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身体的前十七年人生轻松中透露着一丝平淡。学习一般般好,重点高中吊车尾,打游戏一般般厉害,勉强带带没见过大世面的妹,朋友一般般多,基本都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损友。
钟梓曜却意外地对这具身体有着相当的归属感,关键钟梓曜就是他的本名,这张帅脸也跟自己原本的记忆重合,钟梓曜软磨硬泡系统,非得要个说法:“这就是我的身体吧!”
钟梓曜躺家里那五天,除了打游戏就是不间断地磨系统。系统也是个从业新手,没见过这么烦人的话痨,最后还是违背规定给他透了点料:“你来了之后本身的数据会对世界进行一部分替换,但这所有一切也不是现实,不值得留恋。”
钟梓曜心里有数。这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赝品,有什么好留恋的!更何况在这儿还要重新经历一遍噩梦高考!
系统说所有人都只是维持系统运转的NPC。钟梓曜望着墙上的挂钟,还有一分钟上课,裴丛还没来,看来突然没车骑,他还是要迟到了。
裴丛也只是个自动投放的NPC吗?
钟梓曜紧盯着门口,希望他能在铃声响起前的最后一秒出现。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祈祷管了用,裴丛还真如他所愿地准时踏进了教室。
他看起来至少跑了一段路,额边沁着汗,单肩挂着书包,胸膛起伏。不知道是不是钟梓曜的错觉,裴丛冷冰冰地向他扫来一眼,他赶紧低下头装作读英语,不敢再看他了。
“系统。”钟梓曜又在心里敲他,“如果我对裴丛做了一件好事,会不会抵消我做过的坏事次数啊?”
“不会。”
“那我做什么样的坏事能被统计上啊?标准是什么。”
“我们会实时监测目标的精神波动,由他的情绪作为主观评判标准。”
难道简而言之裴丛生气了就能计数?
“这样。”钟梓曜琢磨了一下,突然觉得哪里不对,“那我早上怎么刚一拔下来气门芯就给我记上了呢?那时候裴丛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儿吧,哪来的情绪波动。”
系统正紧张监控在隔壁古战场世界生死一线的宿主,没空细想钟梓曜的絮叨,随口敷衍:“Bug。”
“成吧。”钟梓曜也闹不清楚,“既然不会抵消,那我下课要去给裴丛买点儿东西。”
小卖部远在食堂,短短十分钟,钟梓曜跑过去又跑回来,命都要跑掉半条,最后成功在打预备铃的时候闯进教室,把一兜吃的搁在了裴丛桌上。裴丛本来在背英语单词,视线被一兜杂七杂八的零食遮住,抬头,果然是钟梓曜。
坏事+1,再接再厉哦~
钟梓曜傻眼,这怎么也记上了?可裴丛明明还是一脸温和地冲他微笑:“早上来得急,还没问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这又是bug还是怎么着?钟梓曜摸不到头脑:“呃,挺好,一点事儿没有了。那啥,我买了点吃的感谢你……”
顺便当赔罪了,虽然你应该不知道是我拔的你气门芯,还差点儿害你迟到……但买点吃的怎么也算坏事一桩了?
难道是这系统太垃圾了瞎检测的?
正想着,裴丛笑道:“那谢谢了。不过真是想不到你会这么报答我呢。”
“啊?”钟梓曜觉得他应该是说的零食,但大概人心虚,听什么都是话里有话,只想快点转移开话题,“那有啥,呃,以后有事儿找我就行。”
“真的吗?”裴丛还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我还真有一件。你知道我自行车的气门芯被人拔了吧?”
触发到敏感词“气门芯”,钟梓曜浑身一震,还强装镇定:“啊?什么?谁干的,太坏了吧。”
“我也这么觉得。”裴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家离得不近,现在上下学很不方便啊。”
钟梓曜咽了口唾沫,试探着说道:“那,你要不嫌弃,我接送你?”
一听这话,裴丛笑得如沐春风:“那太麻烦你了吧。”
说到底还是自己造下的孽,钟梓曜很有担当:“没关系,不麻烦!”
正好这时候打了上课铃,钟梓曜走回去拿出语文书开始上课。嘴上念叨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心里还琢磨裴丛刚是生气了吗?为什么?
琢磨了一整节课,直到临下课时突然灵光一闪:该不会裴丛不喜欢那个牌子的可乐吧!
钟梓曜自己没讲究,逮到什么喝什么,买的时候也就没注意看。不过听说有的人对这一方面很介意的。
靠!是了,一定是这样!
不喜欢还不好意思说,所以面上不显,心里偷偷生气了。
钟梓曜把书本立起来,脑袋藏到后面,一边偷笑一边啧啧摇头:真是把他委屈坏了。
不过一早上就赚了两点进度,这任务还真不难做嘿!
