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简阳和李文珊的订婚派对的合影里,江裁风就站在简阳身边。
江裁风和简阳是横跨了整个学生时代的好友,李文珊是他俩的高中同学。可以说,江裁风是亲眼看着这对恋人相识、相恋、再到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
他热烈鼓起掌,祝福二位:
“恭喜订婚。”
简阳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他拍了拍江裁风的肩膀,喜悦都快从玩笑话里溢出来了:
“我先你一步,下次就轮到你订婚了。”
“我们婚礼的时候,你这个伴郎记得别穿太帅,我怕大帅哥抢了我风头。”
江裁风笑而不语。
他外形条件非常优越,身材挺拔,体格健硕,一米八八的身高,相貌英俊,五官分明且立体,浓眉下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鼻梁高挺,嘴角总是往上翘,挂着一抹讨人喜欢的笑容。
在订婚的合影里,他笑容灿烂,是那个最能吸引目光的人。
他单身的原因一直是个谜。比起他单身了这么多年,更多人相信的是,他只是不爱提起自己的对象而已。
派对后,众人去了酒吧。
简阳拉着江裁风喝了不少。江裁风不胜酒力,从脸颊红到锁骨,脱掉外套,躺坐在沙发上,听朋友们聊八卦。
来的大半都是高中时的同学,彼此熟识,毕业后又有些时日没聚,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话题很快到了其他高中时的同学身上。
“你们还记得蒋锵锵吗?”
再吵的场合,只要听到那个奇怪的名字,江裁风还是能像听到自己的名字一样,立马提起注意。他酒醒了大半,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讲话的女生。
有个男人接过她的话:
“噢,我有印象!不就是跟简阳一个寝室,和姜燃玩得好那个,不爱说话?”
“我记得他和姜燃一样,都在A大学计算机?”
说话的人叫桑芷,是李文珊的好闺蜜,她今晚喝了一整件啤酒,兴奋得控制不住声音:
“我前阵子还跟他俩联系过呢,说要约吃饭!”
“他俩好像在创业,办了个什么工作室。”
有人感叹:
“他俩关系还是和高中时候一样好。”
桑芷在B城工作,难道蒋锵锵也在B城?江裁风本想追问桑芷蒋锵锵现在在哪,可听到这句,话到嘴边却改口了,语气里带着点没有人能察觉的憋闷:
“我和蒋锵锵的关系……最好。”
兴许是喝得太醉了,他又一次强调:
“我才是和蒋锵锵关系最好的......”
他眼神闪了闪,才含糊地补充道:
“.....朋友。”
......
从B城回来后,江裁风一直不太舒服。
或许是因为喝多了头疼,但更多是因为心头不爽快,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令他莫名地为某件即将发生的事感到惶恐。
等他接到一通桑芷的电话,他才想起那种感觉究竟来自何处。
“江老师,你这周末有空吗?”
桑芷语气雀跃极了:
“我约到姜燃他俩了。”
姜燃和谁?名为期待和不安的混合物堵在江裁风的喉咙里,他嗓子有些哑,问:
“两个人,他和他女朋友?”
有时候真正盼着的答案反而是不会问出口的。
“姜燃有女朋友了?”
桑芷还是第一次知道,她接着道:
“没有吧,他没提,应该就他和蒋锵锵。”
“都是老同学,咱们好好聚聚!”
“你也很久没见他们了吧。”
是啊,已经有多久没见蒋锵锵了?
足足有三年了……
江裁风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站在镜子面前,来回换衣服。
他掌根抵头,连拍脑袋,觉得自己太可笑了。
就因为可能见到蒋锵锵,他就得打扮一番?普普通通地过去不就得了!
一晃到了周末约好的时间,桑芷随便穿了条黑裙子赴约,正巧在门口撞上江裁风。
江裁风穿着张扬的红色外套,黑色长裤,球鞋也是红黑色的,还换了新发型,显得运动又阳光,一点都看不出已经毕业了好几年。
“江老师,今天怎么这么帅?”
桑芷本以为自己来见同学化个妆就已经算是盛装打扮了。没想到江裁风比前几天订婚派对上还夸张,不禁调侃起他。
江裁风尴尬地笑笑,随口编了个理由:
“今天去拍视频了,所以换了发型。”
他没好意思说自己到底是怎么精挑细选出的这身衣服。衣服还是他刚买的。
这几天他努力想掐灭心底那些小欢喜,可它们像是初逢甘霖的种子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地冒出来,怎么也除不尽。
他每晚都能想象到,蒋锵锵跟以前那样,简单地穿着白底T恤搭配淡蓝色牛仔裤,干干净净的,用冷淡的声音喊他:
“好久不见,江裁风。”
蒋锵锵要是看到自己这身衣服,肯定能识破他的小心思,会在只有他能看到的时候,露出无语又稍带点嫌弃的表情。
两个人站门口聊了几分钟,桑芷才接到电话,姜燃和蒋锵锵终于来了。
江裁风激动地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却看到了难以置信的场面。
蒋锵锵头顶黄毛,穿了件花里胡哨的潮牌卫衣,踩着拖鞋走来了,仔细一看,他耳朵上还有银色反光的装饰。
他双手插在兜里,抬起下巴,得意地笑笑,跟江裁风打招呼:
“江老师,好几年没见了吧。”
江裁风呆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桑芷也没想到蒋锵锵和印象里的差别这么大,她再望向姜燃,姜燃是几人里最过分那个,西装革履的,像刚参加完面试。
这群老同学变化可真大。桑芷低头看自己的裙子,难道是她有问题?这三个男的今天跟孔雀开屏一样,是她今天穿得太简单了?
