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雨待霁 第6章 第 6 章

想戒掉了，应该好好学习的。下次考试再退步就又要被骂了。

洛川试图摆正自己的思想，他在控制自己不去凝视陈阳林。

但他很明显失败了，他根本无法控制他的目光。陈阳林就像磁铁一样吸走他的视线。

洛川经常能见到陈阳林，比如体育课在篮球场上肆意地挥洒汗水，然后潇洒地揽住旁人的脖子；比如和旁人说笑，在走廊上撒下一阵清朗的笑声……他流光溢彩的眼睛总是盈满了笑意，可是他几乎从不把丝毫的视线分给洛川。

高高在上的太阳璀璨夺目，但也照不进太过阴暗偏僻的角落。

如果他是陈阳林的朋友，是不是也可以和他走在一起？是不是也能和他说笑？

幻想永远不可能实现。

——

不过是和往常一样坐在座位上学习而已，身后的人突然戳了戳洛川的背，并喂了几声，像是在呼唤路边的狗一样。

洛川不情愿地转过脑袋。

之间那个人坏笑着说：“要不你换个位置吧，我们都不喜欢你。”

“……”洛川没有回话，转回去继续学习。

真烦啊。

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吧？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陈阳林怎么可以做到人人都喜欢他的呢？

就连这些不可理喻的人也同他关系好……

心里正崩溃着，洛川余光不幸瞟见旁边座位上的女同学朝他翻了个白眼。

“……”没话说。

压抑的气氛，围墙似的，坚硬，他被包围起来，喘不上气……

陈阳林能不能帮帮我……

他在的话会怎么说，会安慰我吧？求求了，即使是我的幻想……

他会不会这样子说：没事的，不理他们，他们这种人不值得你去花心思，陪我聊会天吧。

就这样吧，就当作我的妄想……

洛川在心里回话：好，同我聊会天吧……

同我聊聊你的过去吧。

小时候，我转到新幼儿园，小朋友同我不熟，也就不同我玩。

到了小学，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对其他同学凑到一起玩闹的氛围很不适应。

初中也只是和其他人结伴同行罢了，并没有深交。

到了高中被孤立了，我反思过了，想不出理由。

是不爱同人交际吗？还是话少？想不明白……

其实我心底里还是希望，有人能陪我说说话的……

洛川在心里倾诉着，脑海中浮现了陈阳林英俊的脸，温柔地凝视着自己。

于是他更加放肆地去妄想。

那个幻像说：那就不要去想了。

比起其他人，你自己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不理解他们就无视他们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你有我就好了。

我会安慰你的。

————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回到家里，原本心情平静的母亲突然又开口数落起了洛川。

洛川不敢回嘴，回嘴不但没有用处，只会让本就心情烦躁的母亲更加生气，况且母亲原本照顾家务也不容易，父亲工作也很辛苦，他背负着这一切却不能变优秀来报答他们，唯一能做到的只是违心地扮演一个乖孩子的角色，做着父母所指示的一切，比如像现在，低着头承受母亲的怒火，不发一言。

好想死。

意外死亡的保险赔偿是五十万，顶替自己在父母心中的存在肯定绰绰有余……

自己的人生真是可笑又可悲，

回到房间，洛川将自己扔在床上，硬硬的床板撞得他的肩背有些疼。

你没事吧……

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那个幻像开口了。

没事，缓缓就好了。

洛川抬头看向洁白的天花板。

见过一个很有意思的比喻，被禁锢的妻子眼中的天花板像婚礼蛋糕。

那你眼里的呢？

死白死白的，像我的人生，苍白又死气沉沉。

幻想中的陈阳林没有说话了。

洛川绝望地闭上眼睛，乞求道：求求你，救救我吧……

陈阳林抱住了他。

温暖如阳光的目光仿佛再次照向了自己。

洛川突然不是很想死了。

——

那个幻像如今无处不在。

此时他正在他耳边说着：想什么呢？吃饭吗？一会你想去哪个饭堂吃？

一号饭堂吧？洛川心中默默想着。

一饭堂确实比较近，但是饭菜不怎么好吃。偶尔也吃点好吃的吧？去三饭堂怎么样？

陈阳林凑近了脸，眼睛亮亮地凝视着他。

好的……

洛川缓缓闭上了眼睛。

————

你最喜欢哪本书呢？幻想的陈阳林问他，他看到人行道旁伸展新叶的树和碧蓝的天。

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吧？洛川看着绿树蓝天回想，他看的书不多，半桶水都没有，独自思考时，那不到半桶的水就在那咣当响，响给自己一个人听……他说不清楚自己是真的喜欢阅读，还是享受从世界抽离的感觉。

喜欢什么呢？

《百年孤独》吧，当初也仅仅是被名字所吸引罢了。

然后洛川好像听到了陈阳林在笑：小心被人说装逼哈。

放心吧，没有人和我讨论这些。洛川暗笑：但确实挺喜欢的，即使根本不算看懂了。

那些角色，很容易喜欢上描写得最少的桑塔索菲亚。或许就因为没有多少描写才喜欢的吧？读者根本不了解她……

人不能完全地、真正地了解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是他自己。

有意思的还有阿玛兰妲……

阿玛兰妲？你觉得她真的喜欢她二哥吗？他们在书里的互动也只有两次吧？

是的，只有两次。

征战归来的奥雷里亚诺询问阿玛兰妲缠上黑纱的手，她简单地说是烧伤；还有离家征战多年归来时，哥哥竟认不出她，阿玛兰妲举起自己烧伤的手他才能认出。

还有有奥雷里亚诺给妹妹们带礼物，以及阿玛兰妲擦拭他的遗体……

就只有这些了吗？确实更深入的也是海面下的冰山，没有必要再多加赘述了。你也是，其实很多时候，你也不要想太多。

但也很合理吧？阿玛兰妲烧伤自己的时候，似乎只有哥哥关心他了，就连亲眼看见她自残的母亲都不闻不问；小时候父母也不关心她，只有二哥陪着她……

可是，她的两位追求者也对她很好，为什么她不喜欢他们呢？

陈阳林灿烂的笑容在脑海里浮现。

啊……为什么呢？是“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罢？

我看不懂，也想不明白。看不明白书的我甚至都想不通，阿玛兰妲是不是真的喜欢奥雷里亚诺……

沉浸在思考里，走进了闹哄哄的饭堂。

你想吃什么呢？那个有杏鲍菇和腊肉菜心的菜不错，虽然听上去有点奇怪，但非常好吃。

是的，非常好吃，而且感觉像田园诗一样。

像是返乡的文人，在一个烟雨朦胧的日子，先在菜园摘一小把蔬菜，从屋檐下取下腊肉，再生火简单炒的……

他走到了一个人少的角落落座，拿起勺子，一个人默默吃着，余光却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是陈阳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