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大的太阳球下,是一片无边的稀稀疏疏田野。仔细一看,这是种满了甘蔗、玉米和稻谷的田野。
远处的天翻滚着银色的云层,偶尔飞过几只贫瘠的鸟,天际看上去和一望无际的平野相接连。
松瑜惊呆了。屋外,正坐在门口小板凳上、刚才那个瘦巴巴的小女孩,偷偷地看着她。看到她视线望过来,于是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对视。
松瑜再愕然回头,身后这原来是一间破得不能再破的屋,泥巴墙,黄泥瓦。周边还有好几间这种看似要摇摇欲坠的小泥巴房。自己不在木棉市人民医院工作么,怎么一下子到了这郊外田野来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旅游节目的中奖奖品——“乡村一日游”?这也————太不是时候了吧!她今天临时休假改上班了!
“我要赶回去做手术,你们,呃,小妹妹,你们哪里可以坐车去县里?县里能打车不?这是哪儿,不会是出了木棉市吧?”这下,松瑜心感糟糕,她还赶不赶得回去做手术。
正找着自己兜里的手机:“咦,我手机呢?我手机去哪了?”
茅海雨鼓足勇气地瞧了瞧她,怯生生地说:“婶,你是不是脑子摔了没好?”
“小妹妹这话,”虽然松瑜瞧着这个小女孩斯文乖巧,“可不兴听啊。”
这时候,黎红雁从身后跑出来,连忙捉住了松瑜的手臂,怕她再发疯一样,把她从家门口往里拖:“你赶紧回来,你还嫌不够丢人吗!丑死人了!”
说着便喊:“茅海雨你赶紧去告诉你奶你爷,你婶醒了,醒了还不止,在发疯。赶紧找个人回来。”
松瑜一听“茅海雨”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等等,茅海雨茅思元……”松瑜喃喃琢磨着,问道,“好像在哪儿听过一样?”像是触发反射一样,茅海雨,茅思元,为啥她有印象?
“你是不是摔傻了?你当然听过!茅海雨是她,茅思元是我儿子。”黎红雁不耐烦地哗嚷道。原本提早回来做饭,让农活的一家人回来有口饭吃。被醒来的松瑜发疯。
松瑜这才留意到,小女孩巴巴的眼睛看过来,是一副害怕又带了点怜悯的目光。
草。一种植物。松瑜想起来了她前几天收的住院病人,告诉她有本小说的配角跟她同名。病人还介绍了这本小说给她看,一看不要紧,里面跟她同名的配角也太糟心了,在十里八乡中声名狼藉,是个一等一的蠢货。
松瑜打算休息的一天把这本小说看完,结果整整八千八百章,作者目前还在连载更新。
她还没看到后面,只知道这个和她同名的女配,背着当军官丈夫和别人乱搞。后来丈夫回乡下接她,她闹了好久,要手表,要首饰,闹到最后才不情不愿地跟丈夫去部队。在部队更过分,乱搞一通。后来害得丈夫险些被处分,她倒好,看中了一个更高职位的军官,逼着丈夫和自己离婚,还想办法赶走了看中的高职军官的原配。改嫁后,以为攀高枝了,坐等步步高升,结果被家暴,被绿,还在嫉妒和设绊子给女主过程中屡被打脸,整一活脱脱对照组。
松瑜越想越后怕,连忙拉住黎红雁,试探地问了一句:“嫂子?”
黎红雁被这温柔称呼迷糊住,她愣了一下,立马破口道:“讨好我也没用!等着爸回来,看他怎么骂死你!你居然把他的被褥抖散了。还想着跑出去私会其他的男人……”
松瑜证实了一下。她收回了试探的表情,再捏了一下茅海雨的干瘦脸颊:“侄女?海雨?”
