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又窜进厕所,这次的厕所没了门,外面黯淡的月光洒进来,照出门口的一片空间。一双脚吊在月光下,轻轻晃动。
两人站在门口,目光划过脚尖到脚踝,再到身体,直到看见吊在房顶上的人。厕所屋顶上有上一层的排水管,破烂的校服挂在上面,袖子系成死结,卡在女生下巴上。
长发低垂间,一张惨白的脸对着两人。两个人站在原地,面色也变得惨白,不过他们是被吓的。
南柯默默开口:“她好像有点疯。”
陆无尽纠正:“她好像有点死了?”
学姐露出一个微笑,如果忽略她那一咧嘴就要掉下来的舌头,这笑容还算是“友好”。陆无尽抬了抬手,“学姐好。”
南柯学着他的样子摆手打招呼:“学姐晚上好。”
学姐大概没有他们这么乖,歪头打量两人一眼,四肢大张就扑了下来,正对着她的两人朝两边一闪,学姐落在地上,四肢着地。不等陆无尽问出来心中的问题,学姐再次跳起来,朝着陆无尽直冲而去!
陆无尽被她扑进隔间,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南柯面色一滞,下意识冲过去,还没靠近,学姐又被一根细长的东西戳了出来。
陆无尽缓缓爬起来,握着“方天画戟”的手臂丝毫不抖。学姐眼前黑漆漆的,脸上冰冰凉凉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目睹了刚刚陆无尽是怎么舞着拖把把南小柯打得满厕所跑的张一禾愣住了,这触感,这温度........
她才意识到这个是陪她多年的“拖把”。
陆无尽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心的:“学姐身手还挺......矫健。”
南柯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陆无尽手中长棍抖了抖。这拖把不知道在这里放了多少年,拖把头稀稀拉拉只剩下几根布条,在潮湿的侵袭下,木制材料变得脆弱不堪,陆无尽刚刚已经用这东西跟南小柯大战一回,这会又被委以重任对付学姐。
但是显然,拖把头不是陆无尽,它要辜负陆无尽的期望了。
陆无尽手抖了两下,拖把头处的木棍再也支撑不住他大干一场,啪嗒一声断裂,掉在学姐脚边。
南柯刚停下的脚又犹豫地探出去,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被月光中心的拖把头上,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什么绝世之宝。
学姐率先反应过来,怪叫一声冲过来:“你敢拿拖把打我!!!”
陆无尽在她利爪之下连连躲避,左闪右躲之间,一张轻飘飘的东西从张一禾身上掉下来。张一禾忙着追陆无尽没注意到,两人一个躲一个追,陆无尽慌不择路跑到最后一个隔间里,张一禾下一秒就要追进去,一张A3纸被送到她面前。
褪色的奖状写着学姐的名字——“张一禾”,表彰理由是三好学生。
南柯拿着奖状挡在陆无尽面前,一手朝后伸去,犹豫了一下,抓住他的手站起来。陆无尽现在很庆幸这厕所虽然有味道,但隔间没变成盲盒,里面没有奇奇怪怪的东西。
张一禾被一张奖状控住,没了刚才的疯狂,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眼神一秒迷茫一秒癫狂,来回切换着。
陆无尽站起来,还没问这是什么东西,南柯就把奖状塞进他手里自己跑到陆无尽身后,对上陆无尽没反应过来的神色,认真回答,“陆老板,我好害怕啊。”
陆无尽面色嫌弃了几秒,说服自己这是南柯对他的肯定——还没被说服就骂了自己一声,就算南柯肯定他又怎么了!这人是好是坏还不确定呢!
陆无尽干咳一声掩饰自己再一次卸下对南柯警惕的事实,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张一禾身上。奖状大概是一年前的了,看得出来奖状的主人经常拿出来“怀念”,纸张变得又脆又薄。透过微弱的光线,陆无尽得以看清这是一张奖状。
陆无尽尝试着喊了一声:“学姐?”
张一禾如梦初醒般抬头,看见两人,虽然还是没什么好表情,但也没有再像一只蜘蛛一样四脚着地。
看样子是没什么问题了.......
陆无尽咳了一声,问:“张学姐你好,想找你问点事情。”
张一禾伸手。陆无尽立即做出防御姿态,然而张一禾掏出一张试卷找了个月光最亮的地方坐下来,“没空。”说着便聚精会神地思考起来。
陆无尽一愣,他从小到大都没担心过成绩,不是因为成绩太好,而是因为太不好,再怎么努力都没有半分长进。作为只要不拖班级平均分就谢天谢地的学生,显然他没办法理解张一禾。
陆无尽顿了几秒,对身后的南柯吐槽:“死了都要爱见过不少,这死了都要学.......我还是头一次见。”
南柯接话:“陆老板是哪种?”
陆无尽随口回答:“很明显啊,死了都要爱.......”回答完了陆无尽才反应过来这两个都没什么意义,为什么非要“死了”才能爱才能学?
“你正经一点。”
南柯“哦”了一声。
没安静几秒,南柯又先开口:“她在干什么?”
陆无尽也盯着那边,本以为她这是要放什么大招了,陆无尽甚至怀疑这卷子会不会和走廊的奖状一样诡异,然而张一禾就蹲坐在那里,借着月光做题。
“我怎么知道,不是你让我来找她的吗?你的优势呢?”
