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屏看着眼前这个四十多的中年人被自己母亲训得服服帖帖的,管你外头多威风,关上门来,一个孝字能把他给压死。
刘家大爷出了院门脸色阴沉得很,可想到流云楼能开门做生意,他这心情又好了许多。
“盛娘子住在何处?”
“李氏客栈。”
刘家大爷点头,“好,你先回去,等我这边处理好了,自派人找你去。”
盛屏躬身道谢,转身离开。
她一走,刘家大爷让人把刘管事叫去了他的书房。
“老太太发了话,要让流云楼做素斋,这盛娘子是你请进门的,她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刘管事是给刘家大爷做小厮起家的,这么些年能在刘府混得风生水起,背后少不得刘家大爷的撑腰。
他一五一十讲了盛屏的来历,又情真意切地表示,他之所以会答应引荐,也是见老爷太难了,成天的被王长史刁难,他看不惯。
王长史对着刘家大爷作威作福,可对刘老太却忌惮三分。
“明年太妃娘娘和成王殿下就要来岷县了,他岂敢再造次?”
银子跟前有什么不敢的,刘家大爷可没觉得王长史好糊弄,不过刘管事的话倒给他提了一个醒,没人嫌银子多,只要他给足诚意,不怕王长史不同意,反正现在就剩两个老板了,只当多了一个王长史和盛屏,左右他开店是挣钱的,少挣也比亏本强。
刘家大爷拿流云楼每年分红的三成银子撬开了王长史的嘴,这头得了准话,他立刻叫刘管事去李氏客栈把盛屏叫来,商议开素斋一事。
盛屏得到这个消息,开心极了。
她算是技术入股,每年能得三成分红。
这边一定下来,盛屏就把王秋云叫过来。
“王嫂子,柜台上的事王水能料理得清白?”
王秋云点头,“他比我做得好。”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盛屏知道王水的品行,也了解他对王秋云的情谊,想来一时半会儿不会生出坏心,若是后面两人还能更进一步,她对王水也能彻底放心。
“好,烧烤店那边你不用去了,只每月检查一下账簿,这几日你跟我一起去流云楼做素斋。”
王秋云点点头。
虽说烧烤店是她、盛屏和江山青三人一起出钱开起来的,可论起经商的本事,他们不如她,也就一向听她的安排。
王秋云的厨艺在盛屏之上,她缺的是用料和创意,这点儿盛屏可以给她补上。
盛屏将她脑子里的素菜食谱,一一写出来,标注上原料和调料,带着王秋云一起在流云楼后厨忙活。
前头王掌柜也没闲着,先招伙计,再放出风声。
素斋用的豆腐换成了王豆子家的,其他一切照旧。
自打流云楼要办素斋的消息传出去,镇上的普通老百姓也好,有钱人家也好,跃跃越试。
在打听出大厨就是先前给刘府做素斋的盛娘子以后,吃过的人自然更期待。
没吃过的,想的却是素斋当便宜些了,以前吃不上流云楼现在也能吃上了。
不过正式开门营业那天他们一看价格暗自咋舌,一盘菠菜拌豆腐竟然卖到了一百文,伙计说了,现在是冬日,吃菜不容易,旁的地方还没有呢。
话虽如此,可还是太贵了吧。
得益于这些纷繁吵杂的讨论,流云楼素斋的名声渐渐在岷县传播开了。
那些以为太贵生意必然做不下去的百姓,眼瞧着流云楼的生意却越来越好了。
他们这才明白过来,这流云楼不管做的什么生意都不是他们普通老百姓能吃得起的。
每日店里剩下的饭菜也没浪费,后门摆了一张桌子,到了打烊时,店里伙计把没卖出去的菜做成的一锅烩端出来,分发给乞丐、穷人。
素斋原料多是豆腐,隔夜的豆腐就不新鲜了,盛屏便提议了此事。
刘家大爷本来还不愿意,隔夜不能给客人吃,店里伙计不能吃?
