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前传] 第14章 Chapter 14

殷蔓回到酒吧，大家准备夜场，听说今晚有新的节目。

殷蔓对此不感兴趣，爬到阁楼，插钥匙的时候，突然被人从后袭击。她以为是李枫的恶作剧，对待男人从不手软，往后一踢。

那人抱着小腿滚到地上，盯着被踢出的一大块淤青，骂娘呼痛。

殷蔓笑着蹲下，“顶你啊，谁知道你这么大个人了还玩躲猫猫游戏，要不是你滚得快，我胃都给你踢爆。”

梁莉化了浓艳的舞台妆，穿着裸露的皮衣，像蔫了的玫瑰，疼得眼角猩红，咬得口红像碾碎的豆腐脑。

“受伤的人都还没说话呢，你再骂我试试！”她痛得龇牙咧嘴，往腿上吹了口气，“李枫回来了，我这不高兴坏了吗？”

殷蔓从阁楼里拿出药酒，倒了一把在手上，狠狠地往她大腿上揉，梁莉朝她瞪眼，痛不欲生地拿手捶她，“死丫头，谋财害命啊！给我轻点！”

殷蔓冷嗤：“这点小事儿，就流马泪了？就你还想做红灯区的大姐头？”

梁莉啊啊呼痛，说：“你懂什么？你以为我一出生就想做大姐头啊？我初中就毕业了，混什么都难挣钱，做大姐大不都是为了生计吗？要是有好男人肯要我，我跟他远走高飞，回乡下耕田种地也行。”

殷蔓噗嗤一声笑出来，“大姐，你是不知道，在俄罗斯种地的，都得大学毕业。”

梁莉揪着殷蔓手臂的肉，狠狠掐了一把，“那不如你跟我一起嫁过去？帮我种地。怎么样？”

她媚眼如丝地朝殷蔓暗送秋波，殷蔓差点想吐出来，冷道：“你那些陪男人的工夫，别往我身上使。要结婚就结婚去，别打我主意。”

梁莉问：“你不结婚吗？”

殷蔓不说话，梁莉拍了下她的肩膀，“你跟你表哥感情好吗？”

殷蔓侧眼看她，“你不是喜欢我表哥吗？”

梁莉一副被撞破的模样，抓住殷蔓的手臂，紧张地问：“你看出来了？你们都看出来了？我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那他是不是也看出来了？”

殷蔓仰头想了想，就李枫那迟钝慢半拍的性子，一头扎进乐队与音乐的事情里，哪里有半点心思琢磨男女感情。不过，她不打算说破，而是暧昧地问：“不知道哦。他有什么好的？没钱没房，跟蒋一千比，差远了。”

梁莉抓狂地踢开地上的石子，骂道：“我警告你，别往我身上扯蒋一千那变态！我和他只有打工仔和老板的关系，我身子清白着呢！其他人乱说就算了，你不能让李枫误会我。”说着，鼻头气得撑起来，一副要把传绯闻的人拍死的模样。

殷蔓将药酒封上盖子，本来就对李枫的事不关心，还要管他会不会因流言蜚语误解迷恋他的梁莉与蒋一千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她才没那么闲，梁莉找错倾诉对象了。

梁莉笑着如数家珍，“李枫有教养，有才华，几乎所有乐器都会……”越说越词穷，初中学历的她，没法拿出更高级的词汇了。

“长得帅。”殷蔓补充道，“你不就是馋他好看吗？嫁人，我劝你找个外貌差不多的就行了。帅哥算什么稀有物种，除了好看一无是处，这种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嫁人还是要找像蒋一千一样有钱的，下半辈子才有保障。”

梁莉翻了个白眼，啧了两声，嘴角带笑地说：“你这表妹怎么当的？看男人呐，你没我看得准呢！他那双眼簇满桃花似的，一看就是深受女人欢迎的，那身音乐才子的矜贵气质，看起来就是藏龙卧虎的体质！哪怕现在寂寂无名，以后必定大富大贵。”

殷蔓双眸垂下，想起她那位音乐才子老爸，一首名曲叱咤乐坛，从此染上音乐家的焦虑与傲慢，自以为音乐之路开始起势，却未料紧接而来的是一落千丈的下坡路。在无路可走的重压之下，一个凛冬的清晨，留下满屋曲谱，转身离去，从此销声匿迹。

“要是他出名了，经纪公司会要求他立刻分手。等他名利双全，周边各种投怀送抱的女人，还缺你吗？人心多变，利欲横流，再白的纸最终都会染黑。你要想跟他一辈子，那你就别盼着他成功……”

她话还没说完，梁莉就抽搐起来，“妈的，好痛。”

殷蔓不知道梁莉说的是腿痛，还是心痛，但是她从十岁就知道，最痛的不是外伤而是内伤。

她大概一时之间有点同情心泛滥，多说了几句：“男人不喜欢投怀送抱，你不用向他表白，但是你可以使尽浑身解数吸引他，用你的核武器诱惑他，扑过去搞定他。等生米煮成熟饭，他一定会负责任。”

