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石头 第10章 钢笔

那天下午四点多冯华年才睡醒，房间里还笼罩着一层暗暗的金色，他本来是觉得有些渴，一转脸看到旁边躺着那么大一个石头的时候，他是货真价实吓到呼吸都停止了。

对于这种一睁眼床上就出现一个男人的幻想，冯华年只有在很寂寞的晚上才会有过。

他坐起来靠着墙，闭上眼揉揉眉心。

石头就像个小孩儿，抱着毛巾被睡得很香，他们两个人的枕头中间隔着那只狗。

冯华年轻手轻脚爬下床去找水喝，没有打扰石头睡觉。

后来石头睡醒天都变色了，卧室门关着，冯华年正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小说。

石头挠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脸迷茫地走出来，哑着嗓子问：“几点了？”

冯华年抬手指指墙上的表：“五点五十。”

石头僵硬了一下，随后用手搓搓脸，不可置信地吐出一个：“操。”

之后冯华年就继续看自己的小说，也不管他是要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要走。

石头砸吧下嘴，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口水，不由得想，眼睛一闭一睁就是一整个下午，也挺爽的。

难怪冯华年懒呢，因为懒着真舒服。

他爬到沙发上，腿弯搭着扶手挂在那里，头顶着冯华年的大腿，看着天花板发呆，呆了一会儿他才注意到，冯华年正透过那层薄薄的镜片看他。

他仰起脸，抬眼面对着冯华年，突然变成一副讨好的模样说：“我以后还能来吗？”

“蹭饭还是睡觉？”

“非得二选一？”石头有些不满冯华年的冷漠，“不白吃，我买菜。”

“那睡觉呢？”

“这......”石头琢磨两秒，“我来你这儿掏钱睡觉这不太好吧......”

石头说完冯华年呲着牙在石头的脑门上敲了一下，问：“你怎么不在宿舍睡？”

“混宿，乱，根本睡不着，”石头用脑袋用力顶着冯华年的大腿伸了个懒腰，“一个宿舍六个人，全都不是一个班的，晚上能睡就谢天谢地了。”

“那你平时不上课去哪？”

“图书馆，游泳馆，体育场，或者宿舍打游戏。”

冯华年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心软，还是对这个高中时期认识的小他七岁的玩伴有着格外的偏爱，他不轻易邀请别人进入他的地盘，但他还是答应了。

“行吧，你累了就过来。”他说。

“谢谢年哥。”石头抬起手要和他击掌。

冯华年敷衍着拍了一下，这小子只有卖乖的时候才会叫他哥。

手掌错开之后冯华年本想去翻他的小说，他正看到精彩的地方，手腕却被石头一把拉住了。

冯华年看着石头的手指环住他的手腕，拉到鼻子下闻了闻他的袖口，之后抬眼看着他问：“你吸烟啊？”

冯华年把手抽回来，弯腰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盒烟，连带着一个打火机，一起放在桌子上。

“你吸吗？”

石头拿起那盒烟放在眼前看了看，又放回去：“我不吸烟。”

于是冯华年又把那些东西塞回抽屉。

“之前怎么没见你吸过？”石头很好奇。

一个多月了，他没见过冯华年吸烟，甚至也没在冯华年身上闻到过烟味儿。

“我很少吸，当老师哪能那么大烟瘾。”冯华年说。

石头点点头，相信了他这个说法。

冯华年手里的小说看不进去了。他确实很少吸烟，非常少，不过不是因为老师的身份，而是本身他对香烟就不怎么热衷。

他人生中第一次吸烟是在纷纷大雪里，他那时候小心翼翼喜欢着的那个人点了一根烟，问他要不要，他顺势就点了点头，之后一整个大学生涯里他吸的每一根烟都是和那个人一起。

后来读研，再到工作，他只有心里觉得寂寞了才会吸。

这盒烟在抽屉里已经摆了很久了，今天才拆开，为了进省实验他这半年非常忙，没有时间寂寞，只是今天一醒来，看着暗下去的房间，还有旁边熟睡的石头，那种感觉才久违地涌过来。

石头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第二天早晨又准时出现在楼下。

冯华年坐在后面看着石头身上穿的运动服，才回想起石头早上过来好像一直都穿运动衣。

“你早上去晨跑吗？”他在后面问了一句。

“是啊。”

