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红雁听了,学着别人骂了一句四字成语:“臭名招远!”
松瑜纠正她:“是‘臭名昭著’,没文化,真可怕。”
松瑜在现实里就有一个差三岁的妹妹,平日里就是这样跟妹妹你怼我半句、我损你一言中地相处。这二三十来年的吵架功底可不是虚的。
杜巧贞见松瑜今天居然会坐下来吃饭。平日里她十回里十一次都不愿意跟他们一块吃饭,今天是转性了?
等到开饭了,茅国利这才回来。他跟茅易彬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不过是中老年版本。比起矮小的杜巧贞,一米七多的身高配她,足足有余。
比起干活干得有点驼背的杜巧贞,茅国利还有几分年轻,看模样像是个四十多岁的的男人,看不出已经五十岁有多了。
茅国利喜欢抽旱烟,身上有着一股混合着汗的酸臭的烟味。茅易彬比起他爸茅国利,毛病算是少了很多了。茅国利又烟又酒,只可惜生在了人都吃不饱的年代。
茅国利抠门可以用一句话描述:打光棍打到三十岁才成家,全因为他被介绍和姑娘约会的时候,他带了一包花生,全程只顾着自己吃,一粒都没分给人家,姑娘只干坐着。约会结束后,除了留下一地花生壳,并没有啥结果。
茅国利不仅抠,还懒惰。看他五十多岁保养成四十岁模样就知道,他没少偷奸耍滑不干活。脏活累活几乎全是杜巧贞干的,所以杜巧贞才青壮年就老得跟五十多一样。
茅国利和茅易彬一样,不笑的时候喜欢板着一张脸。中年版本的茅国利比起茅易彬,还要跟不苟言笑一点。
“爸,筷子。”黎红雁递上一双干净的筷子,茅国利坐下来,发现今天的位置尤其拥挤,才发现松瑜也坐在桌子前。
“好了没?头没晕吧?”茅国利大家长似的象征性地关心了一句。
“头还晕晕的。”松瑜懒懒地应了一声,抬起筷子,正要下筷夹菜。
黎红雁和杜巧贞真是恶心坏了松瑜说的叠词。
“什么晕晕的,多大人了,话都不会好好说,教坏小孩。”黎红雁旁边阴阳怪气道,替杜巧贞说出了想说的。
松瑜耳朵尖,一点说她不好的都不会放过。立马坐正身体就对着她嫂子说:“这都你都管,怎么不见你管管明天布雨呢还是出太阳?”
“吵什么吵。一聚在一起就吵,吵得唾沫狂喷,还吃不吃饭了?”杜巧贞眼见她俩媳妇又要吵起来了,赶忙出来唱红脸打圆场。
黎红雁也学着松瑜眼一翻,不搭理松瑜。
松瑜白眼都懒得做了,用筷子翻搅了好几下碗里的食物。
每个人的碗里是黏糊的米糠。米糠是什么东西,松瑜看书的时候就只是了解不是好吃的东西,等她真正穿书,尝了一嘴,她皱着眉毛转头要吐在地上,却看见没有上桌吃饭的茅海雨把碗里的米糠吃得精光,同样没上桌的茅思元也是跟她一样,挑三拣四的,迟迟不动筷。
要知道,这米糠,是稻壳、果皮、种皮、和各种植物杆磨成的粉。说直白了,说是米糠,实际跟稻壳碎没什么区别。从古到今,一直都是畜禽的饲料。
这稀米糠,还煮过,发出了稻壳和植物的混合味道。飘着白烟,热气腾腾的,要是不知情的人,鼻子不够好,趁热喝下一大口,还以为是什么稀饭米糊糊,结果全黏糊在喉咙里,把食道都刺个直呕。
松瑜皱起眉毛,筷子正准备伸向了饭桌上的那唯一一小碟黑乎隆冬的像是咸菜的东西。
她伸出的筷子还没碰到咸菜,还在空中——
婆婆杜巧贞立马争先恐后地夹了一大半给她老公茅国利碗里。
嫂子黎红雁赶紧抢着用勺子勺了另外一半到她老公茅易彬碗里。
原本装着咸菜的碟子渣也不剩。
“你俩可真厉害。”松瑜目瞪口呆,见惯大场面的她也禁不住地嘀咕了一句。她不住地看了一眼这两个女人的饭碗,她俩碗里一根咸菜都没有,图啥呢。
松瑜埋怨道:“自己吃不好?干嘛抢着分给男人。”松瑜在看书的时候就想吐槽了,现在可逮住了亲自开口的机会。
黎红雁听到她的小声腹诽,立即反唇相讥:“男人干活多,你干活吗,你屁事也不干。”
松瑜懒得跟黎红雁斗嘴了,在自己那碗黄灰溜秋色的汤水里,用筷子左挑右拣半天,就是下不了口。看了一眼最早吃完碗里的茅国利:“爸,你还要吗,我不吃了。”
这话一出,杜巧贞立马瞪了一眼茅国利,她极不想茅国利去吃松瑜吃剩的食物,但又不想松瑜把米糠倒掉浪费食物。立即抢过来话:“给我。你爸他吃饱了。”还剩有一小半米糠汤的碗就递过来。
松瑜利落地把碗里的汤汤水水全倒给了杜巧贞。这家里防着她勾引老公的,可不止黎红雁一个人。
大家干了一上午农活,除了松瑜和茅思元,每个人都吃得精光。
