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两个月之后,宝善和赵真成婚,成了太子妃。
这是新朝的第一件大喜事,办得气派又隆重。
民间都盛赞皇家重恩守诺,真娶了这个平民太子妃,一时间声望大涨。
或许是和刚建朝有关,宫里的礼仪规矩还不是那么严苛。
而且皇帝,皇后,太子都很爱护她,宝善这个太子妃当的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拘束。
赵真给宝善爹娘在京城置办了大宅子,宝善还能经常出宫看望他们。
赵真政事繁忙,宝善也没让自己闲着。
她会让宫女给她找一些书来读,以前她是不爱看书写字的,可现在既然当上太子妃了,也不能继续当睁眼瞎。
读书乏了,就去皇后宫里,陪皇宫饮茶聊天,皇后还教她下棋。
虽然学了一段时间技术还是很差,但好歹能跟人对上几个回合了。
宝善还认识了一些和自己同龄的女孩,她们大多都是开国功臣的女儿。
原本太子妃是从她们里面选的,却被她这个平民女子占得了先机。
有几个表面对她客气,实则言语间暗藏机锋,宝善能感受到,但只当听不懂,满脸天真地继续同她们说笑。
这无异于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倒是把她们自己给气着了。
不过也有对宝善好的,那就是许国公的女儿许莹。
她性格豁达耿直,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宝善简单纯真,两人性情相投,很快成了好朋友。
她还教宝善骑马,投壶,射箭。
宝善亲手做好吃的回报她。
有时候两人还睡在一起。
关系亲密到赵真一度疯狂吃醋,拦了一段时间不许她们见面。
不过最后还是随宝善高兴了。
……
虽时不时有些小危机,但有太多人护着,对宝善来说,前两年的日子过得还算是顺遂的。
事情发生微妙的转变是在她生下第一个孩子之后。
从前,她和太子的婚事之所以没什么人反对,是因为当年那份救命的恩情,和早已定下的婚约闹得天下皆知。
没人敢出头让皇家背上骂名。
现在宝善生了个女孩,那些原本暗藏的汹涌瞬间就直逼她而来!
要太子纳妃,延绵皇嗣的进言数不胜数。
这其中就包括许国公。
许莹急得跑来向宝善解释和保证,那是她爹非要那么做的,根本不是她的意思。
宝善纯真却不天真。
从答应赵真来京城那天起,她就清楚,寻常富贵人家都是三妻四妾的,他身为太子不可能只娶她一个。
如今的皇帝,当初还是个木匠时,对赵姨也是一心一意。
登基两年多,如今后妃美人已经有二十多个了。
如果赵真要纳妃,她是不会反对的。
可是赵真见她态度松动,仿佛无所谓,反而伤心欲绝。
“我说过,这辈子只会娶你一个。”
“你怎么能把我推出去?”
赵真以绝不负妻恩为由,硬生生将此事给压下去了。
或许是因为许国公此番行事令许莹觉得尴尬了,她有些回避,来找宝善次数越来越少。
最后还是宝善身体好起来之后,抱着女儿亲自去找她,两人这才又重新热切起来。
……
宝善亲自抚育女儿赵嘉柔,不过嘉柔才一岁的时候,她又怀孕了。
宝善很清楚,从这一刻又有许多人盯着她了。
她明显感觉到,赵真对她这一胎也格外的在意。
怀孕四个多月的时候,赵真找来一个宝善从未见过的大夫来给她把脉。
把完之后,他和赵真对视一眼,过后是到外间去说的。
过后见他面色严肃,宝善心中忐忑,还以为是孩子有什么问题,赵真却笑了笑,亲她的面颊,安抚她说:“没问题,我只是让他来帮忙探明孩子是男是女。”
“他说,是个男孩。”
女儿儿子宝善都喜欢,但是在听说是男孩时,她长长松了口气。
因为她知道,赵真挡在她前面,一个人默默承受了许多。
如果这次能生个男孩,那以后他的压力会少一点。
宝善怀这一胎没有上次吃力,她还是会有时带着女儿去皇后宫里坐一坐。
小时候记忆里那个温婉忧愁的女人早就消失了,她不再是那个木匠的妻子,现在的皇后娘娘统领后宫,母仪天下。
如今皇帝盛宠刘贵妃,她的笑容越来越坚硬疏离。
只有在对她和嘉柔时,面上才会缓和几分。
宝善怀孕八个多月的时候,刘贵妃诞下七皇子,皇帝欣喜若狂,大赦天下。
宝善去皇后宫里,皇后看着神色如常。
只是在她离开时,轻轻抚摸一下她圆滚滚的肚皮。
“宝善,这次定要给真儿生男孩才好啊。”
宝善这才恍然惊觉,原来,她不止给赵真带来了压力,皇后亦是。
她这个平民太子妃原本就没有给太子带来政治上的助益。
如果这胎还是女儿,那么到时候,会有更多的人借题发挥。
这次定不会跟上次那样好应对了。
宝善这天没用晚膳,早早就躺到床上。
她闭着眼睛,却根本没有睡着。
一双手臂从身后揽住她,熟悉的气息靠近。
啾的一下,脸被亲了一下。
“晚上怎么不吃东西?”
