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陆成江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不是说，晚上……不回去了么？”

陆招娣那浓密纤长的睫毛上的湿润尚未退去，凌霄的额头很烫，热度烧红了脸颊。她今晚本不用特地过来的，可偏偏找了个借口，帮着自己一起应对孙本阳。

“啊，那是骗我妈妈的，不这么说，她会在我家里等着我，一回去肯定又要啰嗦我。”凌霄有些无奈地撇撇嘴。

“可是，你在发烧。”陆招娣望着她，“不早了，在我这住一晚吧，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去。”

她的半张脸有些微微浮肿，凌霄不忍多看。闹出了这档子事情，想必她心里也是难受的，能留下来陪陪她，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她原本也有些不放心陆招娣的，方才进门时的那个拥抱，让她明白，陆招娣有尝试在自己面前一点点拉下心防。可她对自己的信任和短暂依靠，是如她所说，把自己当成了妹妹一般的存在吧。

“跟我进来。”陆招娣松开了她，将她引到卧室。

一如凌霄所想的，房间里干净、整齐，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件零碎的物品。床头只有一盏夜灯和一个几何形状的闹钟。

床上的被子铺得没有一丝褶皱，枕头只有一个，是一个人生活惯了的样子。

陆招娣打开衣柜，取出一套睡衣，递到了凌霄手中，“穿这个吧，还有这个，一次性的，委屈一下。你先换上，然后去床上躺好。我去给你拿退烧药。”

凌霄手里捧着陆招娣的睡衣，看着她离开房间，并且带上了门。

所以，今晚是要一起睡？！内心有一丝小小的窃喜，可身体实在是太难受了，脑袋昏沉。

注意着手上的伤，小心翼翼地换下了身上的脏衣服。陆招娣的衣服对她来说，有一点小了，尤其是裤脚下露出了一大截。不过，反正是睡觉穿的，也没什么关系。

虽然房间里已经开起了空调，温度正在渐渐升高，但是凌霄身上却是寒意阵阵。高烧让她犯起头疼，甚至出现了想要呕吐的感觉。

爬上床，也没有心思去想东想西，裹紧了被子闭目休息。凌霄很少生病，可只要感冒发烧，就总是反反复复不见好。所以，范若娴总怕她生这些小毛小病，每次都要休养好几日才能好起来。

陆招娣在卧室的门上轻敲了两下，“凌霄，你好了吗？我进来啦？”

“昂，进来吧。”已经意识有些迷糊的凌霄从床上撑起，答应着。

“来，先吃颗退烧药。”陆招娣将水杯置于床头，替她垫好枕头，将药递到了她的手中。

凌霄乖巧地吞了药，嗓子处的干燥和热气在温水入喉的那一刻，稍稍缓解了一些。于是又举杯吞了几口。

“我炖了银耳雪梨，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一点再睡？”陆招娣接过她手中的杯子，示意她先躺下，并为她掖好了被角。

凌霄摇头，她一点胃口都没有，脑袋昏昏沉沉的，头痛欲裂。

“好，先睡觉。”陆招娣的声音轻柔细腻，落在凌霄耳边。床头的灯被关掉了，整个房间残留了一束从客厅照过来的光。

“你快点，我等你。”凌霄的手从被子里钻出来，轻轻拉着陆招娣的衣角。

陆招娣牵起她那修长的手指，将其塞回了被子里，“好，快睡吧。”

将药箱放回原位，陆招娣简单收拾了一些客厅里的东西。又将凌霄换下的衣物拿到了浴室，将带血渍的地方揉搓干净，才丢进了洗衣机。至于贴身的衣物，则替她手洗了。

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让她在冲澡时又在脑海中仔细过了一遍。孙本阳那边，算是真正解决了。家里，该说的也都说了，如果他们真的还是不放过自己，最坏的打算就是出国，凭借她的技能，在国外找一份工作谋生应该问题不大。

可那就意味着又要重新开始，好不容易在苏城扎了根，她喜欢这座城市的柔软，喜欢这里的风情。还有，喜欢这里的人……

喜欢？凌霄说，她喜欢自己。直到此刻，她才静下心来去琢磨凌霄口中的所谓喜欢。

生出了一些不自信，是她想的那种吧？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轻快，自然无比。表白不应该是深思熟虑之后，很郑重地说出口的吗？

思维越来越发散，以至于自己洗了很久却浑然不知，直至手指头都皱了皮。

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似乎，不太愿意离开了。

自己，分明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人。

吹完头发出来，公寓内弥漫着冰糖雪梨的清甜味道。

再回房时，凌霄已经陷入了深沉的睡眠，眉头紧皱，脸上出了一层薄汗。陆招娣立马去取了一条毛巾，用温热的水浸湿挤干后，折回房间替她轻轻擦拭。

“唔……”脸上传来的温热感，让睡梦中的凌霄发出了一声呓语，“别打她……”

