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木材店出来,三人找了个面馆吃饭。
确实是不大一样了,盛屏还记得上次在这家面馆时,店里人虽然多,但环境并不吵嚷,可这时,都是操着外地口音的人,谈天说地,声音很大。
原本店里生意好,老板应当高兴才是,可是他却撑着腮帮子,神色萎靡,眉头一直紧皱着,对声音太大的那一桌,时不时投去厌烦的眼神,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在人结账时,也不忘说几句恭维的话。
吃过饭,天已经快黑了,盛屏这才带着文杏和老刘头去铺子里。
因为没开夜市,这个时候店里的菜也卖完了,伙计们正在收拾桌椅、擦洗地面。
盛屏带人进门的时候,看到王秋云正在算账,王水就站在她身旁,时不时拨一下算盘珠子,告诉她算错了,这时王秋云脸和耳朵都有些红,轻轻点头,再重新算过。
刘扣子从后厨过来,一眼就看到了盛屏,惊喜叫道:“盛娘子您来了。”
王秋云和王水好似受惊一般,纷纷抬头看着盛屏。
盛屏把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为了避免他们尴尬,主动笑着走过去,“是啊,我来看看。”
王秋云从柜台走出去,拉着盛屏的手就近找了张桌子坐下,“这都半个月了,我正想你要是还不来,我就回去找你一趟。”
他们说话的功夫,王水不声不响的已经拿着抹布去擦桌子了,神情正常。
盛屏拍她的手背,“村里这些天忙着移山整地,蒋鹭走不开,我好不容易才找了两个人陪我出来。”
王秋云对文杏和老刘头点点头。
刘扣子拎着茶壶过来,给他们添了茶水,也不在他们跟前晃,又去了后厨。
“移山?那得费多少功夫啊?”
盛屏点头,“不过那山倒好弄,最近雨水也多,也不太费力气。”
王秋云颔首,转头问起她娘来,“我母亲可还好?”
“王大娘好着呢,天天帮我喂鸡,她也挂念你和云云,盼着你们都好。”
王秋云笑了一下,眼神往王水那边瞥了一下,很快又收回来,“你们来一趟,要走两天,路上辛苦了,咱们一会儿就去李氏客栈住下,要是不着急走,就多待两天。”
盛屏也是这样打算的。
李氏客栈的小院里,王秋云母女、王青和柳大娘、焦红锦、小苗分住了三间房,还剩了一间。
夜里,老刘头住了那间空着的,文杏跟柳大娘他们住,盛屏和王秋云母女住一间房。
王秋云把云云哄睡以后,给她把被子盖好,放下床幔,这才到桌前坐下。
盛屏正在翻看这半个月的账单,因为生意好,又多是外地人,加上最近采买的食材涨了价,王秋云和江山青也商量着把价格涨了一点儿。
“生意倒是挺好,就是菜价太高了,就说这豆腐,往常一块三文钱,现在涨到了五文。”
先前天干地旱,蔬菜本来就不多,能供应的食物变少了,王秋云见天的在集市上找新鲜菜,可问了价格就不敢买了,怕买了价格高卖不出去,所以这半个月店里主要还是以乳鸽为主要食材,豆腐为次要食材。
“外送生意可还好?”
说起这个,王秋云就叹气。
“哎,外地人太多了,他们举止又粗鲁,好些瓦罐汤老顾客不敢来了,我只好跟她们说,可以外送到家,这瓦罐的生意才得以继续做起来,就是外送的人不够用,我又雇了一个。”
盛屏点头,“只要生意做得走,能挣着钱,多雇人就多雇吧,村里地少,能种地的土地几乎没有,要想明年过好日子,往后这三个月肯定闲不了,后面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能挣一点儿是一点儿。”
王秋云也跟着发愁,“是啊,好好一个村,说变就变了。”
她叹了两声,去床头拿出钱匣子给盛屏,“这是我跟江大哥最近赚的钱,还有先前的,你都拿去,若是村里有需要,你只管拿去用。”
盛屏推拒,“不用这样,这本来就是你们的辛苦钱。”
王秋云摇头,“我和江大哥商量过了,如今我们能在镇上有间屋子住,有个铺子可以守,靠的就是你和蒋鹭还有荣山村,我们如今出不了力,给些钱也是应该的,而且你不是说你要建鸡舍吗?少不得要花钱,你就拿着吧。”
盛屏看着匣子里大小不一的银坨子,百感交集,“我倒是有一个计划要用到不少钱,只是眼下还不到用的时候。”
王秋云道:“那你就攒着,等到用的时候也不用再跑来找我们了。”
盛屏确实是缺钱的,点头把钱收下,“你说豆腐卖得贵,我回去跟王大叔商量一下,看他愿不愿意来镇上,就住在这院子里,反正有一间空屋子,他做豆腐、豆干,店里用一点儿,他再卖一点儿,我们能省钱,他也能挣点儿钱。”
这自然是好的,王秋云也高兴起来,“王大叔手艺好,除了豆腐豆干,还有豆皮、腐竹呢,我们也能上点儿新菜了。”
盛屏犹豫了许久,还是开了口,“王嫂子,我看王水识字,好想还会算账?”
