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陆成江 第14章 第十四章

听到凌霄的话，陆招娣望向了她。因为方才正在玩游戏，客厅里只开着一盏半明的落地灯，暖黄色的灯光只照亮了她们所坐的那一隅。

这是陆招娣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接触到同性恋爱，难免有些许错愕。能被凌霄喜欢上的，应该是一个很优秀的女生吧。

昨晚那条微信语音又钻进了她的脑海，凌霄喜欢的可能就是那个人吧。

“凌霄，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呢？”陆招娣接过凌霄已经喝完的空碗，轻轻放置在茶几上。虽然自己目前正处于恋爱状态，但她仍弄不明白，到底怎么样，才算是喜欢。原本以为只要两个人各方面的条件合适、匹配，便足够了，但这段时间以来，她只觉得自己是在应付，甚至有些厌恶。

凌霄听她这么问起，便更加坚信陆招娣先前说过的，他们两人正处于互相了解的状态。若是真的相互倾心，她又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呢。

侧过身子，正对着陆招娣，身后的靠枕也被凌霄抓到了怀里，“喜欢一个人呀，就会想时时刻刻见到对方，会忍不住去为她做很多事情。不在一起的时候呢，就会想她，也会想方设法再去创造见面的机会。”

“是吗？”陆招娣微微抿了一口方才倒的温水，垂落的睫毛下藏着被遮掩的、叫人不易察觉的一丝失落。她分辨不清，自己因何而生出这样的情绪。也许是，凌霄所说的那些，她在这段恋爱中没有感受到一分，但又好像不是。

“是呀，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当然还有很多其他的，爱情是很复杂的东西。”

陆招娣被她故作高深的表情逗笑了，凌霄看向她的眼神里有灯光的倒影，亮亮的。

“听起来，你经验很丰富呢！”她明白，像凌霄这种从小衣食无忧的孩子，总会经历许多青春的懵懂恋爱吧，她的生活一定是多姿多彩的。不像她，从苦涩中将自己硬生生拔出来，将日子过得单调且乏味。

“那可没有，只是理论知识丰富，实践却很匮乏。”凌霄立马否认她的猜测，眼神又不由自主地从陆招娣的双眸处滑落至她的唇。上半身向她稍稍凑近了些，“姐姐，你真好看。”

安静的空气中只有那杯温水的水汽在杯上袅袅升起，包裹着一丝意味不明地的暧昧。凌霄凑近的面庞和突如其来的夸奖，让陆招娣短暂失了神。

热切的眼神毫不遮掩，让人不愿去怀疑其中的真诚。突然被夸，倒让陆招娣生出些羞意来，耳尖泛起了一丝丝热意。

“谢谢，你也很好看。”陆招娣这话，不仅仅是出于礼貌，她是真的觉着凌霄长得很好看，“那个，我先把餐具收拾一下，一会扶你上楼。”

陆招娣起身，将杯具端进厨房，室内热意撩人，将她的耳垂逐渐染红。凌霄侧趴在沙发上，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陆招娣按下开关后，乍然亮起的灯光，将凌霄眼底朦胧的情意一敛而光。她方才，甚至都有了表白的冲动。

照例，晚上是陆招娣替她洗的头。直至将她扶到床上躺下，陆招娣才离开。

当夜，陆招娣的房间里，灯光亮了小半夜。原本是要睡觉的，可一闭上眼睛，凌霄那张脸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也许是朝夕相处了两天的缘故吧。她说，“姐姐，你真好看。”眼眸深邃，波光闪动。

她睡前有阅读的习惯，方才向凌霄打了招呼之后，从她的书房里取了两本书。反正也睡不着，倒不如看看书打发时间。于是便又起身开灯，随意挑了一本翻阅起来。

是一本侧边有些磨损的小说，扉页上是手写的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字迹有些潦草，像是随手记录的。

第二日，陆招娣将凌霄从学校接回之后，为她盛好饭菜。叮嘱她吃完就放着，等自己回来之后再收拾。

精致的穿搭、温婉的妆容，无一不凸显着她的优雅气质，深色的半身裙更是修饰着绝佳的身材比例。

凌霄心思闷闷，“姐姐，你一会早点回来呗。”

“好，在家好好吃饭。”陆招娣在玄关处换上黑色短靴，提着包离开。

偌大的别墅里，安静、空荡。

桌子上摆了好几道菜，凌霄却是味同嚼蜡。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为着想要得到的东西而失魂落魄。可感情，到底是不同于那些物件，再贵的东西，只要她想要，总能磨着家里人买到。唯独人心，不可勉强。

