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便是一年光景。
春花朝露,夏雨蝉鸣,秋起叶落,冬雪素裹。
四季轮转,景色更迭,冷暖颜色无尽变幻。
红色的漆柱,灰黑的屋檐,鸟群飞过青绿的山林,留下几根洁白的羽毛。
在谷川月见眼里,无论是这所学校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还是它极具巧思的建筑设计,两者相融,便美得令人惊叹称奇。
也是在这里的一年里,她对某种颜色有了更深的理解。
———比海还要深沉,比天还要澄澈。如冰柱消融前尖端滴水的锋利,更是满天星辰炸裂迸射出独一无二的奇观。
是蓝。
她也未曾想过,自己会通过一个人的眼睛,而真正认识一种颜色。
“五条老师!”
得到了夜蛾校长的应允,再则加上五条悟“放任天性”的教学理念,改变了束手束脚习惯的月见偶尔会尝试爬上自孩童时代就不再攀爬的屋顶,坐在东京咒术高专的最高处俯瞰景物。如果运气足够好,她能够远远地看到完成一天任务踏着夜路归来的五条悟,然后略带调皮地托着脸颊,笑着向他打招呼。
抬眸的瞬间,她看见蓝色一瞥。
无论原先是什么表情,五条悟总会在挥手面对她的同时,用满脸笑容回应。
小小的幸福,却很浪漫。
然而,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月见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无法再轻易等到他了。
随着新生的入学,五条悟变得更加忙碌。他常常因为与咒术高层的意见分歧而在会议上闹脾气搞得不欢而散,之后又学着正经老师备课的样子,牺牲本就不宽裕的睡眠时间,熬夜准备教案直至凌晨。
除去一些别的咒术师束手无策而不得不塞给他的临时任务,他每天能拥有的睡眠时间也不过三四个小时而已。
事实上,在旁人眼里,就算五条悟一天24小时连续工作上几十年又如何。反转术式可以修复连轴工作给身体带来的损害,包括长期失眠给大脑造成的损害。考虑到咒术师短缺,工作调配人员严重不足的现状,它成为高层那些老奸巨猾的家伙将绝大部分任务都推给五条悟去做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并且心安理得地认为这个不知疲倦的最强术师绝不会有感到辛苦的那一天。
如果不是在平常训练中受伤后就送到硝子那里医治,谷川月见差点也单纯的以为反转术式是那么好用的能力。
伤口会愈合又怎样,身体上受过的伤带来的痛苦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它能治愈坏死的细胞,但无法消除感官上的不适。
至少月见不会因为想到反正有反转术式能够修复自己的身体,而一次次不计代价又不自量力地去找特级咒灵单挑。
“五条老师拥有旁人艳羡的绝技,是可以不用对高层唯命是从的。”
“那些老家伙哪有这个本事命令我啊。”面对难得看起来有些不高兴的月见,五条悟的话倒也不是在安慰她。
———“只是我自己必须要完成这些事。”
从他的眼里,月见看到了这样笃定的表达。
梦想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它就像一颗稚嫩的种子,没有人能确定它能够顺遂心意开花结果。但在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它以肆意生长的方式,传递出内敛而又无比克制的信念感。
一年前,正是因为深受这股力量的震撼,即便没能如愿学会使用术式的月见,也提出了想要继续留在这里的请求。
所以是为什么呢……
***
五条悟不是会留在学校里做杂活的人。
没有这个时间,甚至有点大材小用了。事实上即使他当初提出想要成为教师的意愿,都被总监会推三阻四,以各种名义延长资质的审核。
————做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没有意义,那家伙明明可以用教育的时间完成更多的工作。
他们就是这么看待他的。每次提及与五条悟乖张性格截然不同的“教书育人”,协会那些人总是忍俊不禁,窃窃私语,发出尖锐而又阴暗的嘲弄尾音。
但是他真的会累。
按照伊地知小可怜的说法,五条悟收起嬉皮笑脸后公事公办的冷脸很是吓人,但因为觉得月见是那种说了重话会听进心里去的性格,五条悟很少会用吓唬或是逗弄的语气对她说话。也正是因此,善于察言观色的伊地知总是会拜托月见作为调和上下级矛盾的中间人,撮合着协助公事流程的正常推进。
抱着一叠资料走在路上,刚刚送别了愁眉苦脸的伊地知,月见心里在想要如何跟五条悟开口要签字。
要他答应签署这些文件不难,关键是万一对方像以前那样故作不解地抛出“被他电话拉黑无数次的伊地知跑去哪里了”的问题后,她可能又要无言地面临一阵沉默的尴尬。
办公室的门半开着,月见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她看见五条悟坐在一把简约风格的高背椅上,背对窗外炽热如火的夕阳,整个人显得异常放松,少了几分往日里的警觉,仿佛陷入了浅眠之中。
奇异的是,落日的余晖从背后淋在他身上,赋予了他夺目的赤红。但与此同时,却也散发出一种冰冷肃穆的气质,就像周身环绕着幽蓝的冷焰一般,难以靠近。
“五条老师?”
