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雨待霁 第7章 第 7 章

陈阳林，是真的陈阳林，不是洛川幻想出来的陈阳林。

而且他也注意到了洛川，正朝这边走来。

洛川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忘记了吃饭。

陈阳林走到他对面，笑着问他：“你好啊！洛川。你对面有人吗？”

他的笑容那么灿烂，洛川说不出拒绝的话。

“没有的。”声音很低，但是陈阳林听到了。

“那我我坐在这里，好吗？”

“嗯，可以的。”洛川不敢直视陈阳林的眼睛，垂下眼睛去吃饭，因为想给喜欢的人留下一点好印象，他吃得很小心。

他真实的声音和自己幻想里的他，还是不一样。

幻想里的他语气太温柔了，实际上的他，语气中还蕴藏了快乐，是将近炽热的温暖。

“你平时都一个人吃饭吗？”陈阳林微压下身，看向洛川的眼睛，他虹膜里的山脉沟壑顿时在洛川的眼中一清二楚 。

这样毫无防备地闯入洛川的眼里的这个人应该不知道，洛川在多少个夜里把他们两人间少得可怜的回忆翻来覆去，多过分地窥视他的社交账号，还在脑海里妄想他们的关系能更进一步……

洛川感到自己的耳朵发烫，慌乱地把头埋得更低：“嗯……是的……那你的朋友呢？今天不陪你吃饭吗？”不知是心底隐秘的情感作祟，还是许久没有同人说话的原因，洛川讲话吞吞吐吐的。

“其实是我今天想一个人吃，偶尔独处一下也不错。”他笑着，那样的干净、无暇。

他要是知道了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是那种人，一定会一脸厌恶地远离，就像不小心沾上脏东西，就一脸嫌弃地去处理干净一样。

“你倒是经常一个人待着呢？我记得你初中还和人说话的，怎么到了高中这么自闭了？你不和班上的同学玩吗？”陈阳林突然问起来。

“可能是性格不合吧？我也习惯了。”洛川慌忙把这个问题盖过去了。

“我还以为是因为那个传言呢。”

洛川怔住了，过了一会才开口：“啊？什么传言？”

“咦？你不知道？”陈阳林有点惊讶，“你的传言，有人说你初中帮别人传情书，把署名改成了自己的。”

“……”巨大的震惊让洛川停下手中的动作。

看到呆滞的洛川，陈阳林调侃说：“哈哈哈哈！还好你没在喝东西，不然就要呛住了。”

良久，洛川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深吸一口气，鼓起前所未有的勇气看着陈阳林的眼睛，坚声说：“没有的事，我连有没有帮人传过情书都不记得了，但是我确实没有做过这种事，我初中没有喜欢的人，也不想谈恋爱，所以我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陈阳林轻笑：“是啊，你不是这样的人。你连朋友都不交，怎么会想谈恋爱呢？还是用这么卑劣的手段。”

洛川觉得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说起话也语无伦次：“不是……没有不交，是因为没有人理我……”

“啊？因为谣言吗？”

“嗯，也许是吧。”洛川又低下了脑袋。

“你平时会不会无聊？”陈阳林敛去平时的活泼，语气柔和起来。

“偶尔会吧，但是无所谓，已经习惯了，独处也挺好的。”洛川压下心里的酸涩，说着自我安慰的话：“高中最重要的还是学习吧，正好没人打扰我学习了。”

“要我说，既然他们要是因为这些谣言，还没看清你就疏远你，根本不对谣言加以分辨，他们也是不值得交际的人，你确实没有必要去和他们说话。”陈阳林严肃起来，“我只记得你在读书会，没有被孤立讨厌，其他人也很乐意找你说话。我觉得你很好。”

“啊……谢谢……”洛川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飘起来了。

陈阳林温声道：“要是你无聊了，可以来隔壁班找我。”

“好的。”洛川嘴角不觉勾起。

陈阳林继续说着：“以前咱们都是读书会的呢，可惜上了高中没怎么阅读了。”

“是啊，挺可惜的。”洛川连忙回话，然后匆匆补上一句：“这两年我也没看什么书。”

“谁不是呢？我假期也是被拉去打球啊音乐会什么的，虚度光阴啊……”陈阳林讪笑几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琐事，都是陈阳林在讲，洛川点头应答，即使都是平常不过的闲聊，但洛川还是幸福得脑袋蒙蒙的。

“我吃饱了，就先走了。”陈阳林端起空餐盘笑嘻嘻地起身离开，“拜拜！下次见。”

洛川看着陈阳林潇洒的背影，想起了自己多年前在海边看到的日落。

会不会吃太慢被嫌弃了……想到这里，洛川怔了怔，然后不禁苦涩地嘲笑自己突如其来的敏感。

————

想我了吗？那个陈阳林用温柔的语气问他。

自从在饭堂遇到陈阳林之后，他就更加控制不住地去幻想，而且不甘止步于友情……

洛川一边厌弃自己，一边继续去编织幻想

想，很想你。

他幻想不出开心的陈阳林，因为他是个压抑的人，即使他非常向往快乐。

温柔的语气也挺好的，不是吗？洛川闭上眼睛，似乎看到了陈阳林的笑容，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晚安。那个幻想中的心上人在自己额头上落了一吻，就消失了。

洛川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

又是一个周末，洛川回到家里，打开社交软件，却没有发现陈阳林有更新。

直到十点，洛川刚要睡觉，陈阳林的社交账号就更新了，于是急忙点开。

看到陈阳林发布的内容，他顿时愣住了。

这次陈阳林发了自己的自拍，照片里的陈阳林撑着脸，温柔地浅笑。配文：晚安。

很寻常的配文，不寻常的照片。洛川印象里的陈阳林从不发自拍照。

像是中了奖一样，洛川激动地在床上滚了两圈。

然后他熟练地打开相册，细细欣赏陈阳林的容颜。喜悦，颤抖，把愈加薄弱的唾弃淹没。他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放肆地欣赏心上人的容颜，忘却了其他任何东西。

洛川放大了陈阳林的脸，手指描摹着他英俊的脸部线条，凝视着他温和明亮的眼睛，他的眼型偏向桃花眼，但是没有那种泛滥的柔情，只有润物细无声的温柔。然后慢慢顺着他挺拔的鼻梁移下视线，目光聚焦在好看的嘴唇上，他记得克里斯蒂曾把美人的唇线描述成“丘比特之弓”，还有爱伦坡说丽姬娅的下唇：柔和而性感的睡意……

洛川思考不下去了

……

……（什么都没有）

结束了，洛川喘息着，逐渐清醒过来，然后他看着自己手上的一片狼藉。兴奋的潮水退去，自我厌弃就如同丑陋的礁石般浮现了。

洛川皱着眉，咬牙抓起纸巾用力擦拭。

我在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