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是晚来情浓 第4章 小心翼翼

自打有个这个了不得的发现，梅姐每天都守株待兔，吓得叶映莲不敢回家，在外面溜达到估计梅姐不耐烦进屋去了，才上楼轻手轻脚开门。

梅姐整天跟儿媳妇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人大眼瞪小眼，相看两厌。两人都不乐意料理家务，任由家里乱得没处下脚，蟑螂好几次从门缝钻出来，爬到叶映莲家里，叶映莲属实恼火，曾委婉说了两次，梅姐的理由是：“我是来帮儿子的，是来帮她的吗？天天等着吃喝，好手好脚的还要我伺候到什么地步？她不干，我也不干，看谁先忍不住！”

显然马晓丽不知道婆婆的内心戏，事情多成山，她也看不见，每天倒也悠然。先熬不住的是梅姐，她就在菜市场附近摆个小摊，卖蟑螂药耗子药蚂蚁药，生意还不错。要知道蟑螂是深圳最大的特产，尤其是城中村。乐惠子在家里吐槽：“我可不买她的药，自己家的蟑螂多到装下了，往外面跑！我好多次看到她家的门上都爬着蟑螂，把打包的垃圾放门口，也是蟑螂爬出来！可想而知，她那药是水货！”

谢清和撇了撇嘴：“有马晓丽那样的人在家不断制造垃圾，她们又不清理，什么药都没用！”

黄春兰买蟑螂药，和梅姐聊上了。

“你有上进心啊，还做生意起来了！”

“别把我羞死！这叫什么生意，我在家憋得受不了，找个地方打发时间而已！”

“我是天天把手工活领到家里做。”

“我干不了这样的细致活。”

“我叫阿莲做，她说她有点近视，戴上眼镜试试看。”

“她呀，不用做这个，这一分一毛的她马上就不稀罕了！”梅姐四周扫一眼，凑近春兰压低声音：“她现在认识了大富豪！”

“认识就认识，人家能分钱给她啊？我听别人说，深圳那些穿背心拖鞋的，很多都是富豪，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傻啊？她攀上人家，不管最后成没成，都能捞一把！”

“她不是那样的人。”

“谁天生就会？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行不行？”

黄春兰疑惑道：“你怎么知道她认识富豪？她跟你说的？”

梅姐洋洋得意：“我亲眼看到他们说话说一上午，依依不舍的，一个流眼泪，一个轻声细语安慰。有些女人你表面看是个正经人，好像很保守，其实这样的女人才叫男人丢魂儿呢！我就问你，我们这样的岁数，你会在一个刚认识的男人面前哭哭啼啼吗？跟人家一对一聊几个小时，挨那么近？好家伙，都快贴一起了！”

黄春兰没有关于爱情的知识，似懂非懂。

既然叶映莲躲着，梅姐有的是办法见她。烙了几个饼，敲门去分点给隔壁。亲戚寄了老家特产，不管叶映莲要不要，硬送。谢清和还有点愧疚：“我们背地里嚼舌根，人家对我们这么热乎，看看我们家是什么家风！”

叶映莲也不好单方面接受，孙子孙女有了新玩具，也去找梅姐的两个孙子一起玩，买了水果零食什么的，也会分一点给隔壁。

每次一关上门，马晓丽就开始用手机查这些东西的价格，如果贵一点，就说：“我们也没亏。”如果是便宜的，就说：“破铜烂铁没人要，往我们家送。”

借着礼尚往来的好理由，梅姐可以见缝插针问叶映莲那个有钱老头的事，叶映莲烦不胜烦。

有一回，马晓丽被梅姐说了好一阵，鼓起勇气反驳：“我没赚钱，可我也没有花钱啊，我天天在家里节约，你看看乐惠子总是逛街，要不就拿快递，你要跟她住你更发疯！”

梅姐说：“她工资快上万，她花点就花点，你要是能赚你也花去！”

马晓丽气势陡降：“怀孕哺乳生孩子带孩子，耽误这么多年，哪个单位能收下我？是你非得给我洗脑，让我早点生了早点完成任务，生一个又劝我生两个，就是你们耽误了我！”

“那你去当导购要什么学历？你去洗盘子拖地要什么经验？当个保洁我都说你好样的！”

“我三十多岁你让我当保洁？”

“那咋了？”

这样的话题，总会让梅姐和马晓丽看到乐惠子不爽，更扎心的是，谢清和是大厂程序员，收入把梅姐的儿子不知道甩几条街。

“人家是节约才和我们住一栋楼，并不代表着和我们一样的收入水平。”梅姐的儿子说。

“你还有脸说！你要有点用，我也扬眉吐气！”梅姐对这对不争气的小两口恨透了。

“她要是攀了高枝，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这阵子就心高气傲了，躲着我以为我不知道！有什么了不起，八字还没一撇呢！”梅姐暗自想。

