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川之燕 第4章 第 4 章

晚上，孙澜燕洗完澡，坐在书桌前。纤细的手指轻抚过光滑的丝带，解开蝴蝶结，打开了礼盒。

暖黄的灯光在孙澜燕的眸底投下一汪明潭，潭面倒映着红色的书封。孙澜燕的指尖滑过精致的书封，金色的书名烙刻在孙澜燕的心底。

孙澜燕的眸底溢出久违的欢喜，翻开了第一页，第二页，第三页……像一只小蝴蝶贪婪地汲取那枝头最纯鲜的花露。

花露浸润着天地灵韵，孕育出蓬勃生机，一点点地浇灌着十四心底的种子。

一整夜，十四都在伏案品味着甘甜的花露，沉醉其中，无法自已。

翌日，孙家餐厅。

“小十四呢？怎么还不下来，上学都快迟到了吧。”孙叶氏的目光扫过迎面走来的孙淮霖。

“不知道啊。”孙淮霖擦了擦手，便坐在餐桌前大口地吃起了蟹黄面。

“小十四就住你对面，你唔知喊一声嘛。”

对面的孙淮霖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埋头嗦面。

孙叶氏无奈撇撇嘴，余光察觉到孙若依的眼神，笑了笑说：“姐姐，您看小十四还不下来，是不是该让人去喊一声啊？”

孙若依擦了擦嘴，侧头向一旁站着的佣仆说：“月茹，你去喊十四小姐。”

月茹低头称是，便上楼去了。

不出片刻，楼上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走声，“啊完了完了！”紧接着，一身学生装在众人的目光下飞奔出了孙家大宅。

孙若依瞬间愠色上眉，“月茹。”

“家主。”

“等十四小姐回来，领她过来见我。”说完，孙若依离开餐厅。

餐厅里过了片刻的寂静，四房姨太孙连氏起身，阴阳怪气了句：“害，真不晓得十四这性格是被谁宠出来的，下楼都不知道跟长辈打声招呼……”

孙叶氏盯住孙连氏的背影，“当然是孙家全家宠出来的，四姐有意见？”

孙连氏捂嘴，勉强地笑了笑，“妹妹这话什么意思？”

孙叶氏搅着碗里的燕窝，“妹妹还想问姐姐什么意思呢？”

“够了。”孙叶氏侧目瞥去，二房姨太孙吴氏拍桌而起，“一天到晚就知道斗嘴，有完没完。家主的意思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四妹。”

孙吴氏瞪向孙连氏，孙连氏深吸口气，“是是是，都是我找茬，行了吧。”说完，孙连氏便气呼呼地上了楼。

孙吴氏又转头看了眼孙叶氏，什么都没说，便去了花园。

孙叶氏看向对面，趁着刚才的修罗场，孙淮霖早已悄悄溜走，孙叶氏眉头一紧，“小黎，十三呢？”

“回五太太，十三少爷已经出去了。”丫头小黎慌张低头。

“他是去上学了吗？”孙叶氏的声音沉了沉。

“……这……”

“但说无妨。”

“十三少爷截了辆黄包车便走了，是学校的方向没错。”

孙叶氏双目一虚，勾起红唇，“学校的方向可不就是马场的方向吗。”

学校。

孙澜燕踩着点进了教室，整个人虚脱似的趴在课桌上。

“小十四，你平时不是早早地就来学校了吗，今天怎么差点迟到了啊？”一旁的廖繁星凑近问道。

孙澜燕翻了个脑袋，闭目对着廖繁星，“实不相瞒，我看了一整晚的小说，现在啊，眼皮子都粘一块去了。”

“你该不会打算在学校睡一天吧？”廖繁星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却激起了孙澜燕的一时冲动：“我还是逃课去睡觉吧。”说着孙澜燕便拿起书包从后门离开了。

廖繁星瞅了眼讲台，随即拿上书包也溜出了教室。

“小十四，等等我啊！”廖繁星追上孙澜燕，孙澜燕依旧迷迷糊糊地走着，问道：“你怎么跟来了？”

“我来陪你啊。你看你走路都走不稳，没有我帮你引路，你肯定要摔着。”

“行吧行吧。”孙澜燕打着呵欠，眼睛半睁半合。

“所以小十四，你要去哪里补觉啊？”廖繁星扶着孙澜燕的胳膊，问道。

“……嗯……去一个能睡觉的地方，离家远的。”

廖繁星皱起眉头，想了想，“那不就是锦阳大饭店吗？”

“那就去那里。”

黄包车停下，廖繁星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锦阳大饭店，眼睛顿时睁得圆圆的，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进入了大厅。周围尽是衣着华丽的贵妇和豪绅，兴是进来了两位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学生，不禁向她们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哎，两位小姑娘怎么来我们这了啊？”前台的招待生上下打量着两名学生装的女生，似是诧异。

“开房。”孙澜燕直接开门见山，从书包里掏出一沓钞票放到桌上。

服务生眉梢一抖，被孙澜燕这一声惊得笑容瞬间凝滞。

“敢问小姐，您开几间房啊？”

孙澜燕歪头看了眼廖繁星，廖繁星急忙说：“一间，选个安静点的，麻烦快些。”

孙澜燕挽住廖繁星的胳膊，下一秒，脑袋就靠在廖繁星的肩膀上了。

服务生看了眼昏昏欲睡的孙澜燕，突然会意，恭敬道：“好的，两位小姐这边请。”

