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丛生气的九十八个理由 第3章 第 3 章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节是堂体育课，从一大早后排几个男生就开始激动，搂着个篮球趁班主任不在来回互相投，还把下午的篮球局都组好了。班里男生总对裴丛有种说不上是敬重还是讨好的情绪，这种局当然是一早就问他要不要来。

裴丛不是每回都答应，但今天点头说去。钟梓曜在后边竖着耳朵一听，下课立马说：“带我一个呗。”

“还用问？”组局的李广文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我哥们儿当然得来。”

“不行。”旁边的桌子底下突然传来一声反对。钟梓曜撑着桌子低头一瞄，猫底下正盘腿儿打游戏的是高茂林，本来是他的铁哥们，但上回让他神志不清地一举报之后就好几天没理过他了。

钟梓曜伸手捋他一把他的头顶，此人对三七分情有独钟，每天早上起来都得对镜打着发胶梳一个，摸起来手感超群：“林啊，还生气呢？”

“别碰我！”高茂林生气地抖掉他的手，还埋头打游戏，不看他一眼。

“你这手机也没叫姚琳收了呀。”

姚琳就是那天让钟梓曜吓得够呛的年轻英语老师。

高茂林冷笑一声：“真叫她收了你就开心了是不是？我本来可是牺牲一切地打算叫救护车救你！”

“我知道。”钟梓曜事后一想也挺愧疚。但当时他半个脑子回放着车祸现场，半个脑子塞满玄幻小说的情节，来回被刺激得够呛，报社发癫也是情有可原。他翻过桌子，在高茂林身边儿蹲下：“兄弟，我当时真是犯病了，神志不清，这不上医院一趟，现在治好了嘛。”

高茂林扭转身子拿屁股对着他，压根不理他的屁话。

干脆钟梓曜也开始瞎说：“我跟你坦白了吧，就在我晕倒的那一刻，我的身体已经被一个来自异世界的钟梓曜占据了，现在我怀揣异能和拯救世界的使命，原谅我，我们有更伟大的任务要完成！”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嗤笑。钟梓曜直起身子，视线越过后排的桌面，就看见裴丛手里握笔悬在习题册上，却嘴角带笑，挑着眉头看向他。

钟梓曜说的时候不觉得尴尬，现在让裴丛似笑非笑的目光一扫，后知后觉地有些脸红。

高茂林让他给贫破功了：“钟梓曜，你高二不是初二，还犯什么中二病啊！照你这么说我还是吸血鬼猎人高海辛呢！”

旁边的李广文快笑抽过去了。

“那也行啊！”钟梓曜给他竖大拇指，“有梦想谁都了不起！今晚上我就陪你逮吸血鬼去。”

高茂林白眼一翻：“逮个屁。我要吃驴肉火烧。”

钟梓曜心在滴血：“……换一个，太贵了！”

“靠，我三千块的手机收上去回不来不比他贵！”

“成吧成吧！”钟梓曜掩面快哭出来，“就请你这一回！”

高茂林游戏也不打了，侧身搂住他：“好哥们儿！”

谁跟你好哥们儿！钟梓曜一把把他推开，没注意身后的那双眼睛从头到尾都注视着他，有时嘲笑，有时愣神。

一节体育课，刨去必须的集合准备活动和跑圈，就剩短短三十多分钟。钟梓曜按照原本的计划去了裴丛的对面，打算一会儿施展自己高超的篮板技术把裴丛气红温，争取记上坏事一件。没想到比赛一开始反倒被裴丛溜得团团转，他一个天天坐着刷题的好学生怎么比他水平还高！

下课铃声一打，裴丛就把球抛给了高茂林，挥挥手跟他们几个告别就打算走了。众人已经习惯了他的做派，回头打算继续打，没想到钟梓曜盯着裴丛离开的背影，说：“我也先走了啊！你们玩！”

“我们几个住校的都没急着去吃饭上晚自习，你急什么？”李广文说。

钟梓曜回头抛给他们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

高茂林把球一丢：“我也走了。”

李广文竖起眉毛：“你凑什么热闹？”

“钟梓曜要请我吃驴肉火烧！”

一听这，几个男生都沸腾了，连住校生都有打算逃晚自习赴免费驴肉宴。钟梓曜赶紧打住：“请高茂林是因为我坑了他一回啊！我家不是大款这一位就能把我这个月零花钱都吃干净喽！还有高茂林，今晚上不行，改天改天！”

众人顿时群怨纷飞。钟梓曜趁乱一路小跑往车棚去，裴丛正推着自行车要离开——今早上他才终于骑着修好的自行车来上学了。

“等会儿！等等我！”钟梓曜大呼小叫地跑上去，从车堆里把自己的车一把捞出来。他没锁，跨上就走，裴丛都没来得及说话，他就麻利干完这一串，前车轮顶他后屁股地准备跟人一起出发。

裴丛有点儿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拿不准为什么，所以等他先说话。

但钟梓曜也不吭声，就骑车跟在他后边儿兀自笑得一脸灿烂。两个人真就这么奇奇怪怪地穿成个串儿，一路往东骑。等红灯的时候钟梓曜并肩赶上来，问：“你不回家啊？”

“补习班。”

“嗷。”钟梓曜点点头，“看来年级前十确实不是好当的呀。”

照理说，这种恭维的话讲出来，对面得应两声“哪里哪里，都是运气”，或者是个膈应的人，也会搭一句“那也是我努力的结果”。但裴丛不，他抿紧了嘴唇，钟梓曜偏头看他半张侧脸淹没在夕阳里，有种不合时宜的迷茫。

