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海雨被她像是抱小猴子一样拉到了怀里。旧时候农村不知道香水是什么东西,茅海雨硬是从松瑜身上闻到了一股浓郁百花喷香的冷馥味道,以为是松瑜身上散发出的异香。
小女孩害怕,想躲又躲不开,不敢哼声。松瑜心疼抱住她,把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松瑜看着她的手臂和腿,脸、手臂和上半身都很瘦,只有两条小腿奇异地胖着,典型的饿病。“婶婶抱下你,呀你太轻了。你别怕——”
松瑜当时看小说的时候,因为同名缘故,松瑜尤其注意书中原主的事情,还记得她把粮票手表等藏在了她的床尾缝里。而奶糖就放在了靠墙的床缝里的铁盒子里。
松瑜抱着茅海雨,边爬上了床边,扒着床缝隙找出好几颗金丝猴大白兔奶糖。拨了一颗,茅海雨哪里不认得这是什么,松瑜的手指像是也带了一点奶香气,从未做过粗活的白皮的手指尖透着一点粉红,把白糖轻巧地褪去了糖衣,喂在了自己嘴边。
茅海雨忍不住地张口,含住了大白兔糖。浓郁的奶味和勾魂的香精像是烟花一样炸开在味蕾中。
“好吃吗?”松瑜帮着茅海雨理了一下鸡窝一样的头发,小说里提起黎红雁,和其他农村人一样农活干得累死,吃又吃不饱,哪里有闲工夫帮忙女儿理头发。她从抽屉里掏出了原主用的扁牛角梳,慢慢地先用五指理顺一点茅海雨的打结了的几缕黄头发。
茅海雨只顾着吃糖,也没哼声。倒是梳头的时候脑袋躲了一下,松瑜知道弄疼了她。
松瑜找了好一通的剪刀,没找到,她把茅海雨放在床上坐着,去了灶头找黎红雁借来了菜刀,用旁边的茅草擦干净刀身后,把茅海雨打结的头发切掉。
三下五除二地就把茅海雨从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梳成了一个服帖秀气的小马尾辫。
黎红雁低着头进来找屋子里的米糠,顺便看了一眼,松瑜还在屋子里,行,人没跑就好。松瑜像是展示一样:“怎么样,有没有发现海雨不同了?”
黎红雁看了一眼茅海雨没发现什么不同,却看到地上几缕枯黄的头发。黎红雁勃然:“要死,怎么绞了这么多头发?”
“都打死结了,再不绞掉,都要生虱子咯。”农村环境是恶劣,而且还是饥荒前的这两年。甘蔗村的人一个月不洗头也是常有的事情,因为没有皂果肥皂,洗也是清水过一遍。松瑜语气轻松,“绞了还会再生出来,怕什么。”
“弄这种东西,能吃吗?有这心气还不如去种庄稼!”这年头,人们只有吃和活下去这两件大事了。黎红雁也不例外,她置气道。
松瑜拍拍手里的碎发丝,嘴甜口快道:“行。嫂子,你在忙活什么,要我帮忙吗?”
黎红雁正盛了半瓢米糠往回走去下米,听到这句话,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她停住脚步,有点不可置信,可她还深知松瑜的本性:“你没病的话,下午就去把农活做了。田里还有好几地没……”
松瑜嘴快地打断:“不,我现在还晕着呢。”做饭可以,干活就得养养身体先。
“说话跟放屁一样!”黎红雁气恼地转身出去,做米糠饭去了。
茅海雨舍不得吃完那一颗大白兔糖,尝一口,就用手指把糖从干燥破皮的嘴里掏出来,轻轻地嗒吧一下没有了糖的唇腔,等糖味完全过去了,回味好久,才把奶糖放回舌头上“砸吧”一下,尝一嘴,再拿出来。
松瑜翻了一下她藏在屋子砖缝的铁皮盒子,找出来了。翻了一下里面,粮票不少,面粉票20斤,大米票50斤,油票20斤,和几张布票,其中居然还买高档香烟的凭证票。除了票,还有好几张五块十块的钱。松瑜数了数,票和钱居然有二三十张。
松瑜把粮票和钱重新藏好后,跳下床,看到茅海雨还在吞吐着糖果,拍了一下茅海雨:“别玩了,好好吃。”
被这么一说后,茅海雨才依依不舍地把白兔糖吃完。吃完后,茅海雨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舔了好一会儿小嘴唇和黏乎乎的手指后,直到没有味道,才舍不得地从床上下来,准备去帮妈妈黎红雁干活去了。
没等她走几步,松瑜又塞了两颗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的大白兔糖到她手边:“别给别的小孩见了,自己吃。你弟也……”
没说完,门口就冲回来了一个小孩,小孩脏乎乎的,但很横气。险些撞倒了松瑜,眼里直光光地盯着姐姐茅海雨手里的大白兔糖,抢过去。
5岁的茅海雨不愿意给,弟弟张嘴就咬在了茅海雨的手背虎口上。茅海雨疼得眼泪泡儿立马就涌现在眼眶中,她红着眼圈,仍然不肯松手,把手甩了两次,而一直咬着她手的弟弟歇斯底里似地发出撒泼的尖叫声。
