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策相信自己眼光,信任张宝儿的为人,他不觉得自己看错人。至于姓谢的那个男人,此刻绝对不会比他好过
前院风声依旧,谢倾坐在门前大理石冰冷的台阶上,冷眼看着门前的哗哗流动的喷泉,身侧放着红酒和高脚杯。杯中暗红的液体稠厚香醇,他却兴致缺缺。
近乎六个月,他往返于春城和南城之间。华贸集团的董事长从未如此长时间段的隐身过,春城这边,正铭的舆论丑闻一发,林平夏就通知他,有人在大量吸收散户的股权。
他交代一番,让林平夏处理。整颗心因为今夜张宝儿的离开而惆怅,盯着大门前水池,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门前一棵不知什么花树纷纷扬扬地落了蓝泪,花瓣吹得擦过他的眉骨,卷得不知所踪。
如果张宝儿在这里,肯定能说出这颗树的由头。说不准还要在树下转几圈,连带这棵树的生长年份,病虫灾害,祖上来源都分析得头头是道,清清楚楚,并扭头向他科普一番。
她笑着一张脸,樱桃色小口叽叽喳喳,他会嫌烦,不乐意听,然她乐此不疲地与他说,头靠在他肩,兴许还会因为风冷往他怀里扎,像只哼哼唧唧的雪猫在他脖颈间翻滚。
那感觉肯定很痒,谢倾觉得。
这点张宝儿向他撒娇的画面是很久之前的,记忆渐渐不清晰,感觉历久弥新,刻在他心里难陨难灭,“三年了,张宝儿。”他喃喃自语,对风宿醉。
春城快要进入冬季,风清凉的带着点冷意。
张宝儿和李策相拥在一张床上,两人穿着睡衣,张宝儿缩在他怀里闻到淡淡的松木香。夜晚好像怪诞兽,风悄悄从窗外吹进来,有莫名的丁香花香。窗外夜幕好像是紫色,亮亮一轮弦月。
月光照进不大的卧室里,苔藓绿的地毯上压着红木柜,柜上清月花瓶里插着一束含苞待放的白玫瑰,青涩的刺尖带着一点点褐红色。张宝儿的鼻尖在李策的胸膛上也蹭得红红的,隔着清爽绵柔的衣料,那一点丁香味混着松木香。张宝儿睡得沉沉幽幽,做个香甜的梦。
她清楚生物医药这一行业利润极高,她的职业小众独到,难以融入世俗的利益纠葛,但她相信李策,是一个致力于科技造福医疗的正直的商人。所以,她从不质疑正铭的名声,更不会质疑李策的人品。
“张小姐。”
“嗯。”
“你没有什么问我的么?”
“没有。”张宝儿蹭蹭他的心口,有松木的闻香,她埋进他的颈间,仔细闻了闻。李策觉得痒痒,笑着揉揉她的毛茸茸的头发:“张宝儿,你怎么跟只猫一样?在嗅什么?”
“不告诉你。”张宝儿埋在他的怀里,闷声回应,呼吸浅浅的,像羽毛落在肌肤上,摩挲得人心动。
李策知道她的五觉敏锐,指腹轻轻揉着她手腕内侧的肌肤,须臾红了一块儿。再看,她却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摸摸她的脸蛋,目光柔和得像水波,眉间既往的一点点的漠色如坚冰融化,不知去了哪里。
之前碍于张宝儿,他选择无视那个男人的伎俩,见招拆招。现在,他一定会让那男人滚出春城。
窗外的月愈加明亮,他抱着张宝儿,睡梦间,隐约闻到窗外丁香花幽雅的香气,思念的味道。他扬起唇角,撑起半张脑袋,琢磨着张宝儿月下熟睡的面孔。终于明白,与她天差地别的那个男人为何对她穷追不舍。
就是这股平静舒缓的力量,在深夜悄悄安慰人心,犹如夜间无声绽放的白昙。
时间又开始神奇地悠长起来,那万年前的月光,慢慢地洒在她脸上,睫毛静静落了一抹影,在眼睑聚集,轻轻的,悄悄的那一小片,却那么轻柔,那么可爱。
少有这么宁静的时候,李策所有的心烦意乱在张宝儿这里都得到梳理和慰藉。他爱这种感觉,更爱她这个人,她身上所有的魅力,所有的不足,他都爱。于是,他的吻落在她额心,像一片雪轻轻划在月光里。短暂,却真实存在。
第二天晚上临八点前,谢倾都没有等到张宝儿。期间,束扬到李策家谈事情,看见张宝儿,他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差劲。
张宝儿才不在意,反而哼着歌临夜出去走走,吹吹风,遇上蹲守在门口的记者,拍到她的正脸。后来,这些照片不知道是怎么出现在谢倾的桌面上的。张宝儿猜测,应该是他买断了这些照片。
“你到底想怎样?你真的很烦人,谢倾。”
张宝儿与他在那间别墅谈话,大吵一架,出来时在路上晃晃悠悠半晌,将高跟鞋提在手上。谢倾的车停在她面前,“上车,我送你回去。”
张宝儿不理,径直往前走。谢倾下车拉她,被她甩开,他只能将她往车里塞。她不愿意,使劲挣扎,谢倾只能将她放在绿化景观亭附近的灰石头上坐着,蹲下来替她穿鞋。
她却偏偏不听话,脚踩在公路上,摩得红了一片,谢倾捏住她的脚踝,穿上一只白色高跟鞋,再穿上另一只,她不满地甩脱了,他又捡回来,耐心替她穿上,抬起头问她:“我说的,你考虑好没有?张宝儿。”
“你无耻,谢倾。”张宝儿方才因为气愤,已经在他房里掉过一茬眼泪珠子,现在无泪,眼里只剩气愤和迷惘。她不知道该做什么选择,她只知道她想留在春城。正铭的负面新闻发酵至此,少不了谢倾的推波助澜,他的手段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然这还是冰山一角。
“你说李策并不清白,那你呢?谢董,你又哪里清白?”