钟梓曜直跟着他到一栋大厦前停下。他抬抬头，看清大厦外侧挂着一块连锁辅导机构的招牌，裴丛弯腰锁车，看起来一会儿就是要进里面去。

“你等一下。”钟梓曜突然想起来自己跑这一趟，任务还没来得及完成。他把车靠着电线杆一撂，倒了也来不及扶，还是裴丛伸手帮他把住了。风风火火的钟梓曜一溜烟跑进了旁边的便利店，没一会儿又跑出来，把手里拿着的一罐可乐塞进裴丛手里。

“请你喝！”

铝罐冰凉，和裴丛掌心接触的表面已经结起了一层湿漉漉的水。他第一回觉出了一点无措，不知道是不是钟梓曜太不按常理出牌的缘故，从学校追那么远来，难道只为了给他买一罐饮料吗？

“……谢谢。”裴丛说。

说完，他就打算进大厦。钟梓曜却一把拉住他：“诶，等等。”

裴丛转头，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你看看这个品牌的，你喜欢吗？我觉得他们家真不错呢，比另一家好多了。”

裴丛看他的眼神隐隐透露出一丝对智障的关爱。

追那么老远，原来是个狂热的品牌毒-唯，跟他传-教吗？

这边钟梓曜迟迟等不来坏事 1的提示音，也有点儿着急：“你看看这个品牌，再看看。”

终于，裴丛嘴角挂着的礼貌微笑降下来了。

坏事 1，再接再厉哦~

“挺好的，谢谢你。我知道了。”裴丛把他的手扒拉下来，“上课要迟到了，我先走了。”

钟梓曜心满意足：“好嘞慢走。”

招着手把裴丛送上楼，钟梓曜跨上自己的车也准备回家吃饭找妈妈。临走瞟了一眼裴丛的气门芯，还是忍住没给他拔了。

“放了学还得跑这么远来上补习班，够辛苦的，今天先放过他吧。”

系统懒洋洋地回话：“你还心疼一个NPC辛苦吗？”

钟梓曜懒得理他。有时候他很难让自己相信这里的人都只是NPC而已，尤其是裴丛。

他又想起裴丛在夕阳下的侧脸。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高茂林在第二天晚上软磨硬泡着钟梓曜去兑现了他的驴肉火烧。这玩意儿小小一个就要七块，高茂林敞开了肚皮猛吃，钟梓曜在旁边儿一边心疼钱，一边还抽出半个脑子来琢磨任务。

“诶，你觉得，遇见什么事儿你会生气啊？尽管想尽管说，越多越好。”

高茂林噎得翻白眼，钟梓曜舍不得给他点汤，他就端起喝白水往下顺：“……生气？”

“对！”

“你要是耍赖不请我肯定生气。”高茂林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我跟你说，一会儿你要是敢逃单，我一定让你在四中彻底混不下去。”

“你想什么呢！”钟梓曜简直无语，“你怎么扯我身上来了。”

“那……你背刺我那回就不用说了，女朋友被抢会生气啊，我爸收我手机我也会生气啊……”

“还有呢？”这些都根本套不到裴丛身上，太没有参考价值了。

高茂林却像没听见似的，把最后一口饼皮塞到嘴里，眼巴巴地开始捡盘里的碎渣子：“钟哥，我还想吃。”

“吃屁吧！”钟梓曜简直想把盘子扣他头上，“没钱了！”

指望不上别人，完成任务还得靠自己。然而裴丛又是个那么难琢磨的怪人，过去的一个星期钟梓曜又给他送了好几回可乐，每次非得磨破嘴皮子才能记上进度。而近几回裴丛甚至已经脱敏，开始跟看表演似的逗他，让他讲出两个品牌各十个优缺点来。

简直有病啊，他都喝不出两家哪有差距，还让他讲讲讲，扁桃体都要讲发炎了！

总之可乐的路已经走不通，而气门芯作为他唯一的底牌，综合考虑还是不要总亮出来的好。月考在即，钟梓曜决定趁考试之后的座位调换搬得离裴丛再近一点，才好寻找机会，打击敌人薄弱环节。

这计划提出容易，实施起来难。他们班的座位安排一向是由成绩从高到低自己挑选。裴丛基本包揽了他们班大小考试的第一名，向来坐在教室中间的风水宝地，他一选定位置，班里其他好学生就以他为圆心成辐射状将他层层裹住，形成了一个谁都挤不进去，磁场特殊的生态圈。

其实钟梓曜成绩不算差，但要挤上一个跟裴丛挨着的位置还是难于上青天。月考在即，钟梓曜没有费心复习，反倒开始琢磨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坐到裴丛身边儿去。

他也不贪心，前后左右斜对角都行。

他问系统：“你能不能给我改个程序，直接让我搬裴丛旁边儿去啊？”

“这还不简单？我干脆给你把进度也改满你直接回家去呗。”

钟梓曜眼睛一亮：“可以吗？”

这孩子是装傻还是真听不懂好赖话？系统：“可以个屁！”

系统被钟梓曜烦多了，也开始暴露他犯贱的那一面，把他气得够呛：“……我要投诉你！”

“去啊，我是不会告诉你投诉点哪里的。”

钟梓曜被系统气得在数学课上直翻白眼。数学老师就是班主任，那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写一个公式回头瞪钟梓曜一眼，最后终于受不了了，直接把他点起来：“钟梓曜！”

钟梓曜压根没注意到班主任杨勇诚的眼神，被这粗犷的一嗓子吓得激灵，赶忙站起来，一脸无辜望过去。杨勇诚拿粉笔头往他身上砸：“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啊，老师。”钟梓曜摸不到头脑。

杨勇诚气不打一处来：“下课来我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