾巴,但也只能看见尾巴,眼见着离城门越来越远,周边的树木愈发高大,草丛茂密,孟明远挥手示意停下。
“还好吗?”孟明远看向身边的宋舒棠,她正拿着从衙役那借来的佩剑,砍去旁边的杂草。
她点点头,示意自己状况良好。
一行人放慢脚步,以此休息,为一会可能出现的埋伏做准备。
又行过一段,终于完全看不见人影,孟明远让众人做好准备迎接敌人,在走到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时果然有十几个黑衣人跳出来。举着刀或剑便向众人砍来,方才勾引几人的人站在战场外,抱胸看着。
到处都是刀剑相撞的声音,血肉横飞,不时有血飙到宋舒棠脸上,她强撑着冷静,四处观察着,说着周边敌人的方位。
打了一会,对方人越来越多,虽然孟明远武艺出众,但几人还是陷入劣势,身上或多或少都负了伤,宋舒棠因为被护在中间,所以并未受伤。她有些着急,四处查看却发现凭自己这几个人完全没办法突出重围。
一直站在人后看戏的男子似乎有些厌倦了,他拿起弓箭,玩味地对着几人。
“咻!”
一支箭破空而来,正对孟明远面门。宋舒棠连忙将他拉开,扭过头就见男子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无声做着嘴型:“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