宝善扭过头,对着他温柔的俊脸露出个浅淡的笑来。
“不饿就没吃。”
“有心事?”
“没有,就是有点困了。”
“那就睡吧。”
宝善偏过头,闭上眼,一手无意识抓住了衣襟垂落出来的紫色宝石吊坠。
“宝善,别忧心。”赵真在她耳边低语,“一切有我在。”
……
时间恍然而过,宝善足月生下一个男孩。
太子近臣们总算是安下心来了,不再总是唠叨。
借题发挥的那些人被赵真给强硬地挡回去了。
皇帝也很高兴,赐名逢光,赵逢光。
宝善以为赵真也会很开心,可是,他远没有嘉柔出生时那份热切欢喜。
孩子还未满周岁,就以宝善身体需要修养为由,将逢光抱走,交给嬷嬷抚养。
宝善有时候好几天都见不到孩子。
“男孩和女孩教养方式不同。”
“他身上肩负着重任,要学会独立,不能太粘人。”
宝善腮边泪珠滚滚,又伤心又难过,推开他:“那你也独立,以后别粘我。”
赵真为她拭泪,她躲开不让碰。
赵真叹气,最后还是妥协将孩子抱回来了。
两个孩子都是宝善亲手带,嘉柔伶俐可爱,逢光聪慧沉稳,可是不知为何,赵真对嘉柔疼爱更多。
对逢光,不说是不喜,但态度很严苛,都没怎么抱过他。
孩子是敏感的,宝善有一次撞见逢光在嘉柔面前哭。
“姐姐,父亲是不是很讨厌我?”
“我的课业完成得很好,先生都称赞我。”
“可是为什么不管我怎么努力,他都不会对我笑一下。”
“呜呜呜……”
嘉柔安慰他:“不是的,怎么会不爱你呢?”
“因为你是男孩,所以爹才严厉些。”
“再说,再说不是还有母亲吗?”
“母亲,母亲……”逢光一抬头,看到了满脸心疼的宝善,扁了扁嘴,飞扑进她怀里。
宝善摸着他湿漉漉的小脸蛋,红了眼眶:“光儿乖,母亲永远都会爱你,陪着你的。”
可这话说了不到一个月,赵真就请旨,将逢光送到皇后那里教养。
一直向着她的皇后这次也只是叹气摇头,拒绝了她将孩子接回去的恳求。
“我宫里冷清,也想让人陪着。”
“就让逢光在我这儿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你可以随时过来看他。”
宝善望着逢光闪烁委屈的泪眼,忽然间恍惚起来。
她有种不知道为何会这样的茫然之感。
宝善进宫都快十年了,赵真依旧只有她一人,没有纳一个侧妃。
京城人人都道太子殿下专情忠贞,奉为美谈。
赵真对她好吗?好,特别好,体贴温柔,呵护有加,十年如一日。
他的爱意太浓烈,让人无法置疑。
可是为什么偏偏在逢光的事情上,他要如此无情?