“我是不清白,我也从来没清白过。张宝儿,我只要你知道。李策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也不是你口中的正人君子。”
张宝儿不说话,她今天穿的珍珠领粉白格长裙,真丝裙摆盖在修长的双腿上掩出人鱼尾的痕迹。
坐在低矮的冷灰石上,能看清谢倾左眉里的那道疤,突然有点陌生的熟悉感。她愣一下,又转过视线去,有点疲惫地放空。路边夜风吹了吹她的粉白格的长裙,像湖水的波纹般轻轻荡漾着。
谢倾将她颊边飘拂的发丝别到耳后,声音有些醉人的哑:“和我回南城吧,你在这里也玩够了?就不想回去看看?柳歆鈅最近也回国了,你不想回南城见见她?”
听到这里,张宝儿的眼神亮了一亮,又低下头去叹口气,无言。隐谧的夜流逝得像细沙,张宝儿额角的绒毛在林叶间洒落的灯光下微微泛光,衬得有点发红的鼻尖和眼角更加动人。
谢倾轻轻扣住她的后脑,吻在她的额头上,微凉的触感让张宝儿一愣,要推开他,却被她擒住手腕,风轻云淡的语气吐在她耳边:“看左角花坛方向。”
张宝儿下意识瞟去,林叶下站着一个散步摄影的行人,但很明显刚才是对着他们二人拍照的,一但留意到目光,就快速转回身,装作拍夜景的样子。
“看清楚了么?宝宝。他在给谁办事?你不会不清楚吧?看来那男人也不怎么信任你,怎么出门还带探头呢?嗯?”他勾着唇,皮笑肉不笑。
张宝儿知道,不会是李策找的人,束扬倒有可能,再不济,也可能是谢倾倒打一耙。
然谢倾一眼看穿她的怀疑,捋直她皱起的眉头:“怎么?宝宝,你怀疑是我干的?我没做过的事,我可不认。”他将趁机她揽进怀里,对面花坛角的人,果然举起了相机。
张宝儿茫然挣扎,谢倾不许,单手扣着她的后脑,与她耳语:“和我回去吧?这里哪里好了?”
“不是他,是他的朋友。”
“你说那个姓束的?”谢倾冷笑一声:“宝宝,你还是太天真。姓束的找人跟踪你,他李策会不知情?我看,是他默许的才对。”
张宝儿一怔,风吹过来,她有点冷。谢倾抱着她,将她抱进他车里,扬长而去。
张宝儿执意要回家,谢倾将车停在楼下。楼道里本不明亮的感应灯坏了一盏,昏昏暗的视线,谢倾走在他身后,张宝儿拦住他:“我到了,你回去吧。”
“我看着你进门。”
“不用。”张宝儿不理他,往楼梯上走。到了三楼门前,她生气了,“我说让你回去!”却眼前一黑。谢倾将她抵在门前吻她,昏天黑地的,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她闻到久违的枫香的气息,刺激得她浑身发寒,倒在他怀里。
他突然像个会饮.血的恶魔,摸摸她的脸颊,声音沙哑地道:“记住我今天和你说过的话,宝宝,你没得选。”
他今天说什么?在他的别墅里,他将**裸的现实摆在她面前。
-“你留在这里,正铭和宏远就会一直有损失。舆论会影响宏观的上市,倒时候拖到最后,出于最大利益的考量,你觉得那个男人还会和你在一起多久?”
张宝儿长大一点,她明白利益对于大多数人的重要性。谢倾是,李策也是。正铭是李策从他母亲手里接过,一步步做大做强的企业,他绝不会放任它声名狼藉。
“谢倾,即便我和李策分手,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是么?宝宝,你现在就那么恨我?那么肯定?”他眼底那点不甘全泄露出来。
“我不恨你,我也不爱你了,谢倾。”她推开他,开门,“嘭”的一声将他关在门外。
又一次,他被关在门外。
张宝儿贴在门后,深深喘气,眼角泪水无声滑下来,她都没注意到。不得不承认,今晚谢倾说的那些话确实刺激到她某处敏感的神经。李策看重他的事业,再这样无休止地消耗下去,他们迟早会分开,倒不如好聚好散。
她盯着窗外莹莹的月光,谢倾的车开走,她就跑出门去,她要去找李策,一点都等不及。
忘了脚上还穿着高跟鞋,脱了,拎在手上。在夜晚近十二点钟,她纤细影子恍在路边,时时擦过路边碧绿的草植,沾上几滴深夜的浓露。细密的长卷发洒满一背,只在地面落下略微孤单的薄影。
后来碰到束扬的车停在她面前,降下车窗,他露出来的脸十分羁傲,灯光从绿叶间洒下来,张宝儿只看到昏昏暗暗的,他的下颌和眉骨分割出的阴影线。
想都不用想,眉头肯定是蹙着的,还有那么点不爽。
“去哪儿?”
张宝儿还是蒙的,没有回应,束扬摁摁喇叭再说一遍:“问你,去哪儿啊?”
张宝儿终于回过神来,说:“冼山公馆。”
“上车。”
冼山公馆是李策住的别墅区,束扬刚从那回来,结果遇见张宝儿半夜十二点光着脚在马路上溜达。
他觉得这女人有毛病,最近正铭声名狼藉,舆论直接影响到宏远,跟她脱不了关系。要不是李策跟那个姓谢僵持不下,对面又是个不择手段的男人。正铭的名声也不会每况日下,股价跌得跟狗.屎一样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