南柯挠挠头:“我也没想到有人在这种情况下都想着做题。”
陆无尽看着那边没回答,老师这会儿说不定都在去宿舍的路上了,要是在他们到宿舍之前两人没回去,还不知道会惹上什么麻烦。
“我们......”
“你们能不能安静点。”张一禾抬起头,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挂着两个黑眼圈,张口的时候不知道嘴里是血还是其他液体溢出来,都这样了还这么热爱学习,陆无尽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张一禾对他们招了招手,“要问事情也可以,学姐会守护学校每个好孩子的。”陆无尽下意识走过去,南柯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一张试卷摆在地上,张一禾看着他们,面无表情道:“做吧。”
陆无尽没动,比起考试,他宁愿和张一禾直接动手,虽然刚刚交手过能看出她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弱不禁风,但脑力运动显然不是他的强项。
所以她说的“学姐会守护每个好孩子”并不是骗人的,但是成为“好孩子”像是在故意为难陆无尽。他低头看了看那张卷子。
嚯!物理卷。
再看一眼,好家伙,还是某一年的高考卷。
陆无尽何德何能。
他伸手把南柯拉到身前,示意了一下地上的卷子。晚自习看他那张英语卷子做得这么顺畅,一看就是做学霸的料!
“该你上场了。”陆无尽这会儿倒是不害怕他是什么食梦者神秘人了,非常信任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南柯想说话。
“我相信你,你天资聪慧智力超常才智过人聪明伶俐,做吧。”
“可是我......”
“别可是了,这是组织交给你的任务!告诉我,你能完成任务吗?”
南柯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有些犹豫:“也许可能maybe——不行......”
陆无尽大手一挥:“你行不行我还不知道,做!”
南柯被他按在试卷前面,这张卷子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一道大题,但做过物理大题的都知道,这种为难人的学科,题目又臭又长,简直超出了正常人的语文理解水平。南柯静下心来,对着那道题目冥思苦想。
物理和数学一样冷漠无情,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会就是会,不会也没办法。南柯气沉丹田,开始答题。看他这副样子,站在一边的陆无尽胜券在握,已经开始措辞。
这张一禾也不容易,看样子也是成绩的牺牲品。一会儿就先问她李晓楠为什么跳楼,要是有机会的话,再八卦一下她为什么在厕所游荡,要是还有机会的话,顺便问问这个学校的学生为什么都这么奇怪,面对外界的刺激只有麻木漠然,没有一丝少年人的朝气。
想着想着,南柯交了卷,抬头看着陆无尽,基于他认真答题的奖励,陆无尽这次给了他个好脸色,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亲切的笑容。
南柯笑得有些心虚,张一禾代替他回答了陆无尽,面色冷若冰霜,声音不近人情:“完全错误。”
“啊!?”陆无尽笑容僵在脸上,晚自习不是还手拿把掐的吗?晚自习不是胜券在握吗?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南柯终于说出了刚才没说完的话:“我高中是文科生。”
陆无尽:“.......”
张一禾的样子逐渐发生变化,眼睛缓缓被血浸透,陆无尽和南柯不动声色后退了几步,陆无尽心一横,握住了光秃秃的拖把,心道那就只能干一场了。
虽然对女生有些下不了手,但现在张一禾的样子可怖得不像个人,陆无尽也就没必要手下留情了,只是可惜了没能从她嘴里得到信息。张一禾像猫科动物一样迅速扑过来,陆无尽挡在南柯身前,提着棍子一甩,张一禾一伸手就抓住了棍子,陆无尽还没准备好,更没想到她力气能这么大,棍子脱了手,旋转着被张一禾丢出去。
眼看张一禾尖锐的指甲就要抓住陆无尽,眼前景象突然变换,天旋地转间陆无尽“被迫”和南柯换了位置,南柯直面癫狂状态的张一禾,当胸一脚,指甲轻飘飘碰到他的衣角就被踢了出去。
陆无尽:“?”
张一禾:“?”
张一禾后背撞上洗手间的镜子,哗啦啦一阵,碎裂的镜片落了一地。张一禾还没来得及反击,抬头看见刚刚把她踢到这里的凶手——南柯拉着陆无尽的胳膊,委屈巴巴求安慰,“太可怕了陆老板,你快上去解决她啊啊啊啊啊!”
张一禾:他说的,好像是我的词?
陆无尽刚才没看清楚,一转眼张一禾就飞出去了,他犹豫几秒,“你的意思是......她是自己跑到那边去的?”
南柯肯定地点头。
陆无尽神色有些复杂:“为什么?”
南柯崇拜地看着他:“不知道,可能被你吓到了吧。”
陆无尽有些不太相信,但南柯崇拜的星星眼太闪亮,陆无尽挠了挠头,将信将疑。他缓缓走到张一禾面前。张一禾好不容易从南柯的恐怖中回过神来,见陆无尽走过来,手撑在地上往后退着,明显是怕了。哪知陆无尽脱下外套蹲在她面前,把外套递给她,“我就问几个问题,你别激动。”
张一禾看看外套,又看看陆无尽,最后看向他身后的南柯,陆无尽也跟着回头看过去,南柯笑得乖巧,“学姐快披上,你看看你还坐在玻璃里,受伤没有?”
张一禾面色复杂地接过外套披上,警惕地看着他:“你要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