权力的浸染已经深入骨髓,现在的赵真是恩威深重,令人生畏的太子殿下。
宝善看不透他的心思。
宝善跟赵真冷了一段时日,当然,是她单方面的。
赵真依旧对她热切,并放低姿态向她讨饶,说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叫她别生气。
宝善心里突然就生出一丝疲倦来。
一日,她去看望逢光,却不小心听到皇后在和赵真争吵。
皇后要赵真赶紧纳几个妃,赵真没有反驳,只沉声说再等等,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
皇后气得骂他:“我当初真是鬼迷心窍了,才纵得你如此!”
宝善混混沌沌地离开,回去便收拾了东西,带上嘉柔去寺庙了。
宝善前脚刚到,赵真后脚就急匆匆地追来了。
他仓惶解释:“宝善,不是你听到的那样,母后其实没那个意思。”
“她只想让我们多点子嗣,一时气话,她知道你肯定听到了,叫你千万别多想。”
逢光都五岁多了,两人床事也很频繁,可是宝善没再怀上。
当时生逢光,伤了身体,太医说不易再怀胎。
刘贵妃的七皇子和逢光这个皇孙年龄差不多,深得皇帝宠爱。
皇后现在跟刘贵妃斗得如火如荼,想要赵真多点子嗣的想法是很正常的。
“没事。”宝善垂了垂眸,看向他说,“母后说的有道理,其实你可以多纳几个妃子。”
“我不介意的。”
十年了没娶别人,已经比她最开始想得要好很多了。
“我会在寺庙住三个月,那些事你自己安排吧。”
赵真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
他霍然起身,掀翻了桌上的茶盏,碎瓷片散了一地。
就好像压抑多时的怒火轰地被点燃,他猩红着双眸,怒吼道:“是,你不介意!”
“从一开始你就无所谓,我身边有再多的女人你都能接受!”
“是我着了魔一样只想跟你长相守!”
“十年了陈宝善!我对你用尽心思,却落得个一厢情愿的下场!”
“你就是这么对我的。”赵真颤颤地呼吸着,似控诉,似怨恨地又咬牙切齿地重复一遍,“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两人成亲多年,赵真一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
更别提发这么大脾气。
宝善脸都吓白了。
可是一瞧他,向来稳重威严的太子殿下,虽然说着狠话,却眼眶通红,泪痕交错,仿佛她才是那个欺负他的恶人,不由失语。
“父亲,母亲。”门口传来嘉柔害怕的哭声,“你们别吵架,呜呜呜……”
赵真僵立住,宝善回神,忙要上前安慰女儿。
赵真却比她先动了,他走到门口,将女儿揽入怀里,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没事,父亲母亲没有吵架。”
安慰好女儿后,他头也没回,冷硬道:“你要在寺庙祈福可以,三个月不可能。”
“我不想独守空房。”
“七天。七天后,我来接你。”
七天,一天没多给,赵真便来寺庙将宝善给接回宫了。
这天晚上,赵真跟疯了似的在床上折腾她。
“宝善。”
“我们再生一个孩子。”
“再生一个男孩,好不好?”
赵真让太医开药,给她调理身体,每晚痴缠得她受不住。
直到半年后,她终于又有了身孕。
四个多月时,赵真又找来那个大夫把脉了。
这次他们没有出去外间,老先生当着赵真的面笑眯眯地说:“是位公子。”
赵真高兴地抱起她转了一圈又一圈。
可是这次怀孕并不顺利。
七个多月时,宝善被七皇子的小狗惊得摔跤早产,大人和小孩都险些没保住。
赵真将那条狗给剁碎,血肉装进匣子里,让人端上了刘贵妃的饭桌。
吓得她当场晕厥,七皇子更是高烧不退一个月,从此见了赵真都一个两个的脸发白,手发抖。
皇帝这次也没偏袒刘贵妃,原本气焰嚣张的她在皇后那儿都老实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