王秋云表情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是,他以前去过学堂,是识字会算账的。”
盛屏安抚她,“王嫂子,我不打听你们的关系,我就是想告诉你,若是你觉得王水靠得住,就让他跟你一起在柜台工作,店里多是外地人,又多是男子,你模样不差,要是碰见好色的,少不得要被人调笑几句,若是身边有个人能帮你,想来会好很多。”
王秋云一时没说话,隔了一会儿,眼眶一红,低头道:“那天,有个客人付钱给我,拉着我的手半天不放,要不是表哥看见帮了我一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掌柜在镇上不算少,以前镇上的人也好,岷县其他地方的人也好,多是一家子来的,有男有女,哪里发生过这样的事?
可这半个月什么都变了,她每天站在柜台后面,再给自己鼓劲儿,也难免心生害怕。
有时遇见一二个刁难人的客人,有些人不过是想抹零头,不过分的她就依了。
可有人一双眼总往自己身上盯,她也没法开口让他别看,只能默默忍了,人到跟前同她说笑几句,她也自如的回了,可动手的她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这么大的店,这么多的人,她就是再生气恼怒也得有所顾忌。
“王嫂子,以后再有人同你动手动脚,你不要客气,只管打回去,店里那么多伙计,不怕打不过他,你也别想着影响店里的生意,什么都不如你的安全重要。”
盛屏对王秋云的遭遇心疼不已,“以后,你可别再忍气吞声了。”
王秋云点点头。
清晨,盛屏三人从客栈离开。
顺着原路回去的时候,盛屏在中午靠岸吃饭歇息时,看到岸边有些花草树木,她想着最近雨多,兴许能有野蕈呢,走近找了一圈,野蕈没有,倒是有挺多的地果,于是她招呼文杏跟她一起捡。
她抬头望着眼前的山,光秃矗立在岸边,可山脚却有不少的爬藤植物,细眼再看,竟然还有仙人掌,小小一片,她看着好玩儿,身边的文杏却伸手却摘了。
“这个也能吃。”
盛屏知道仙人掌能吃,可是这一片这么小,也吃不饱啊。
不过文杏跟她的想法不同,她跟盛屏一起把地果堆在火堆旁边,让老刘头把仙人掌烤了。
老刘头一见这个,也很高兴,拿竹篾做成的临时刀片把表面的刺削干净,用木棍穿起来架在火上烤,不过她没有看多久,就被文杏叫走了。
“你看,这些叶子是能吃的。”
盛屏眼看着文杏对着一棵树指指点点,她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文杏已经上手掰枝条了,她只好帮忙,最后捆了一大捧放到船上。
老刘头瞅了一眼,“观音树啊,多少年没见过了。”
“观音树是什么?”盛屏好奇了。
老刘头一边看着火转动仙人掌一边跟她解释,“这树叶捣碎了,把汁液挤出来,过一会儿自己就凝固了,那东西能吃。”
“就像是凉粉?”
老刘头点头,“对,就是像豌豆粉做出的那玩意儿,味道差了点儿,不过放上点儿酱油,吃着也不错。”
就在盛屏虚心请教的时候,文杏又摘了些仙人掌回来,高兴得同他们说:“被树挡住了,那边好大一片,这些够我们吃两天的了。”
盛屏没吃过烤仙人掌,但这几天在路上杂粮做的馒头也算是吃够了,能改善一下伙食她自然是愿意的。
就在她处理仙人掌上的刺的时候,发现上面有小虫子,起初她没注意,以为是没长开的刺,可是上手一碰,还不等她用力,就碎了,她马上闻到了一股甜香,这时她才凑近一看,不是刺,是胭脂虫。
对于这个发现,盛屏先是一喜,跟着就有点儿嫌弃,她就那么捏死了一个虫子,她觉得自己手脏了,又觉得心慌慌的,有点儿怕。
文杏见她这样就笑,“别怕,这虫子小得厉害,不咬人,闻起来甜丝丝的。”
在她的安慰下,盛屏鼓起勇气,继续清理,然后她发现这虫子真是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