可盛屏又说店里伙计每天做的都是体力活,成天吃素,还能有力气干活?他这才勉强同意。
不过这事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倒是难得夸了他几句,自此刘家大爷再无二话。
盛屏带着王秋云做了五天,把各种食材的配方一一告诉她。
除了第一天盛屏亲自下厨,往后几天小到酱汁调制,大到烹饪,全部由王秋云主厨,其味道与盛屏所做相差无几,甚至还要更胜一筹,唯一的问题是王秋云的雕刻手艺不好,不过这也不算什么。
经营流云楼这样的大饭店,后厨各职员分工很多,有刀工好的就专门备菜,也有专做白案的师傅,雕刻也是一个大分类,自然也有专人去做。
她最需要学习的是摆盘。
来流云楼吃饭的人都不差钱,那么在摆盘上往精致里走总没错,得让客人觉得这钱花得值,才能接二连三的来吃饭。
怕王秋云记不住,盛屏一气画了二十多个摆盘花样,让她务必牢记于心。
随后盛屏回了李氏客栈,把喜儿和林丰请到小院里。
“本以为很快就能去万山镇的,可谁想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我既要在流云楼掌厨,虽然有徒弟在不必我天天去,可也不能这样贸然离开,本来你们送我来回来就是夫人的一片体恤之心,我也不能让他们在这里耽误太久。”
两人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多说什么,隔天盛屏请他们到流云楼吃了一顿素斋,下午送他们离开了镇上。
刚往回走,在街上遇到了文杏。
文杏这次带来了木器坊、土窑坊和竹篾坊的作品。
十二生肖不说多么精美,也已经是能摆摊售卖的水平了。
土窑坊经过多次试验终于把那五套餐具烧纸出来了。
粉色的花边盘,浅绿的树叶盘,另有淡黄色、鸭青色和绛紫色,也算是五色齐全了,美中不足的是烧制工艺不太好,有孔洞。
文杏同她说:“烧裂了好多,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些。”
在她看来这些器具已经相当精美了。
而盛屏却知道这还不够好。
而之所以这样不稳定,还是因为瓷土的湿度和火候无法精确控制,若是能把这两样掌握好,想来能大大提高成品的精致程度。
以现在的条件来说,只能用笨办法,根据不同水土混合的比例和不同时间烧制,找出最适宜的那一组。
想到这里,盛屏一刻不耽误,先去刘府跟刘家大爷请辞,告诉他这几日流云楼后厨由她的徒弟王秋云负责,为了安他的心,她特意让王秋云给他做了一桌素斋,得到他首肯后,她又去客栈找周全,把文杏带来的那些东西拿给他看。
周全对木头和竹篾制的十二生肖反应平平,倒是餐具让他有几分兴趣。
“你想卖这个?”
“我们村有土窑坊,能制瓷器,眼下做的这几样只是实验,后面还会做些花瓶一类的摆设。”
盛屏见他没太大反应,又道:“其实瓷器做成什么样都成,只要有样式。”
周全不是没做过瓷器生意,只是这东西难做,要想制得精美很难,达官显贵家都是官窑里烧制出来的,那份手艺不是寻常百姓能摸到的。
盛屏这里的几样器具,稍显粗糙了些,颜色却烧制得恰好,想来也能卖出去,只是卖不了高价。
“东西是好的,只是怕卖不上好价钱。”
盛屏道:“这是第一批做成的,师傅还没把控好分寸,往后再做,只会越来越好。”
也是有些交情的人了,周全点头,“我过两月还会来一趟,届时再看看样子。”
周全把目光放到十二生肖上,“这些小玩意儿也不是不行,只是太过粗糙,何必给我?大街上摆个摊叫卖就成。”
这是没有看上的意思。
盛屏也不勉强,头一回能把模样做出来,再往后只管精细打磨,不怕没销路。
在回村之前,盛屏去了一趟烧烤店,眼见着客满盈门,一切如旧,她才放心的跟文杏去码头。
码头上的摊贩们又重新出摊了,只是盛屏一一看过去,却没有见到一个熟面孔,想来先前那些人已经去了别的地方谋生了。
荣山等人巴巴的等了盛屏三天,就盼着她早点儿回来给他们说点意见。
盛屏比他们都着急,一回到村里,就让小苗去工坊帮她叫人,她搬了桌椅摆在院子里,烧上一壶水。
荣山等人来得很快。
她先跟荣山交流,指出木制十二生肖的不足之处。
其一表面不够光滑,不同于桌椅板凳可以用刨子将表面刨平,形态各异的小动物,没有合适的工具可用,毕竟现在没有磨砂纸,边边角角的很难顾及到。
其二没有质感,木头本身没有光泽,需要后期打蜡或上漆,可这些没有这样做。
盛屏大约理解,他是想先把形打磨出来,毕竟不管是蜡还是大漆都不便宜。
“这形是好的。”可以说是完美把握了动物的形态,不说多么精巧,但也憨态可掬。
“只是表面粗糙,还得精细打磨才是。”
荣山正为此苦恼,“我也知道,只是没有趁手的工具。”
盛屏想到首饰钗环,“那些石器、玉器是怎么打磨的?”
玉不琢不成器,既然玉器可以被打磨平整、抛光,木头按理说也行。
虽然隔行如隔山,可这中间当是有可以借鉴的地方。
果然荣山道:“他们多用矬子、磨碎的细沙,还有坚硬的贝壳。”
盛屏想起来,荣六叔不就是村里做首饰的吗?想来他应该可以出出主意。
她这样一说荣山立刻拍腿道:“倒把他给忘了,我现在就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