照这个速度下去,月考前他就能美美回家!
四中高二的学生不用上晚自习,下午六点放学。五月底天还没黑,钟梓曜领着裴丛在车棚里找到了自己那辆破捷安特,为表友好,当着他的面把自己车后座那几根铁条擦得闪闪发亮。
裴丛漫不经心地往上一坐。他一米八几的大个,穿着校服看不来的壮,钟梓曜一踏板一踏板全深刻体会出来了。正当他累得脸红脖子粗膝盖都要踩碎,好不容易骑上速度稍微轻松一点的时候,裴丛一抬手指向路边的小吃摊:“我想吃烤肠。”
钟梓曜无奈捏了刹车,处于惯性的裴丛半个身体直接撞上他的后背,差点把钟梓曜撞吐血。
裴丛下车,很快捏了两根肠回来,把其中一根递到钟梓曜嘴边。钟梓曜顿时颇感欣慰,上了一天班回来儿子给打热水洗脚的满足大概也是这样的。他两口就把一整根肠咬进嘴里,含混不清地仰头豪迈道:“上车!”
裴丛去垃圾桶丢掉签子,再次坐上钟梓曜的自行车后座。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方才真的已经消耗掉了全部体力,钟梓曜总觉得这一次他的车骑起来异常沉重。正当他纳闷之际,突然后轮传来一种失控的感觉,他来不及反应,连人带车直接摔进了绿化带。
“啊!!”
这场事故没有波及到坐在后座的裴丛分毫,他身高腿长,在自行车失控的瞬间就如同早有预料般一放腿就稳稳站在了地上,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钟梓曜在绿化带里摔得呲牙咧嘴,还慢条斯理又咬了一口手里拿的烤肠。
“裴丛!”
裴丛换上了一副担忧的表情,准备走上前去扶他。
“你没事吧?”钟梓曜挣扎着翻过身来,急切地看向他。
裴丛怔了一下:“我没事。”然后拉住钟梓曜的手,把他从大叶黄杨中间拽了出来。
钟梓曜还穿的是短袖,被刮得两条胳膊都是擦伤。他本身皮肤白,看起来更是触目惊心。但他顾不上自己,赶紧把自行车从绿化带里捞了出来:“我靠,我后轮怎么瘪成这样了。”
裴丛适时说:“抱歉,一定是因为我太沉了。”
“不赖你。”钟梓曜摆摆手,他顺着车胎检查了一圈,果不其然发现了一个图钉,“靠,我就说,估计是刚刚不小心压上了。咱俩也是倒霉。”
裴丛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捶胸顿足,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这场事故完全是因为自己压上了马路凭空出现的一枚图钉。
真笨。裴丛在心里想。
钟梓曜把车停在一边,又跑进绿化带里去扶被他砸出一个坑来的大叶黄杨。裴丛收敛了眼中多余的神色,上去拉他:“别管了,它可比你皮实,两天就能长好。”
“不是。”钟梓曜有点尴尬地挠挠头,“市政看见这个坑不会调监控让我赔钱吧?”
裴丛:“……不会。”
“那好。”钟梓曜干笑两声,拎起他的破自行车,叹了口气,“抱歉啊,不能捎你回家了。”
“没关系。”
“你家是下个路口左拐吧?我得右拐去修车铺,你一起还是先回去?”
裴丛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带着深意:“诶,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在哪的?”
钟梓曜顿时冒出了一背冷汗,同时脑袋里开始疯狂检索有关裴丛的记忆。他跟裴丛不熟,或者说裴丛跟谁都不熟,虽然他这个人总是温和带笑,跟谁都好像关系不错的样子,但仔细想来根本没谁真正了解他,更别说知道他家在哪了。
钟梓曜决定硬着头皮瞎掰:“不是吗?我咋觉得听你提起过啊哈哈哈,还是记错了,诶是不是记成高茂林家了来着……”
越编越离谱,再配合上他贫瘠的演技,简直惨不忍睹。好在裴丛看着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微笑着打断了他:“没关系,那我先回家了。”
“诶好好好,明天见啊!”
望着裴丛毫不留情走远的背影,不得不说,钟梓曜松了一口气,这才慢吞吞地推着车开始往修车铺走。和裴丛的交锋总让他心累,明明对方脸上挂着微笑,言语也称得上温和礼貌。
说起来今天真够倒霉的,不知道是不是干坏事儿的天报。
彼时的钟梓曜还不知道这哪是什么天灾,纯属**,也不知道他惹上了一个最不该惹的人,两个人注定互相纠缠,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