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杜宇森脸上虽然一直都是笑意盈盈,但一闪而过的阴沉并不难以捕捉到。
她想着 ,今天以后,他应该会放弃,让杜子健把自己娶回去的念头了。
可是她爸妈那边,还没来得及解释。
宴会开始,大部分宾客已经落座。
杜宇森上台发表感言。
开席前十分钟,钟灵和程敛姗姗来迟。
程之声远远瞧见宴会厅门口的身影,向那边招了招手。
钟灵挽着程敛朝这边走来。
落座后,程之声看见她哥脸色有点儿不大好,她凑近钟灵小声问了句,“怎么这么晚?”
钟灵看了眼程敛,牵强笑了下,“有点儿事耽误了。”
说完,她余光里,瞥见一个十分扎眼的男士身影。
这么正式的场合,里面黑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竟然没扣,倒是有几分放荡公子的做派。
再看外面裁剪得体的黑色西服,虽然看不出什么品牌,但是一身人中龙凤的气质,想忽视都难。
那人好整以暇,坐在程之声的另一边。
这种性质的宴请,座位安排都非常有讲究,每个座位都有名字,靠近前台这几桌宾客,要么是自己人,要么是地位比较高的商业友人。
钟灵又看了看自己公公婆婆脸上的表情,时不时在女儿和她身边那位男士身上游走,但却不敢过多停留。
钟灵挤眉弄眼问程之声,“怎么回事?”
程之声吐了吐舌头,转过头朝她比了个口型,“top级...帅哥。”
钟灵听到这句眼睛都亮了,“果然名不虚传。”她不知道先前发生的事,差点儿当场给程之声点个赞,“这么快就泡到手见家长了?你这速度有点儿快啊?”
程之声吓得想上去捂死那张火箭筒一样的嘴,她扫了眼她妈投放过来的眼神,小声说道,“别说了。”
钟灵明白过来什么,错过程之声的脸,笑嘻嘻朝裴信挥了挥招财小手,“你好呀,帅哥。”
裴信扫了眼程之声,挑了下眉。
程之声介绍道,“钟灵,我嫂子。”
裴信点头笑了下,“你好,钟小姐。”眼睛又移了下,到程敛身上,他偏了偏头打着招呼,“程先生,又见面了。”
钟灵和程之声父母表情明显怔了下。
程万酌问儿子,“程敛,你跟裴先生早就认识?”
程敛眼神在自家妹妹,和裴信身上扫了几眼,缓缓说道,“去年秋天,声声回来那次,我在机场路上把声声带走,裴先生也在。”
裴信勾着唇,侧头一脸宠溺盯着程之声看了两眼,接了程敛的话,“声声一颗侠骨心肠,替我解了围,我至今记忆犹新。或许是从那时开始,我对她念念不忘。”
裴信的声音不大,但声线分明清冽,他眼里的笑有几分浪荡,但瞧着却深情款款得很。
程之声看着这样一张,精美绝伦的人间尤物,在自己耳边表白,大脑开始疯狂分泌多巴胺,一时迷昏了头。
唉,色令智昏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程万酌忽然想起那一次裴信去他家里,在书房,盯着女儿的荣誉证书看了许久。
原来是早就认识,他当时还以为两人或许是在外面院子碰上了,还在这人面前,为自己女儿见义勇为的事迹,沾沾自喜。
这下全对上了。
可是,真有那么巧的事吗?
自己女儿虽然留学四年,但是怎样的脾性?
独立自主。
偶尔迷糊。
有点儿小聪明。
做事有时冒进。
没有在社会上被摔打过。
心性到底还是单纯的......
可是这些特点配上一张娇俏美丽的面容,他开始有些担忧。
裴信又是怎样的人?
他也多少打听过。
据说是港城只手遮天的华叔,一手带出来的。
此人常年一副公子哥儿做派,瞧着平易近人,其实性格阴晴不定。
以前身份是港城华盛控股副总裁,虽然时至今日,委身在陵川做一个小小的总经理,但举手投足,行事风格,都不容小觑。
至于背后水有多深,他不敢想象。
但是,能够混迹于金字塔顶端,想来绝非池中之物。
席面吃到一半,大约是有几位生意上的伙伴看见程万酌了,端着酒杯过来敬酒,一番交谈意犹未尽,程万酌索性带着妻子离席去了外面。
过了会儿,钟灵和程敛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程之声琢磨着想去趟洗手间。
她站起身来,裴信顺手拉住她,抬眸问道,“干什么去?”
程之声皮笑肉不笑,“洗手间,你去吗?”