门童带着她们上了顶楼，打开了走廊尽头的套房，“两位小姐，就是这间了。”

水晶灯的华光铺满一片欧式拼花地砖，客厅走廊的两侧墙壁上是两面法式浮雕挂镜，折射出四散的白光，映照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客厅。

廖繁星不由得感叹了句：“这也太豪华了吧，不愧是薛家。”

廖繁星走进卧房，将孙澜燕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便轻步回了客厅。

廖繁星的手指反复地抚摸着身前的欧式真皮沙发，指尖跳上水晶流苏落地灯，红面上洋溢着贪恋的笑容。整个人躺倒在沙发上，紧绷的身体舒展开来，手背来回摩挲着光滑的软包。摆动的四肢像是在徜徉广袤的海洋，整个人沦陷在说不上来的惬意中。

“要是我也能住进这样的大房子就好了。”廖繁星呢喃着，一丝自卑滑进白花花的眸底。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小姐，您的早餐送来了。”是刚才的门童。

廖繁星起身去开门，面露疑惑：“我们有点早餐吗？”

门童笑了笑，“小姐订的套房是一等房，所以会附送三餐。”

廖繁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便退让到一边，目视门童推着餐车进来。

见门童意欲向卧房走去，廖繁星急忙拦住：“等等，里面有人在睡觉，你把早餐放客厅就行。”

门童点点头，眼睛瞥了眼房门的缝隙，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便只好侧身将餐盘轻轻放在餐桌上。

“小姐慢用，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廖繁星“嗯”了声，便反锁了大门。

走廊上，门童加快脚步进入了另一个房间。

“怎么样？”薛昱川放下酒杯，起身上前问道，“是不是孙家十四小姐？”

门童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了半天。

薛昱川从怀里掏出一沓钞票，放在掌心颠了颠，皱起眉头，“快说啊，你有没有看到小十四啊？”

门童的两只细眼紧盯着明晃晃的钞票，慢慢地勾起了心底的贪欲，随即脱口而出：“嗯！”

“确定了？”薛昱川挑了下眉。

门童低着头，手指紧扣出一丝犹豫。

刚才房间里的那位小姐长得也不赖，左右都是这小霸王贪图十四小姐的美色，说不定小霸王看见那位小姐也就移情别恋了。不管了，还是先卷钱跑路吧。

门童咬咬牙，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薛昱川扬起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拍了下门童瘪瘦的肩膀，“干得不错！都给你了。”

门童强忍着肩膀的痛意，接下薛昱川递来的钞票，便赶紧灰溜溜地跑走了。

“小少爷，既然十四小姐在里面，那您打算怎么办？”一旁站着的年轻男子问了句。

“符生，这个香饽饽都摆在你面前了，你还能有耐心继续等下去吗？”薛昱川叉着腰，侧头看向符生。

“可是小少爷，这万一被会长知道了……”

薛昱川收起笑容，眉眼渐渐低沉，“你不说，我不说，大哥又怎么会知道呢？”

另一边的套房里，廖繁星坐在餐桌前，看着满桌丰盛的美食，一时竟不知从何下口。拿着叉子的手缓缓伸向大龙虾，又挪向旁边的牛排，最后还是落在了小笼包上。

“嗯……连小笼包都这么好吃，不愧是豪华大饭店。”廖繁星沉醉在美食中，无法自拔。恍惚间，又听见了敲门声。

“又是谁……”大门打开，一位英俊痞气的少年映入眼前，廖繁星眨巴着眼睛，脸颊不知不觉地染开红晕。

“小姐，请你吃自助，去不？”薛昱川抖了抖悬在半空的一沓钞票，引诱道。

不出意外，廖繁星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符生，好好招待这位小姐。”薛昱川将钞票塞进廖繁星手里，便擦肩进入了套房。

还未等廖繁星反应过来，大门便被反锁了。廖繁星一时木然，对着眼前紧闭的大门发出了疑问：“哎？不是你带我去吗？”

“小姐，这边请吧。”

“怎么会这样……”廖繁星嘟起嘴，手里紧攥着一沓厚厚的钞票，跟着符生离开了。

薛昱川环顾套房，目光投定半掩着的卧房门，嘴角勾起一道弧线，缓步走了进去。

酒红色的绒布帘垂落窗边，像极了一位成熟妩媚的女人半遮着绯红的面容，在此等待贵客的莅临。

薛昱川侧头看去，雪白色的套被覆盖住一位酣睡的少女，少女宛如月光沐浴下的荷塘睡莲，静谧而美好。

皮鞋慢慢靠近床边，薛昱川拖了把椅子坐下，歪头注视着熟睡的孙澜燕。昏暗的光影笼罩着那张秀白的脸庞，不同于初见时的活泼明媚，此刻却是娴静动人。

薛昱川的眼尾不禁流溢出一丝憨笑。

寂静无声的房间里，沉淀着少女安稳的气息，漂浮着少年克制的心跳。

渐渐地，夜色穿过透白的纱帘，涌入昏暗的房间。床上终于有了动静，孙澜燕伸展四肢，扑腾着双腿，身上的套被刷地滑落地面。粉嫩的唇瓣抿开，呼出一缕舒坦。展开浓密细长的睫毛，凝望着黑暗中隐隐发光的水晶吊灯。

“十四小姐，终于醒了啊。”

那句傲慢的声音再次袭入孙澜燕的耳畔，孙澜燕猛然坐起，月光映出眸底的一片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