陆招娣和那男的，也不过是才开始谈，自己如果争取一下，未必得不到她的青睐吧。凌霄又生出些自信心来，自己长得也不赖，人品也还不错，也算是一个相对优质的恋爱对象吧。可陆招娣当下谈的是男朋友，她如果是不易掰弯的直人，自己的追求会不会对她造成困扰呢。

凌霄越想越烦躁，刚扒拉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可想到这是陆招娣花了心思做的，轻叹了口气，又拿起筷子慢慢进食。

吃得差不多之后，给乔锦黎发去了信息。

【乔乔，你周末有时间吗，想找你聊聊。】

等了许久，都没有收到回复。凌霄在心里暗骂，这女人，有了学姐，就不搭理自己了。

吃完晚饭，还是一瘸一拐地将碗筷送进了厨房。

百无聊赖，一个人在家玩单人游戏。

陆招娣出门之后，车速开得有些快。她和孙本阳约的是七点。因为接送凌霄的缘故，出门稍微晚了点。

出于职业习惯，她早就形成了心细如发的观察力。她看得出来，凌霄方才在她出门前，情绪有些低落，猜测她可能是因为行动不太方便，身体不舒服的缘故。

匆匆停好车，赶到餐厅的时候，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十分钟。

“抱歉，本阳，我来晚了。”这是她第一次迟到。

餐厅的环境有些嘈杂，附近用餐的客人讲话声此起彼伏。孙本阳本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要去接她脱下的外套，被她婉拒了，“谢谢，我自己来。”她注意到，孙本阳的大拇指指甲似乎很久没有修剪了。

“没事，我刚点了几个菜，先稍微吃了几口，你看看还需要加些什么不？”孙本阳将订单递给了她。

陆招娣本也无心用餐，匆匆扫了一眼，大部分都是口味偏辣的菜，“这样就可以了，不够的话再添吧。”

“行，赶紧动筷吧。”

陆招娣为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

“本阳，我有话想跟你说。”

孙本阳嚼着嘴里油腻腻的红烧肉，“正好，我也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那你先说吧。”陆招娣瞥见自己这侧的餐桌上撒了几滴油点子，伸手去拿湿巾。刚准备撕开，便被孙本阳拦下了，“哎，别用那个，我带了湿巾。”说罢，便从自己的双肩包中掏出了一包已经开过封的湿巾，抽了一张递给她。

陆招娣接过，拂去了桌前的油渍。

“招娣，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你看我俩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我们家呢，也觉得你挺好的，贤惠、能干。我妈的意思是，我俩年纪也不小了，最好早点定下来，让我俩先把婚定了。订婚、结婚，再要小孩，你也差不多三十几了，不然就错过最佳生育期了。要么这个周末，我们安排双方家长一起见个面？还有…… ”

孙本阳每说一句，陆招娣内心都生出一个“啊？！”两人这才见过几次面呀，虽说这符合相亲、恋爱的常规流程，但怎么这么快就说到订婚的事情了呢。

陆招娣实在是不愿再听下去了，出言打断了他，“咳，本阳，抱歉，我想，我们俩并不合适。这段时间，我很感谢你的陪伴，我想你会找到更加优秀的女孩子的。”

孙本阳这才放下了筷子，用方才从包里掏出的纸巾擦拭了一下嘴巴，可嘴角依旧残留了一点不起眼的油渍。

“为什么呀？我是哪里做的不好吗？还是说，你觉得我家的条件配不上你？你也知道的，我爸妈都是有退休工资的，而且我们家在苏城也给我买了房子，一百平呢，首付都已经交掉了。我妈也很喜欢你，说你做的是家政行业，肯定是个会持家的，以后婆媳关系肯定也会很融洽的呀。”陆招娣的拒绝，让孙本阳有些急了。

他越急，说出来的话，越让人听了不太舒服。陆招娣不愿和他再纠缠，“不不，你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我可能当前还不太适合进入婚姻吧。听你说，你家里人也觉得你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催着你结婚，所以就不要在我这耽误了。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招娣，你再考虑考虑，我真的蛮喜欢你的。”孙本阳依旧在坚持。

“真的很抱歉，今天就先这样吧，你如果吃得差不多了，我先去买单了。再见，本阳。”陆招娣想着，凌霄还在家里等着她。

正式告别之后，陆招娣的心里有块石头落地了。她可以把很多东西、很多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但人生，很难如世俗所愿，按部就班地推进下去。方才孙本阳情急之下的挽留之语，让她不由生出抗拒和反感。

停车场里，陆招娣坐在车里自嘲地笑了一声。自己太擅长做规划了，连自己的姻缘都被排进了计划。现下看来，有些可笑。

她又想起昨晚凌霄所说的喜欢，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个人，而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从包里掏出手机，去查看有没有未读的信息。除了一条消费扣费短信外，别无其他。陆招娣启动了车子，想早点回去看看凌霄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