叶映莲经过黄春兰的介绍，也每天早上送完孩子去附近的小作坊领点手工活回来做，谢清和见她有时候哄睡了孩子，还做手工到半夜，劝她说：“你这一天挣个十几块钱二十块钱，太不值得了，不如保养身体！”

叶映莲不听：“你别看不起十几二十块钱，我拿去买菜，我家豆豆朵朵就可以多一个荤菜，怎么不值得？”

多了这个工作，叶映莲去外面的时间少了，做这种重复简单的事，心思也变得简单，什么都不用去想。

在家里，叶映莲让自己尽量像个隐形人，不去干扰儿子儿媳的正常生活，私事不去打听，啥也不多问不多管。乐惠子悄悄说：“香港人用的菲佣可能都没有妈好。”谢清和不爱听：“你拿我妈比保姆啊？”乐惠子说：“我是说妈做得好，让我没有后顾之忧，你看她天天把豆豆的作业辅导得多好，她不懂英语口语，也知道陪着他用学习机跟读指读，有几个老人做得到？”谢清和点点头：“我妈一生都是这样任劳任怨，人又聪明，又不怕吃亏，所以你要好好孝敬我妈。”

乐惠子伸腿去踢了谢清和的屁股一脚：“这年头孝心也要外包了？”

保持边界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叶映莲每天小心翼翼。

谢清和有时候周末在家也偶尔搭把手，更多的时候是心疼却没有任何行动。乐惠子最烦家庭琐事，谢清和不要求她，她也不要求自己，对这个能干的婆婆，她很放心。

居家过日子，一点摩擦都没有是不可能的，饭菜不合胃口啊，地上有头发啊，孩子的穿搭太土气啊，亲孩子亲太多啊，乐惠子都会说叶映莲没做好。一家人找什么都会喊：“妈，你放哪里了？”“奶奶，你来找！”就算有个人一时兴起干点家务，马上就有人说：“放那儿吧，妈一会儿就来了。”“让奶奶来，你干不好。”

叶映莲刚来深圳的时候，就对两头为难的儿子说：“我们家什么也没有，她也愿意跟着你，多好的女孩啊！她一个独生女在娘家养尊处优，在我们家已经很委屈了，我就当她圆了我的女儿梦吧！”

与儿子相依为命多年，叶映莲只要看到儿子好，就很心安。

国庆节长假，儿子儿媳带着孩子去广州玩，叶映莲一个人连煮饭都没动力，每天随便对付几口，买菜都不用了，也就几天没出门。

假期最后一天，想着家人们下午该回来了，叶映莲出去买菜，明晃晃**辣的阳光让她连打几个喷嚏，眼睛都睁不开。幸好正热，何况长假多数人不是回老家看看就是去旅游，到处是难得的清净，没碰上什么人，就连菜市场也只开着几家。

买完菜恨不得一步到家，低着头脚步匆匆。

“都十月了还这么热，我们南方的天气真愁人！”

是他！

叶映回头一看，高贤成提着切好的西瓜在后面。

“最近没看到你，忙什么去了？”

“接了手工活，每天就急着回家挣钱呢！”

“手工？为这点芝麻绿豆累坏了身体都不够买药的！”

“我又不像你，富贵闲人！”叶映莲为这种何不食肉糜的言论有点生气了。

“不是，我是说，不用那么拼命，要适当嘛！”

“你当然有资格高高在上，我们无产阶级跟你比不了。”

“之前我们不是聊得好好的吗，怎么今天夹枪带棒的，我哪里做错了？”

叶映莲也觉得自己好像过激了，就笑了一下：“国庆节没去玩玩吗？”

“我这人算是年轻人说的宅男了，孙子和儿子儿媳出国旅游去了，还要几天才回来，幼儿园也请假了，我真成了你刚说的闲人了。”

“好了，我要回去赶工，拜拜吧！”叶映莲要走。

“反正也早，你去我家吃点西瓜吧，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

“我可不敢去你那大观园。”

“什么大观园，我也住的小房子，一个人没必要空荡荡的住个大房子。你要是不愿意，我上你家坐坐也行，帮你做点手工。”

“别，我怕吓着你，你可能没见过这么穷的人家。”

高贤成问：“你是听人家说了什么吗？”

“是啊，人家说你是大富豪，七栋楼出租！”

“是这样，但是这在深圳算什么呢？不过是城中村一点破烂。”

“是啊，我就住这样的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