茅海雨害怕她,往黎红雁身后躲了一下。
松瑜想起来了,书里的人物关系是:眼前这个女人是自己嫂子,叫做黎红雁。四岁的茅思元和五岁的茅海雨是二十七岁的黎红雁的一双儿女。
自己的丈夫从小寄养在这个家里。这里家里还有一个儿子,叫做茅易彬,也就是黎红雁的丈夫。小时候家里还有一个小姑子,也就是茅易彬的亲妹妹,在不到一岁的时候送养给了无法生育的亲戚。
丈夫很早就去了军队,自己来到这个家里,就没跟丈夫见过几次。结婚证也是后来,丈夫回来接自己去部队后,两人到了城里才领的。
松瑜还记得书中是这样描写的:“这个丈夫,陌生,严威,又没有一点人情味,丝毫不懂得女人的情·趣。松瑜嫌恶得他要紧。到了部队后,听了联络部小王的老婆也是刚补了结婚证,新买了金戒指,她羡慕人家的首饰发狂,在丈夫面前暗示了十多次要点金首饰。结果丈夫嘴上只对付地说道‘请领导和朋友来吃顿饭就好’,丈夫心里想着哪天一同去省会的百货大楼再挑选,心里想的没有说出口,‘只简单吃顿饭’这话倒是把松瑜气得鼻子直出气,三天没吃得下饭,只顾着吃零嘴去了”。
松瑜想,估计是这样,原主才想着离婚的吧。
这丈夫也太不像话了吧,丢老婆在乡下四五年的,回来接去部队,也不会嘴巴甜点哄哄老婆。好歹老婆在乡下为你照顾父母双亲。
松瑜又仔细地想想:呃,原主似乎并没有抚养双亲。原主在老家为非作歹,勾搭的男人两只手数不过来。平时哄小孩的奶糖,多出来的粮票,平白无故得的野兔肉,二手的梅花手表,全是那好几个被她吊着的备胎送她的。
松瑜想着,要是自己想要金首饰的话,直接就带丈夫去百货大楼,她站在金首饰台子前戴着一手金戒指金镯子金项链金耳环地夸张说:“老公,闪闪,买买”。男人最要面子了,在这种情况下,人来人往的百货大楼,售货员看着,女人撒娇着,能不买吗,后槽牙咬碎了也买。
松瑜想着,原主生活作风大胆是大胆,可就是欠缺了一点对男人的耐心。这种闷葫芦不懂女人心思的男人,就该整治一下,要是没什么作用的话就踹了。
“想什么呢?想明白了?”黎红雁颇为的声音,把松瑜从思绪中带回现实中。这时,又几个刺耳的声响从身后扎进了耳膜里。
“那个不是前几天跟知青闹私奔的松瑜吗?”
“看看她,她嫂子都拦不住她!”
“祖上倒血霉哪,摊上这么一货。”
松瑜扭过头来,拨了一下她的秀发,扬头一乐:“嗨,是我。”
邻屋同村里几个大娘回来做饭,恰好见到了松瑜忍不住闲话。没想到当事人听到了,还转过头跟她们正面打招呼。那刺眼的笑容,那脸皮厚的姿态,真是一等一的不知羞耻的女人!
黎红雁赶紧把她胳膊掐住,把她拧着肩连推带搡地拖回了屋子里。
“你还嫌丢人不够?你给我待着,别想跑。”
松瑜看着眼前活人黎红雁,她想起了原著里只形容过她操劳过多,加上瘦,像是从枯藤上刚风干了许久才被摘下的干瘪小茄子。因为做惯了农活,拧着松瑜的胳膊气力非常大。
真人见了,很瘦,身高不高。皮肤发黄,头发因为下农活,总是会扎上苍耳或泥巴。杏仁眼,薄唇嘴。干农活的时候头上披着三角巾,穿着紫色的别人城里不要的工服,看上去像是一斗志昂扬的茄子。
松瑜揉着胳膊,试着用原主那娇滴滴的声音恼怒地发出来:“你弄疼我了!”
黎红雁见她进了屋子,便放开她。“弄疼你活该!”见她没有想跑的想法,于是便吩咐茅海雨,连名带姓地唤自己女儿:“茅海雨你看着你婶,我做饭。”
松瑜发觉自己扮演得原主挺像的,原主娇气,蠢货,徒有其表,不知好歹,爱好虚荣,寡廉鲜耻,做一出是一出,像没有脑子一样。
“徒有其表?”松瑜发觉屋子里只有两间房子,做饭也是在外面塔起的泥巴灶做的。房间里有一个木柜子,像是以前留下来,翻动了一下,找出了一面正红边的镜子。镜面擦得干净,没有一丝毛尘瑕疵,就知道原主是多爱照镜子的人了。
照向了自己——肤白,红唇,乌木般的秀发浓密又柔顺。脸蛋并不是瓜子脸尖下巴,而是端庄大气的珠圆玉润的鹅蛋脸型,头骨润圆,蓬发如绸,更显得五官绮丽。松瑜在现实中也是顶爱美的一个人。这张长相与她七八分相似,还要更为光艳十足。
松瑜心想,这长相,跻身去个大城市拍个年历海报什么的,再蹭一下顺风车,说不定成为电影明星红遍大江南北了。
偏偏委身在穷得揭不开锅、无人欣赏的农村,怪不得原主这么作了。
松瑜对着镜子理了一下秀发,又整了一下领口的衣服。穿得还是一般人穿不到的碎花衣服,这年头搞哪里来的碎花纹浅色衣服,看不出来是村妇,倒是像是跟人随时私通要跑去大城市的心高气傲的美寡妇。
旁边的瘦黄小丫头茅海雨一直怯怯地偷偷看她,被松瑜发现了,又转过头去假装没有在看松瑜。
松瑜喊她:“海雨,”她成年人,手长脚长的,伸手一抓,握住茅海雨的细胳膊拉到了身前,她的手指也是不沾阳春水一样,纤白,柔腻,按在茅海雨的胳膊并不使劲,却在小女孩的胳膊上陷下去好几个指印,好一会儿没弹起来,“你咋这么瘦呢?”
“水肿病?”作为医生的松瑜认出了,这是一种因为饥饿才生出的疾病。是长期营养不良,饥饿而大量喝水导致身体浮肿,皮肤被指甲盖一按,便失去弹性,好久也恢复不起来的病。多见于夏国的五六十年代吃不饱的时候,那时候也因为水肿病死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