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环顾四周,唤了两声,引来陌生人的眼神。
“是和家人走散了吗?”有人面露微笑地靠近。
许巧星后退两步,一口否认:“没有。”
那人没把许巧星的话当一回事:“祭神热闹,倒也正常,多半是被冲散了。要不要我带你去找他们?”
“谢谢你,但是我和家里人没有走散。”许巧星面无表情地摇头。
那人见状,便离开了。
许巧星注视着那人离开,松了一口气。
她又扫视一圈,远处人头攒动,不知道司机和陈哥跑何处去了。她决定先站在原地等候。若久等不至,就自己回旅店。
手中的那支嫩黄花朵在仓促拥挤下变得蔫巴巴的。她想起卖花女一篮子的鲜花,希望她不会因人群的推来挡去而坏了生意。
头顶正是一个大灯笼,红光笼罩在她身上。行人在许巧星身侧擦肩走过,不知过了多久,她心中难免焦急,一直没看到那两人。想回去,可又担心恰巧与他们错过。
若他们一直在道路上找她,回旅店却看见她早就回来了,可能会怨言,团队之间也会因此心生罅隙。或许不会,但是许巧星不愿去造成这个麻烦。
“小姑娘!”有一魁梧男子忽然冒了出来,一身干练短打,粗声粗气地问,“你是和家人走散了吗?”
许巧星一惊:“不是。”
那人端详许巧星一会儿,上下打量,看得许巧星汗毛直立,心想这人要是有什么动作,她就大喊绑架。
男人见许巧星一脸防备,指了指对面街道的茶店:“我们家老夫人见你独自一人站在这里良久,叫我来问问你。”
她顺着男人所指的方向,那家店铺内部通亮,因相隔一段距离,她看不清里面状况。
“谢谢你家老夫人的好意。我的叔伯给我买东西去了,一会儿便会回来。我只是站在这里等他们。”
男人闻言,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许巧星偷偷瞟了几眼那家店,总感觉里面有视线在看自己。她往人群密集的地方走了十几步,长长叹息。再没等到,她可真回去了。
她继续张望,身后却出现了一位老人。
老人咳嗽两声,喊她。
许巧星扭过头,一位老婆婆慈爱地看着她,仪态端庄,披着一领精致斗篷。身旁有一年轻女子搀扶,另外三名大汉则挡着人群,以免不慎冲撞。其中,就有方才来问许巧星的人。
老婆婆在许巧星忐忑不安的目光中微微一笑,口齿清晰:“方才让护卫贸然来喊你,唐突了姑娘,实在抱歉。你跟他说一下你家人的衣着颜色,他去帮你找人,尽快使你们家人团聚,别叫你一个小姑娘在这街头苦等。”
许巧星意外,实在推脱不过老人。心想自己立在原地,也不乱走,应该无事。若这些人是坏人,此地人多,大吼一声,肯定会有人管的。她便依照老人的话,描述了一番。
“能帮上你,也算积德做件好事。”老奶奶先开口,“你不必紧张,若我的护卫没找到,还可以去请城卫来帮忙。”
许巧星点头,礼貌回应:“谢谢您。您在外头吹冷风,小心别冻到了。要不您还是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了。”
老奶奶淡淡一笑:“我身体壮实着呢,哪有这么容易生病?”
年轻女子微微皱眉,好言劝了几句,却被老婆婆瞪了回来。
老婆婆笑骂:“就是你们,平时在家里管我就算了。我难得出来,这样不行那样不行,在外面走个路散个心,还要唠叨半天。我偏要站这,跟这小姑娘聊上几句。你少管我,别呆我身边了,自己去逛个热闹。”
女子哼了一声,拿着钱袋跑远了,有一个侍卫跟了上去。许巧星只好同这位老婆婆扯闲话,尴尬地道:“别人也是在孝顺您。”
“知道。我是心疼她的,年纪轻轻,一天到晚就跟我一个药罐子老太婆闷在一起,也不学她姐姐一样到处走走,简直是白白浪费光阴。”老婆婆拍了拍许巧星的手,“要我说,家里的担子还没落在年轻人身上的时候,就该好好耍一耍。等要立业了,就没这机会了。”
许巧星顺着称是。
“你手上的是不愁花吗?”老奶奶注意到许巧星手里抓着的花枝。
许巧星低头:“我不知道,别人送的。”
“偏北处,在城内外交界地,有一片帝休树,又叫不愁树。不过此时不是开花季,该是用了别的法子催出来的。此树花果皆可入药,药行里常备着,不能多服,食多伤身。”老婆婆道,“可以泡水喝,有少梦解忧之效。不过有些人不能用它,比如我,本就记性不好,再吃上这个,事情可全要忘干净了。”
许巧星闻言,忙不迭拿着花站远了。
老婆婆乐呵呵地笑出声:“我逗你的,哪有这般神乎其神?我凑近闻也不要紧。分量要够多,起码得用那种养鱼的大缸,喝个一天一夜才能激发这毒性。”她又说,“你若是不想泡水喝,晒干了做香囊也好。”
她们聊得开心,许巧星渐渐放下警惕。片刻之后,老婆婆看向许巧星身后,道:“你瞧,是不是你家里人来了?”
许巧星回头。那位侍卫领着司机和陈哥走了过来,他们本半信半疑,见到许巧星安然无恙地站在路边,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眨眼的工夫,你怎么不见了?”司机向老婆婆道谢,又转过头来看许巧星,“你还好吗?”
“没事。”
大汉重新站回老婆婆身旁。其中一人弯着腰,出言提醒:“您是时候要回去了。”
“怎么没车来?”