头微微摇着，却陷在梦境中醒不过来。

陆招娣急切地用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凌霄，没事了，做梦了是不是？”

凌霄似乎被安抚到了，眉头松开，眼睛半睁了一下，又陷入睡眠。陆招娣为她擦拭之后，再次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没有之前那么烫了，现在又在发汗，看来是退烧药开始起作用了。

给空调定了时，轻手轻脚上了床，在隔着凌霄二三十公分的位置躺下。她从来都不喜欢多余的东西，家里也只有一个枕头。现在给凌霄用了去，自己只能折了一块毛毯子将就一下。

第一次和人同床，终究是有些不习惯的。凌霄因为生病的缘故，鼻子微塞，呼吸声有些重。陆招娣小心侧身，面对着凌霄，黑暗中睫毛微闪，看着凌霄模糊的面部轮廓。凌霄的鼻子特别高挺，嘴唇是薄薄的。那副长相，足以让许多男女垂爱。

在遇见凌霄之后，陆招娣感觉这个世界慢慢变得温柔起来，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她会在工作时、在家里看书时，不由自主想起她。

明明才认识没多久，就已经叫她在心里埋下了依恋的种子。

而今夜，又让很多东西都变了。她不愿再隐忍了，该斩断的、该抓住的，都想尽力试一试。哪怕，只是片刻欢愉。哪怕，最后仍是孑然一身……

从未有人，如她一般。

想明白了之后，往凌霄拿处靠近了一些，闭目睡去。

陆招娣的睡眠向来很浅，夜里，凌霄因为口渴而起身，刚一坐起，陆招娣就醒了。

“怎么了？”她打开床头灯。

睡了一觉，凌霄的烧退了，神思也清明了许多。看着和自己同床而眠的陆招娣，笑意难掩。

“渴，想喝水。”一副小孩子撒娇的样子。

“嗯，睡觉前我用保温杯装了水，怕你半夜口渴。来，给。”陆招娣取过床头的杯子，替她拧开。

出了太多汗，凌霄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陆招娣抚了抚她的背，衣服都已经汗湿了，自己只有两套睡衣，只好又替她取了一件夏日居家的宽松T恤。

“你身上都汗湿了，重新换一件吧。”

经她这么一说，凌霄才意识到自己身上黏腻腻的，“好。”说着，就当着陆招娣的面，去解睡衣的扣子。陆招娣刚一瞥见了那领口下的一片白皙，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了身子。

凌霄睡的那一侧，床单上也有些湿润感。

“你一会睡我那一侧吧，你那边的被子也有点潮。”等凌霄换下衣服，陆招娣摸了摸被子。

“不要紧，我睡过去，你就没地方睡了。快上来吧，别着凉了。”凌霄见陆招娣只是穿着单薄的睡衣，催促她上床躺下。

陆招娣也不坚持，上床后往边上靠了靠，“那你睡过来一点。”

隔开了那块潮湿的地方，两个人可以躺的面积就一下子小了不少。彼此的体温已经贴合在了一起。

凌霄勾上了她的小臂，“谢谢你照顾我。”声音软软糯糯的。

陆招娣看了一眼床头的数字闹钟，才夜里两点多，将被子往凌霄那处挪了挪，“快睡吧，被子盖好。”

凌霄半靠在她的肩头，“嗯”了一声之后，又安稳睡去。

反倒是陆招娣，醒来之后，睡意全无。

穿着T恤的凌霄，手臂裸露在外，那来自于她身体的温暖紧紧贴合着自己。凌霄比她高了半个头，此刻却将头埋在自己的肩窝，呼吸或浅或深地喷洒在她的肌肤之上。

真热……

不多时，凌霄可能是因为出汗的缘故，手脚不自主地向外伸去，时不时想要将被子往下扯。陆招娣怕她受冻，只好侧身将手臂搭在她身上，防止她拉扯被子。

睡梦中的凌霄感觉到了，哼唧了一声，又往她怀里拱了拱。如此这般，几乎就将女孩拥在了自己怀中。陆招娣甚至，能感受到她的柔软……

就这般保持着一个姿势，直至天光微熹，才动了动已经有些发麻的身子，轻手轻脚下了床。

凌霄的衣服昨夜已经烘干，叠放整齐放在了床头。

清晨微寒，陆招娣将室内的空调全部调好了温度，这才前去洗漱。随后将昨夜已经炖好的雪梨银耳热上后，盘腿坐在飘窗上看书。

窗外的玻璃上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今年的冬天，好像比往年来的更早一些。

对面的一小束鲜花，经过一夜，已经温柔绽放。

房间里，那个女孩还在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