月见轻声试探,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文件放在办公桌上,随后慢慢靠近那把黑色椅子。因为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终于可以弯下腰来,毫不顾忌地近距离仔细观察他。
自从五条悟换上了白色绷带遮住双眼后,月见就很少有机会再看到那双蓝色的眼睛了。事实上即便是平时,也只有站在他的侧面时才能勉强瞥见一点眼眸的边缘。而现在被白色条带严严实实绑住后,她连那一点微弱的蓝光都捕捉不到。
有些可爱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毫不意外地,她的手指在离皮肤毫厘外被不可视的屏障温柔地挡下了。有些不服气地又尝试了几次,却都以失败告终。
小孩子气的行为,月见被自己逗笑了。就像是回到了孩童时期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月见回忆起,在自己母亲离世以前,尽管她天生就不是那种特别开朗活泼的性格,但偶尔也会表现出几分调皮捣蛋的模样。然而在经历了父亲亲自监督的严苛教育后,她变得更加内敛、文静,成为了一个符合大家族长辈期待的样子。
只是习惯一旦长时间改变,就很难再变回原本的模样。不过是稍微戳了戳对方无法触及的脸颊,月见的脸上便不自觉地升起了红云,有些害羞地收手了。
然而,她依旧保持着那份好奇与专注,凝视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想要将这平日里不好意思多看几眼的脸庞牢牢记住。
宛如精心雕琢的石像,每一处线条都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冷峻。脸颊两侧的轮廓清晰可见,从颧骨到下巴的线条流畅而有力,勾勒出了一种近乎完美的对称感。即便是静静坐在那里,这个男人也散发出一种令人生畏的距离感,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在这股清冷气质面前退却了温度。
“笑和不笑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嘛……”月见看得入了迷,不禁低声自语。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雕塑”的嘴角居然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笑意。
“老师……”月见心中一惊,一个令人不安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她几乎没意识到自己还保持着弯腰前倾、与他近在咫尺的姿态。
“老师……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没有哦。”他笑着给出了一个让月见最不想听到的答案:“我一直醒着,看到月见同学做了很多与平日举止大相径庭的可爱动作。抱歉,最后一下没能忍住,表情管理失败了。”
这是什么恶作剧吗?
“……为什么要装睡……呢……?”月见愣愣地问道,整个人像是被突如其来的信息冲击得有些宕机。
“原本只是想吓你一下。像这样——”
“呀!好痛啊!”月见反射性地往后跳开一步,捂着额头抱怨。原本微妙的距离瞬间拉开了。
“老师你弹得太狠了吧!”
“有手下留情了啦。正常情况下弹脑门肯定会弹出血的吧。”他轻飘飘地说。
———正常情况下哪有人会把人家脑门弹到流血啊!
“我觉得这里马上就要肿起来了。”月见暂时将尴尬抛诸脑后,只顾着眼前的疼痛,同时心里还在回味刚才五条悟那双隐藏在绷带后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做的一系列傻事,甚至怀疑这脑门一弹是否是他用来化解尴尬的技俩。
“……其实我只是好奇五条老师的无下限术式,在睡觉的时候能不能起到作用,所以才试着戳了几下……没别的意思,老师不要介意。”
“现在满意了吗?”他觉得好笑地帮她解围。
“……还挺有效的。”月见不明白地问:“不过,为什么你要吓唬我呢?”
“以后伊地知的事就让他自己烦恼,你不用替他跑腿。”五条悟翘起一条腿,故作头大地说:“这个人超胆小诶,稍微吓吓连电话都不敢打过来。”
因为你拉黑他了啊老师……
“……你是在锻炼伊地知先生吗?”
“应该说是鞭策。”他好像很委屈地说:“总是一副我会吃了他的样子,男人在我面前露出这种表情实在很受不了。这是对我有多大偏见啊?”
“哦……”月见心绪杂乱,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那以后我不再干涉你们的事情了。”
“不是怪你——”
“五条老师,这些文件需要你签个字。”月见急忙指向桌上一堆文件,红着脸背过身去:“我先走了……”
随后捂着脸匆匆逃离现场。
想到自己刚才在五条悟面前的表现,月见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要是能使用回溯的力量就好了……哪怕只有一次,但她根本做不到。
从那天之后,月见再也没有主动为伊地知传递任何文件给五条悟了。
男人之间的事……就请他们自己想办法吧……
———————
带入一下谷川月见简直就是i人社死现场!救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一种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