冯华年扬了下眉毛，难道是和那个叫宁非凡的女生一起？

不过石头在前面骑车，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他也就没有问。

大学时期的爱情真的很有活力，可惜他已经没机会了。

冯华年到教室的时候班里几乎已经坐满了，曲文星还没来，他走到曲文星的桌子旁，上面没有他的教案。

“老师你找什么？”林森在旁边问。

“我的教案好像落在这儿了，等他来再说吧。”

冯华年说完就要走，林森直接把手伸进了曲文星的抽屉里：“他在厕所呢，我帮你找。”

“不用了，你早读吧，等他来再找。”冯华年说。

林森的手又收了回来，直接越过冯华年问后面的人：“老师的教案在你这儿吗？”

冯华年回过头，看到曲文星就站在他身后。

“没有啊，”曲文星拉开他的书包送到冯华年眼前，“不在我这儿。”

“那可能是我弄丢了，没事，”说完他又问曲文星，“周五感觉怎么样？”

“很好啊，我加入他们了。”曲文星仰起脸笑着说。

“周五？你加入谁了？”林森盯着曲文星问。

“班长的学习小组，你跑去上补习班了你当然不知道。”

冯华年回到讲台上，早读的铃已经打响了，班里的学生见班主任在讲台上站着也算是自觉地拿出书开始早读。

林森还在拉着曲文星问话，曲文星好像懒得理他，捧着语文书背课文。

冯华年看着那两个人，心里开始打鼓，当初让他们坐同桌到底是对是错？

他不想以他自己的思想去度量他的学生，但是青春期的小孩儿，有些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决定下次考完试就把这两个人给拆开。

决定完他就开始心疼自己，要是找不到他就得补一整本教案，想想就头疼。

——

办公室也没有他的教案，一直到周三冯华年都没有见到它的身影，他彻底放弃并且开始认命补教案。

曲文星来办公室递给他一本作业，他交迟了，冯华年顺势给他一沓卷子让他转交给数学课代表。

“老师。”曲文星接过卷子有话要说。

“怎么了？”

“孟彤说她同时当课代表和学习委员太忙了，不想做了。”

冯华年看向曲文星：“她给你说的？”

曲文星微微点了下头。

孟彤一开学就是他的课代表，后来曲文星不做学习委员后，孟彤亲自接过去一起干的。

“我可以替她，当课代表。”曲文星又说，好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似的。

“你把她叫来，我问问她。”

其实能听曲文星那么说他有点欣慰，证明曲文星在逐渐开朗起来。

孟彤到办公室的时候曲文星又一起跟来了，冯华年问孟彤关于课代表的事，孟彤看了曲文星一眼，对冯华年说：“老师我本来不好意思跟你讲，最近我觉得事太多了，有点影响我学习。”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自己学习最重要，”冯华年了解了孟彤自己的想法之后就问，“那你是想把课代表辞了？”

“嗯，”孟彤指指曲文星，“他说他可以做。”

“可以，你先回去吧，曲文星留下。”

孟彤走了之后曲文星就往冯华年身边挪了几步，小声说：“老师，我没有要抢班干部的意思。”

冯华年正喝水，笑着问他：“你怎么这么想？”

“我怕你这么想。”

“你本来成绩就好，当课代表无可厚非，”冯华年把水杯拧上，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递给曲文星，“刚才给你的卷子发下去，这上面的题抄到黑板上，让他们下节自习课优先做，晚上我讲。”

“好。”曲文星接过纸就走了。

冯华年翻开他的新一本教案，正要开始补的时候发现他的钢笔又不见了。

“王征，笔。”他伸手拍拍两人中间的挡板。

“哎，别急，马上啊，”王征依旧埋着头在唰唰写公开课记录，边写边说，“你这笔是真好用，二十块钱卖我呗。”

“你做梦。”

“你哪儿买的，我也买一支去。”

冯华年没答，他也不知道在哪里买的，这是他收到的生日礼物，不过他用到现在也仅仅只是因为好用。

可能是他不答话，一个纸团子砸在了他头上又弹到地上，冯华年捡起来一看是团成团的二十块钱。

王征见他捡钱就喊着：“好，卖给我了。”

冯华年又把那二十给砸回去，并且要把笔抢回来。

“别别别，别这么暴力，你学生后面看着呢。”王征捂着笔说。

冯华年一回头，看到曲文星站在办公室的门口，正在默默看着这里。

一声不出，被他发现之后又慌乱地把眼睛移开。

“曲文星，还有事吗？”他问。

“没有。”曲文星摇摇头，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