那人声音更轻了:“您贵人多忘事,这几天兽车不能往这条街来。您要不先去店里休息一会儿,我去给您喊轿子。”
老婆婆缓缓颔首,又叮嘱道:“等一会儿要和咱家姑娘说一下。让她慢慢玩,不急着回来。”
“是。”
许巧星与老婆婆道谢,老婆婆和蔼一笑,搀扶着侍从的手,走回店里。
目送他们离去后,许巧星问司机:“你们刚刚去哪里了?”
“我们看见有小姑娘抱着一朵花,以为是你,认错了人。正往回走,要来找你的。”他皱眉,“这里人真多。”
陈哥打了一个哈欠:“现在找到了就好,我们回去吧。”
司机边走边说:“我还以为这祭神上,有会什么不一般的神迹。现在看来,就像一个寻常庆典。”
乍一远离这条街,闹市嘈杂声变得模糊,似乎隔了一层无形的罩子。
许巧星闷头走,司机自言自语:“要是手机能用就好了,咱们找不到你,连一个电话都不能打。”
“我还没手机!”她喊了一声,反应过来,猛地回头,“对了,那你们现在手机能用吗?看一下信号。”
司机顿了几秒,手在衣袍上摸索,终于从内袋里掏出手机,嘴里还在说:“忙起来,我差点给忘了。本来每天都要玩手机,几天不碰,倒也没精力去想。”
他们从第一天开始,为了保持电量,就把它关机收好。
司机长按开机键,手机屏幕唰的一下白起来,三个人把手机围在中间,死死地盯着它,脸被屏幕的光映得发亮。
万一呢?
过了开机动画,弹出密码解锁的界面。司机不在乎被人知道密码,迅速按了一串数字。手机解锁了。
可是依旧没信号。
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许巧星还是略有失落。她特意看了一眼,虽然电量在关机期间没有消耗,但是司机这部手机只剩下一半的电了。
陈哥想了想,问:“内置收音机呢?”
司机打开后,调动频道,手机没反应。
他脸上无奈:“其实,这地方有信号才奇怪。”然后把手机再关机,收回袍子的内袋。
一阵清凉的夜风吹过,石灯伫立在那儿不为所动,暖光把许巧星的影子拉得狭长。她低头数脚下的砖块。
一路无言。
到了旅店。掌柜朝他们打招呼,她正在吃零嘴,见有客人回来,连忙放下。大厅又点亮了几盏灯,变得明亮起来。
掌柜道:“你们算早回来的,若一会儿其他客人回来,吵到你们,还请多担待。”
他们点头,上了二楼,许巧星从司机手里接过钥匙,咔嚓一声,房门打开。
“今天晚上大家都好好休息,该回去总会回去的,别想太多。有什么明天再解决。”司机靠在一边墙上。
许巧星应了声。
窗户留了一道小缝隙,月光溜进来照在地板上。屋内熄了灯,郝乐宁已沉沉睡去。
许巧星轻轻地合上门,将后面的锁搭上。
她把不愁花放在桌子上,轻轻坐下。要是真能没有烦恼就好了。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昔日的烦恼有关学业和家人的身体健康,可如今烦恼更是如日俱增,好比暴雨前的黑云满天,越来越厚,压得人喘不过气。
自从坐上那辆公交车,许巧星按部就班的生活就像列车脱轨一般,彻底天翻地覆。短短几日,无论是在野外餐风饮露,又下了牢房,抑或是被当成重要人物恭敬对待。状况层出不穷,总是反复无常,风云变幻。
而且她有一种预感,这一切只是开始。
她想回家,绝对不是垂手可得的事情。那种两点一线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她不得不去思考另一种未来。
许巧星恍恍惚惚地睡了过去,忽然惊醒。她正想抬头,脖子却酸痛不已,暗叫不好。果然不能躺在椅子上睡觉。
她小幅度转动脖子,不敢用力。许巧星睡眼朦胧,缓了好一会儿,僵硬的脖子终于好了些,这才扶着桌子站起身。
门外传来一些脚步声,许巧星猜想,应该是去夜市的其他客人正好回来了。
鞋子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声。因为整栋房子皆是木制,动静会格外清晰,她觉得这有点扰人清梦,但转念一想,若没有脚步声吵醒自己,真在椅子上躺到明早,恐怕就要落枕了。
她掀开被子的一角,钻进去,很快再次进入梦乡。
她不知道的是,躺下的那刻——当客人们皆回到自己房间时,混杂进来的一道极轻的脚步,缓缓登上楼梯,停留在她和郝乐宁的房门口。
这人并非店内住客。黑影一团,笼罩长袍内,从身形上大致可看出此人体格魁梧。他面对着房门口一动不动,仿佛天生就扎根在这里。
半晌,他确定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便伸出手,拿着一根铁丝在门锁上轻轻一转,随着微不可查的咔嚓声,门被轻松打开,甚至比许巧星用钥匙开门的动静还小。
推开门,这人行如鬼魅,在房间里飘了两圈,站在床尾盯着她们看。而累了一整日,全然睡死的二人对此毫无知觉。
这个人看了一会儿,脚步轻轻地出去了。
他用同样的方法打开了隔壁的门,司机仰面呼呼大睡,陈哥平躺着。他同样无所作为地立在床脚处,好似一座雕像。
掌柜等了又等,打了一个哈欠,估摸着应该不会再有客人回来,便起身熄灯。
大厅顿时暗了下来。
掌柜身后有一道风刮过,她揉揉眼睛,看向大门口,银色月光静静淌在地砖上。
她走过去,探出身子朝着门外望了望,又缩回来,把门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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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