但她又抬眸望向餐馆内部,里面烟雾缭绕,确实是烤肉店没错。
姜燃的这套西装看起来可不便宜,她问:
“姜燃,要不咱们换家店?”
“去吃点别的,没那么脏衣服的?”
但姜燃径直走到江裁风旁边,一揽手勾住他脖子,不让他靠近蒋锵锵,两个人半推半拉进了烤肉店:
“不用,就吃这家!”
“同学聚会而已,搞这么正经干嘛?”
“浮夸不行呐!”
四人被带到一张挨着墙的桌子前,桑芷刚落座,蒋锵锵立刻坐到她旁边,姜燃皮笑肉不笑,“礼貌”地请江裁风坐里面。
蒋锵锵在和桑芷一起看菜单,催促道:
“吃什么?我快饿死了!”
还没等人回话,他自己点上第一道菜:
“吃虾吧,点两盘!”
江裁风从不吃虾蟹。他接过姜燃递来的水,怀疑里面会不会被姜燃下药了。
他感受到某种深深的恶意。
明天是工作日,但蒋锵锵和姜燃都吵着要喝酒,江裁风不想陪他们一起发疯,桑芷则有些不好意思,推脱道:
“明天我要上班……”
“……所以今晚就只喝这一场吧,喝完早点回家。”
刚刚还在叫嚣的姜燃和蒋锵锵突然顿住,意识到大事不妙。
一瓶啤酒后,蒋锵锵就有点晕乎乎的,他站起身,想出去透透气,跟故意展示似的,当着三人的面拿出包烟,说:
“我出去……抽根烟。”
他一去就没回来。姜燃被桑芷拉着要喝第五瓶,实在抽不出工夫针对江裁风,江裁风借上厕所的理由脱身,去找蒋锵锵。
烤肉店旁边有条黑漆漆的小巷子。江裁风很快找到蒋锵锵,他躲在小巷角落,缩成一团。
江裁风走过去,跟着蹲下,嘴角上扬,调侃他:
“不是抽烟吗?”
蒋锵锵知道有人靠近,听到江裁风的声音,他把头埋在手臂里,不肯抬头。
半晌后,他才小声嘟囔,解释道:
“忘带火了。”
蒋锵锵嘴里还含着店里的糖。他说话的时候会带点鼻音,听起来很软很可爱。他不喜欢,所以总是努力把字音咬准,控制语速,显得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但他现在埋着头,声音更闷了,像是受委屈后撒娇一样。
江裁风伸出手,取下蒋锵锵戴着的耳夹,轻轻抚摸被压出来的凹陷。
不会戴就不要硬撑,会疼。
他没说出口,怕蒋锵锵听了上头,马上跑去打耳洞。蒋锵锵就是这种性格。
蒋锵锵身子微微颤抖,压着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别弄丢了,还得还。”
江裁风被逗笑了,蒋锵锵还是那么抠门。他一边笑,一边取另一只耳夹:
“谁借给你的?”
蒋锵锵没有回答,但他的右手突然抓住江裁风的手腕,指尖慢慢往上划,手指弯曲,轻柔地分开江裁风的指缝,扣住手背。
江裁风的手比他的手大上不少,他抬起头,让男人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上。
他的脸很烫,远比他俩的手心温度更高,热量沿着江裁风的血管直达心脏,刺疼的同时又让心脏跳得更加热烈。
江裁风今晚滴酒没沾,但莫名有些醉了。
蒋锵锵脸庞泛红,半眯着眼,勾起嘴角,笑得像引人堕落的小恶魔似的。
他的语气和过去的冷淡截然不同,轻快得好像他很快乐似的:
“江老师,好久没见了。”
“我们做点什么吧~”
他嘴里含着江裁风一眼就能戳穿的谎话:
“我一直很想再见你。”
蒋锵锵似在迷朦地望他,眼睛近乎眯成一条缝,邀请男人吻他。江裁风左手握紧握着耳夹,拇指轻触心上人的唇,耳饰扎得他的掌心有些疼。
他情难自禁地吻上去。
蒋锵锵是个难以捉摸的男人,而他恰好精通于猜测蒋锵锵的想法。他从没想过今天能和蒋锵锵接吻,蒋锵锵如此反常地主动一定是在骗他。
所以,那是一个充满算计、欺瞒、虚伪、不真切的吻,谎言的气息甜得发腻。
就像他们的初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