又冲进来了一个更矮小的女人,直接把茅海雨攥紧奶糖的手里用指甲掐疼了地捏开,那个小男孩光明正大地抢走了那两颗奶糖,手指熟稔飞快地剥开了糖纸,粉黏的舌头舔了起来。
茅海雨毕竟还是小孩,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哭得好些委屈。
“有什么不能给弟弟!哭哭哭,就只会哭!多大了还要跟弟弟争!”冲进来的女人骂声中还夹杂着一两句难听的骂人方言。
4岁的茅思元吃完一颗又嚼烂另一颗,跟牛吃牡丹一样吧唧地飞快吃完了两颗大白兔糖。也没扫一眼那饱满大颗眼泪在脸色淌落的姐姐茅海雨。
松瑜在旁边看得一唬一愣的,直接翻白眼:“跟小饿死鬼一样。”
恰巧,被进来的小饿死鬼他爸茅易彬听了。说这话的是个女人,而且还是那个出了名的活寡妇蠢货。茅易彬没说什么,只把脸一沉。
矮小女人叫杜巧贞,抬起头,看到了完好地能下地走路的松瑜。杜巧贞长着一张瘪了的薄嘴,一张口就是数落松瑜:“全家就你最能吃饱!”末了,还故意带了一句原主松瑜也听不懂的腌臜乡下话。
松瑜大惊小怪:“妈,你说话好有层次,忽阴忽阳,忽明忽暗的。”不用猜,松瑜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人是原主的家婆。就她最会护着孙子茅思元。
杜巧贞个子就比松瑜矮太多了,她才一米五不到,松瑜实打实的将近一米七,在甘蔗村都像是巨人,比大多数男的还高。所以杜巧贞有的时候怕松瑜对她动手,有的时候嘴上收敛一点、留一点情,生怕松瑜听着不高兴就把她打了。村里松瑜跟别的女人甚至跟男人都动过手来,在实战方面,松瑜可是经验丰富的悍将。
45岁的杜巧贞抬眼快速地扫了一眼松瑜,发现她珠圆玉润,气色红润,脸上还有一点白乎乎的肉,看起来健康得很,就跟吃饱了蚕丝的大肥妖精一样。
在书中,杜巧贞就对原主诸多不满,轻则在原主食物里偷偷吐唾沫,重则在原主的被褥里藏针。婆媳关系不是一般的紧张。可两个人明面上装装样子,勉强还过得下去。
杜巧贞身材矮小,本来就矮,加上吃不饱和过度劳作,年纪不大就有一点驼背,看背影蹉跎得有点像是五十岁一样。但是脸长得和和气气的,尤其是笑起来。五官依稀能看出来能年轻还有几分耐看。光瞧着外表长相,是丝毫瞧不出来杜巧贞心眼不大。
被松瑜这么一呛,杜巧贞忘记了自己要说些什么。心里腹诽道:果然,原以为摔了脑袋会不同一点,还是跟原来那个死样子!
“吃饭啦!”黎红雁吆喝着。
一个不到十平方米的典型南方建筑的黄泥巴屋,住着七口人。由一块木板混着泥隔开了两间房间,日常吃饭,放工具,都是在右边靠近泥灶的房间,这也是松瑜醒来的房间。
一声“吃饭”,本来没什么人的房间里,立即从四面八方像是蟑螂出动,涌现集中在饭桌边上。
吃饭的台是一个不知哪里搞来的板,板上面还有不少污渍。板放在一堆用饲料袋装着的杂物上,就是饭桌了。
茅易彬长相像他爸,身材却结合了父母两人基因,个子不算高,顶多一米六九。高眉毛,体格瘦。眼睛是三角眼型的,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不高兴一样。笑起来倒是还有几分情人出西施里的俊。
黎红雁非常宝贝他这个老公,就因为长得还算人模人样。
导致,松瑜正帮忙分了几个碗筷的时候,黎红雁看见松瑜分了一对筷子给茅易彬,黎红雁火急火燎地上去就借助多年农妇的精悍身躯,腰一扭,垮一提,用还算圆滚的屁股一下子撞开了松瑜。
松瑜被一顶,往旁边踉跄了好几米远。她莫名其妙地看向了正在递筷子的黎红雁,一头雾水。
如果不是松瑜看过原著,知道黎红雁日防夜防,防狼防火防盗似地防她松瑜勾引茅易彬,还以为黎红雁在发神经。
松瑜鼻子一哼,在黎红雁身边瞧不起地道:“这种男人就你看得上。”
穿书的松瑜发觉自己越来越有演戏的天分了,不是原主,胜似原主。她大学还是选错了专业,早知道去读戏剧学院。而不是大学往上还读了十一二年,最后当了工资还没普通工薪族高的苦哈哈的医生。这回穿书,肯定是积劳成疾的原因。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别惦记我男人!”狐狸精三个字就只差脱口而出了。黎红雁全当以为松瑜嘴上说的“不在乎”是在放烟雾弹,她丝毫不理会松瑜。以一个女人的身体,隔在了茅易彬和松瑜之间。
“人还不够我高呢,也不知道整天在防什么。”松瑜找好座位坐下来,在吵架方面她还挺有战斗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