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山是体力活,去做的都是男子,家里女眷多半留在家里,就是去了,也只是做装土的活儿,大多数时候她们没什么要紧的事做。
若是给她们在镇上找到活儿干,每家都有人在外面挣钱,那就一碗水端平了,大家也不会说什么。
想到这些人情世故,盛屏就头疼。
以前觉得荣山村都是好人,个个都心善宽厚,可现在看来,大家生活水平相当的时候,自然不会有太多别的想法,可是一旦涉及到全村的利益了,根本不敢冒头,坚持同舟共济,就是生出一二分其他的心思也很快压下去。
面对这种集体利益至上的团体,还是得有身份说得上话的人去号召才有用。
好在荣二叔不是一个古板的人。
没两天,王掌柜把剩下的两车木材送来了,盛屏让人直接拉去了荣山的家里,正好把第一批做好的鸡舍拿回家,接着她就拉上了好几个闲在家里的朋友们一起在荒山上把鸡舍给安置好,并给养鸡的这三座荒山取名为乌鸡山。
等到二十个鸡舍全部建好了,这些乌鸡们再也不回后院了,盛屏只得每天爬山给它们喂食、添水,她也不嫌累,只当是锻炼身体了。
也许是这大半年的调养,她感觉现在身体比她才来时好了很多,她也深刻感知到生命在于运动的真谛。
不过为了提高效率,她雇佣了文杏一起帮她。
家里的鸡蛋攒得多了,盛屏要拿去镇上卖,还是跟老刘头和文杏一起。
这种鸡蛋不比普通的鸡蛋,盛屏出门的时候特意带上了两只大黑乌鸡。
到了镇上她没乱找地方,就在人最多的畔柳桥那儿摆摊,一边招呼人来看鸡蛋,一边跟路过的人说,她养的大黑乌鸡不比寻常乌鸡,鸡蛋也尤为特别,是飞鸟村的特产。
经过剿匪一事,飞鸟村在岷县也算是出了名,关于他们村养的乌鸡自然也被人重点提起来过。
如今她打着这个旗号卖鸡蛋,引来不少人光顾,没多久,来了个伙计模样的人,他蹲在地上先仔细看了那两只鸡,又仔细看了蛋,而后问道:“这位娘子,可能敲一个鸡蛋让我看看蛋黄?”
盛屏立刻明白过来,这伙计肯定是见过这鸡和蛋的,满嘴答应,拿出特别准备的碗,敲了一个。
伙计一看蛋黄的颜色,马上就说:“这鸡蛋我全要了,这两只鸡,我也要了。”
盛屏只给他鸡蛋,“不好意思,这鸡我还要留着下蛋不卖。”
伙计也不强求,把银子给她,“日后你若还有这样的鸡蛋要卖,可以直接送去流云楼。”
这算是意外之喜了,以后不愁销路了。
文杏和老刘头在桥头坐着等盛屏卖鸡蛋,谁知半个时辰不到,鸡蛋卖没了,那可是两百多颗鸡蛋,镇上人这样能买?
盛屏看到他们吃惊的模样,解释道:“流云楼的伙计买走了大半,散卖没卖出几个。”
流云楼他们是听说过的。
拎着两只乌鸡,三人去了李氏客栈。
小苗本来在院子里逗弄鸽子,突然听到一声鸡叫,立刻跑去开院门,看到盛屏来了,高兴地叫娘,“娘,盛婶子来了。”
焦红锦和云云从屋里出来,“这就来了?快进来坐。”
小苗从屋里搬了凳子出来,让他们在院子里坐下。
柳大娘和王青从外头进来,他们刚给店里送了鸽子去,见到盛屏来了也很高兴。
盛屏指着乌鸡,“这两只鸡每天都下蛋,我特意给你们拿来,养着下蛋吃。”
王青腼腆冲他们笑了一下,去屋里提了一筐鸽子蛋出来。
柳大娘说:“咱们不缺蛋吃,这鸽子也天天下蛋,这些你们拿回去吃。”
万万没想到,鸡蛋、鸽子蛋竟然已经饱和了,盛屏问:“最近没人买鸽子蛋了?”
柳大娘摇头,“有,只是还是有剩下的。”
盛屏想了一下,“僧人吃蛋吗?”
大家一愣,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还是文杏之前去庙里上香的时候住过一天,吃过素斋。
“素斋里是有黄瓜炒鸡蛋这道菜的,我想他们应该是要吃的。”
“流云楼现在被僧人包下来了,刚才他们店里的伙计还买走了我带来的鸡蛋,一会儿我去一趟流云楼,看看他们要不要鸽子蛋。”
柳大娘点头,“行,也到吃饭的点了,我去做饭。”
盛屏和文杏都去厨房帮她。
盛屏主要是想看看他们最近的伙食怎么样。
干笋炖乳鸽、鸽子蛋羹、馒头,还不错,盛屏放心了。
用过饭,盛屏提着鸽子蛋去了流云楼。
流云楼这个名字,盛屏听了很多次,但今天还是第一次来。
站在门前,盛屏抬头望着眼前的牌匾,题字金光璀璨,很是气派,可敞开的大门里静悄悄的。
盛屏进了厅堂,能听到掌柜打算盘的声音,但装饰精心、布置雅致的店里却空无一人。
盛屏好奇的走到柜台去,掌柜这才注意到有人来,本想要出声让她走,但看到她挎着的篮子里是鸽子蛋,又换了话,“您这是要卖鸽子蛋?”