裴信眼尾染上笑,“好啊。”说着就起身还真有种要跟她一块儿去的架势。
程之声撇嘴瞪她,“变态。”
可是刚走出去一步,她就被撞得一个酿跄,裴信眼疾手快扶住她,还是没能避免程之声遭殃。
程之声站在原地,看了眼面前瞪着圆溜溜大眼睛的小女孩,再看了看摔在地上的杯子,和撒了一地的橙汁。
最后把视线落在自己白色裙子上,橙汁正跟着裙摆往下流淌。
程之声皱着眉,感受到薄纱贴着腿上的皮肤,有一股潮湿的黏腻感。
她提着裙摆掸了掸,裙身大面积都被泼上了果汁。
她瘪了瘪嘴,哀怨地瞅了眼做错事情的小女孩。
那孩子头顶扎了个粉色蝴蝶结,小脸胖嘟嘟的。
或许知道自己闯了祸,嘴巴瘪得比程之声还厉害,圆圆的眼睛里,跟着就蓄满了泪水,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程之声连忙弯腰安慰她,“唉,我还没哭呢,你怎么先委屈上了?”
那小女孩委屈巴巴的,听见程之声的话,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程之声着急了,“你别哭啊,我又没让你赔?我不跟你计较了还不成吗?”
现场那么多人,不知道的以为她欺负小孩子呢。
裴信看着程之声手足无措的样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嘴巴挺厉害,搞不定一个小孩儿。
程之声回过头就狠瞪他一眼,不帮忙就算了,还幸灾乐祸呢,啥也不是。
小女孩妈妈大概是听着哭声,从人群中赶了过来。
看了一眼,就明白什么情况了,她连忙和程之声道歉,“这位小姐,不好意思,小孩子横冲直撞,弄脏了您的裙子,您看我陪您上楼去换一件好吗?”
程之声不郁闷是假的。
见程之声没说话,那位妈妈又蹲下拍了拍女儿的背,温柔说道,“宝贝,你撞到了姐姐,是不是应该给姐姐道个歉呢?”
小女孩妈妈一来,或许是有了安全感,哭声停止了。
她脸上还挂着泪珠,抽泣地开口,“对,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好吗?”
程之声瞧着可怜兮兮的的团子脸,瞬间没脾气了。
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她一个大人,总不能跟一个小孩儿去计较。
她于是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苦兮兮笑了声,“没关系呢,下次要注意哦。”
然后提着裙摆,去了洗手间。
清理了半天,黄渍好像深深扎根在裙子上,洗是洗不掉了。
忽然,程之声看见公用洗手台的镜子里,出现一道黑色身影。
四目相对,程之声撞进了一双染着笑意的眼睛里。
裴信先出了声,“走吧。”
“去哪?”程之声问。
“带你上楼换一身衣服。”裴信把她从上到下扫了一眼,见她不说话,没好气说,“你别告诉我,你打算穿着这么贴身透明的裙子,在这种场合招摇过市。”
程之声低头看了看自己裙子,又侧过头,看了看自己身后,整条裙子已经湿了大半,只要一走路,裙摆的就会粘黏在腿上,露出她下半身的身形来。
她有点儿窘迫,想着这会儿席面应该已经散了,但是下午还有一些娱乐活动,她也不好提前离场,于是答应下来,“行吧。”
宴会楼上有专门的贵宾休息室,茶室,牌桌,俱乐部,供宾客选择。
为了避免像程之声今天这种“意外情况”发生,主人一般都会周到地准备一些备用西装和礼服,供贵宾级的客人挑选。
裴信带着程之声上去,从拐角过去时,程之声忽然顿住脚步,
裴信见她神神叨叨的,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程之声指了指旁边那扇门,小声说了句,“你听见没听见,里面有奇怪的声音?”
裴信愣了下,“里面都是贵宾,也许是在谈事情,哪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他嘴角挂着一抹坏笑,双手抱胸凑近她,“怎么着?你还要偷听人家商业机密?要是被逮到,我可不陪你一起出丑。”
“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裴信拉了拉她。
程之声白他一眼,气呼呼快步往前走着,她明明就听见了,不仅听见了,那声音还有点儿熟悉呢......
裴信瞧着前面的人影儿,黑眸暗了暗。
无论是商贾名流,还是达官显贵,亦或是稍微有点儿权和钱的男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破事儿,满大街都是。
他也不是有心想知道,可偏偏就是不小心知道了。
裴信带着程之声进了一个房间,里面堪比小型秀场,推车架上全是当季新款,琳琅满目。
有侍应生在里面,向他们微微鞠躬,“先生,女士,有什么可以为您们服务吗?”
裴信牵着程之声过去,“帮她挑一件礼服。”
侍应生看了看程之声身上狼狈的污渍,又观察了她的气质,长相很艳丽,“这位女士身材气质都非常好。”她转头从架子上拎了一条黑色深v鱼尾裙,“您看这件喜欢吗?”
程之声瞧了眼,上半身布料少得可怜,她虽然在国外待过,但也没有这么open,于是瑶瑶头,有点儿太凉快了。
裴信单手插兜,从架子上随手拎出来一条裙子,在程之声身上比了一下,“试试这件?”
青草绿的,细肩带,长及脚踝,腰身那做了特殊设计,镶嵌着不规则收腰碎钻,整个裙摆上,从腰际往下,有一层长长的绿穗流苏。
是她喜欢的风格。
程之声抬头问他,“你也喜欢绿色?”
裴信怔了下,没接她的话,“你挺适合这颜色。”
礼服换好,两人一同出去。
路过刚才拐角处那房间时。
程之声又扫了一眼那扇门,有窸窸窣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