“为什么不吃?你看,你姐都比你高。”吃完饭后,黎红雁还拿着那碗米糠追着4岁的茅思元屁股后面跑,茅思元挑嘴得很。前一年还是吃米粥,今年就吃米糠,这生活层次也下降得太快了。
女儿茅海雨一个人默默地收拾碗筷,拿出去灶头边上洗。
松瑜正在门口吃着巧克力,原主的铁盒子里藏了几颗酒心巧克力被她翻出来了,刚好垫一下唱空城计的肚子。看见了茅海雨一个5岁的小孩,身高还没到她腿高,颤颤巍巍地抱着一堆碗碟出来,很自觉地蹲在地上刷碗。
茅思元那碗米糠没怎么吃,黎红雁把他碗吃剩的递给老公茅易彬:“你儿子不吃,你吃点吧,不然饿着又干不了活。”
“不吃拉倒,倒了吧!”茅易彬本就不想再吃,没咸菜根本下不了嘴。他说的是气话,哪里会倒,他媳妇会不忍心浪费。
知妻莫过夫。黎红雁只好自己又扒了好几口,把儿子剩的全吃干净了。
她把碗交出来让茅海雨洗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在门口剥着国外巧克力纸,藏着掖着开小灶的松瑜。
“整天吃零嘴,没见你分过一次。”没人不馋,说不馋都是假话。上个月茅思元忍不住,偷偷翻了松瑜的床,偷了几颗糖果饼干吃。被松瑜发现后,气得上脚地踹了好几下茅思元,还跑去爸那里告他孙子的状。
茅国利什么都不说,松瑜越说越过火后,茅国利主动骂了松瑜吃独食:“自己一个人偷着吃还好意思说自己侄子?哪个孩子不馋嘴?”
当时松瑜一顿语噎,眼一翻,对着茅思元指桑骂槐:“没点教养!这么馋,也不知道像谁!”
气得黎红雁差点当场跟松瑜互拧了起来。“你说谁呢,你说谁你!”
松瑜之所以性格这么泼,不止她个头一米七,还因为她的追求者狂蜂浪蝶似的,野兔子,草鱼,半条鸭腿,送上门给松瑜改善伙食。茅家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这么说,全家都靠松瑜吃饭。
大伙儿基本都知道,松瑜和那群知青关系很要好,还跟村里几个有点资源的人关系“暧昧”:一个是大队长他家的儿子,还有一个是村里的猎户。
他们时不时会送点松瑜饼干、面粉或者半只野鸡。茅家人也沾了一点口福,每次都是黎红雁亲自烹饪野鸡野鸭,原因是松瑜又懒又馋,还不怎么会做菜。
松瑜又看了一下洗碗的茅海雨,这孩子,看书的时候就心疼了:“不让你宝贝儿子洗,整天就会使唤你女儿!”
黎红雁讽刺道:“就该是最不干活的那个人洗。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松瑜眼一翻,懒得跟黎红雁计较去。
茅家的人吃完饭,没歇一会儿就要去田里干农活去了,浇粪,犁土,埋苗等,完成大队里的每日目标。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儿。
松瑜记得每回这个时候,原主总要照镜子,“对镜梳花黄”好好整理一番自己的模样,上点已经抹到盒底了的雪花膏,下午就会去找知青玩。
看书时,松瑜就觉得原主和茅家这关系诡异得很——总感觉是原主出去“挣外快”来养活茅家一家好几口。
可是小说也没描写过松瑜到底做过什么偷奸耍滑之事。倒是松瑜看书的时候,就知道原主嘴皮子溜得很,一哄男人一个准,没哪个男人不吃她那一套。一口一声“好哥哥”,是个正常男人听了都心软。要是男的不受她那一套,她立刻翻了脸,再也不对那人有好脸色。
原主交友全是有功利性的:能够帮到自己的,对自己有用的,手里有资源的,有能力的,等等。
松瑜现在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出路了。现实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了。
估计得在这里待个天荒地老,她得怎么才能活下去呢。
扮演原主,走老路,是不行的。
松瑜回忆了书里写的,原主嫌贫爱富,不带眼识人,放弃了一路高升的潜力股老公,改嫁了个家暴假金龟婿,断送做师长夫人的前程。
现在自救方法是:她抱紧这一颗大白菜不撒手不就可以?
那么她得好好改善一下她在村里的名声才行。松瑜默念了十次在心里:“虽然我(原主)想给所有男人一个家,可是我心里还是爱你的,老实人,哦不对,老公。”
“我对其他男人不过是玩玩,我嘴上说爱你,其实心里没你,老公。”松瑜越说越反了。认真地给自己铺好了心理建设后,松瑜跳下了床。
走,去跟知青摆正关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