盛屏点头。
掌柜拿了一颗鸽子蛋站在有光的地方,看了好一阵,才对盛屏道:“我都要了。”
说着掌柜叫了一个伙计来,让他数清数量,他再把银子给盛屏,一百颗鸽子蛋,老板给了一两银子。
盛屏看着掌心的银子,有些不解,“这是不是太多了?”
掌柜摇头,“给你你就拿着。”
楼梯处有响动,掌柜的和盛屏同时抬眼去看,原来是一个僧人从楼上下来,他是来要水的。
掌柜跟他很熟的模样,“云恩师父,你要什么摇铃就成,自然有伙计上去听您的吩咐。”
脸是笑着的,话也算客气,可盛屏听着觉得古怪。
那个叫云恩的和尚,三十出头的模样,身材很是魁梧,眉毛粗,眼睛黑亮,他持一串檀木串子,对掌柜作揖,“贫僧还想问僧帽、僧衣、僧鞋、僧袍一事可有进展?”
掌柜笑道:“师父们一要上千件,我既要去买布、买针线,还要去找绣娘,哪里能有那么快呢?”
云恩身上有很重的檀香味道,但周身散发着的气场并不宽和,反而有种冷厉的强硬感。
“若是耽误了佛祭,你只怕担待不起。”
掌柜的收了脸上的笑,“师父莫不是要逼死我?”
云恩低头捻动佛珠,“阿弥陀佛,掌柜慎言,还有半个月,望掌柜上心。”
说完转身上楼了。
见着人走了,掌柜的脸垮下来,“占着茅坑不拉屎,牛气什么。”
盛屏问:“掌柜的,他方才说的僧衣是什么意思?”
掌柜一副不想跟她多说的模样,拿鸡毛掸子扫柜台上的灰。
盛屏感受到他的逐客令,还是多说了一句,“如今正是农闲,我们村不少人没事儿干,大家都是做惯绣活的,要是有机会挣点儿钱补贴家用,自然是愿意的。”
掌柜这才撩起眼皮看着她,鸡毛掸子一搁,掌柜扬眉,“这价格我可给不了高的。”
盛屏荷包里那一两银子还没揣暖和,听掌柜这一说,直觉是有点儿问题的,不过她没有问太多,“多少钱?”
“僧帽、僧衣、僧袍、僧鞋,这四样算一套,共三百文,布和针线我出。”
“可有样式?”
掌柜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托盘,“这就是了。”
盛屏翻看了一下,“可否容我回家问问?”
掌柜无所谓的点点头,就在盛屏准备离开时,一个伙计从后院进来,见着她了,就说:“娘子,你是来卖鸡蛋的?”
是刚才买鸡蛋的那个伙计,盛屏摇头,“我是来卖鸽子蛋的。”
伙计一笑,“您家阔呀。”
掌柜听了一嘴,这时问:“你就是卖飞鸟村乌鸡蛋的那位小娘子?”
盛屏点头。
掌柜的一拍柜台,“您早说呀,以后,这鸽子蛋要是有多的,也都拿来这儿,还是那个价。”
盛屏自然愿意,“那僧衣一事,你且等我一等。”
掌柜这时候倒愿意同她说几句实话,“我这么跟你说吧,鸽子蛋我乐意花高价买,那是因为我能更高价的卖出去,所以我愿意多花钱维系货路,僧衣啊,那是我做善事免费送的,我可给不了高价,您要愿意做,还是那个价,没得谈。”
盛屏明白过来,这说是自己做善事,多半也带着点儿胁迫的意味,才让他这样不情愿。
盛屏回了客栈,问焦红锦,“你说那四样做一套出来,三百文,值吗?”
焦红锦道:“只出工不出料,价格虽然低了些,可也不是不能做。”
僧衣样式简单,衣服上也不需要绣花,不算费功夫。
文杏也说,“我以前做过的,一天就能做一套,要是熟手还能更快些。”
听了她们的话,盛屏又跑了一趟流云楼,跟掌柜表示这笔生意她要做。
掌柜也不跟她客气,“你也听见了,半个月必须要赶制出来,你们村有那么多人吗?”
盛屏点头,“放心,肯定没问题。”
掌柜看她信誓旦旦,还是有些不大敢全都给她,不然若是东西没按时交出去,得罪了那帮和尚,他可没好果子吃。
“这样吧,你就做五百套。”
盛屏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