“他把你这种懒虫也负责起来了，确实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只是，”梁莉叹了口气，“你说得轻巧，每晚我表演的时候，全场男人都看得心猿意马，唯有他把头都快低到琴弦上了。”

殷蔓说：“天底下没有坐怀不乱的男人，每个男人都是色字当头。”

梁莉看殷蔓认真又有点沉重的表情，觉得她突然变得陌生，问：“你们表兄妹俩，是不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

殷蔓瞪了她一眼，“他如果敢缠着我玩青梅竹马那套一起上学放学，早被我打死了。”

梁莉问：“你跟他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你们家的族谱是怎样的……”

梁莉好奇心太重，殷蔓挑眼看她一副死心不息的模样，心想：女人的直觉真准，第一次见到她，估计梁莉就不相信他们是表兄妹的说法，如果这次不描述得具体些，梁莉会产生更多怀疑。

殷蔓面无表情地说：“我跟他是远房亲戚，小时候见过几次，除此以外，两家常年不走在一起。这次我回国，同一个航班，飞机失事，他看到我护照上的名字才认出我。”

梁莉冷不丁地问：“你们有多远？远到过了三代吗？”

殷蔓有些不耐烦了，知道她担心什么，说：“三代左右吧。”

她起身拿起水壶煲水，梁莉瘸着腿，跟在她身后，“我听说三代以外的不算近亲，法律上是可以结婚生子的。”

殷蔓回头不屑地说：“我是莫斯科红灯区的拼命罗斯，会结婚生子吗？简直天荒夜谈，我喜欢一个人过，这辈子不婚不育。”

梁莉漫不经心地问：“那你谈恋爱吗？”

殷蔓转身拍了下她的脑门，“这样吧，我答应帮你追李枫，下迷药、打晕他，在所不辞，只要你发号施令，我就照你说的做。我的事儿，你就别问了，我已经够烦了。”

梁莉嘴角划过一抹笑，装作担心地问：“飞机失事的后遗症好了没？”

殷蔓从小到大都在看脸色生存，对人的表情非常敏感，自问跟梁莉说不上是朋友，但是彼此利益无侵害，也可以友好相处，既然是待定朋友，有些话点到即止。她觉得今晚聊天的内容已经远超想象了，推着她的肩膀往外走，“已经六点了，你快去赚钱吧。”

梁莉点了点头。

殷蔓扶她下楼，暗沉的酒吧里，一眼就看到钢琴前弹奏乐曲的男人。灯光像金辉在李枫身上流泻，感情充沛的旋律盘绕着，他沉浸在音乐的氛围里笑得倾国倾城，吸引着全场客人的目光。

殷蔓凑在梁莉耳边说：“你很会看男人是吧。他那德行，男女老少通杀，说不定外头还有贵妇养着呢。”

梁莉用手肘撞我，“你懂什么，发光发亮的男人才衬得上我。”

“你是鬼迷心窍，爱情这玩意垃圾都不如。”殷蔓说完，李枫那双桃花眼，比二郎神的第三只眼还神，一下子就注意到她，明目张胆地朝她看过去。

“他看我！他在看我！你看到了吗？”梁莉兴奋挥手。

殷蔓冷漠垂眸，转身背对舞台，坐在吧台。

一曲暧昧的钢琴演奏罢了，李枫鞠了个躬，向殷蔓走去。

殷蔓回头发现梁莉不知往哪里去了，捧着酒杯打算离开。后背不知被谁用大掌拍了一下，骨头脆脆地响，殷蔓转身挥拳，刚好揍到蒋一千那张大麻花脸上。

殷蔓一脸错愕，忙说：“我不是故意的。”

蒋一千捂住半张脸，吐了口唾沫，松开手时，眼睛像风油精，怎么睁都睁不开，殷蔓撒腿就想跑，但是这会儿钢管舞就快开始，大批人流涌进舞池，阻止她逃跑的速度，这让蒋一千有机可乘，将她拉到员工休息室。

白炽灯高高挂起，殷蔓有点不忍直视。她对人脸有特殊癖好，长得对不起观众没关系，五官歪斜也没关系，就是别大麻花脸，多看几眼她会产生密集恐惧症。

她偏过头去，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蒋一千竟然没有生气，和和气气地说：“怎么还不换衣服！傻站着干嘛！”

殷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袋衣服，扔到桌子上，说：“梁莉说你今晚替她嘛！那你还不赶紧准备啊？”

殷蔓哑然笑了笑，“妈的，我什么时候答应了？虽然我伤了她的腿，也不是这么玩的。我打死都不会穿这种没多少块布的衣服。她现在人在哪里？我把她揪回来！”

蒋一千脸色微变，指着眼圈上的淤青，光线变亮之后，殷蔓才看出她拳头还没生风的威力。

她走江湖的，不喜欢欠人情，更不喜欢背负什么责任。但在原则性的东西上，她说一不二。

蒋一千和她各执一词，僵持良久，他托着大腮瓜，眉毛拧成一团，拍桌喊道：“一人让一步，能用钱解决的，我蒋一千不会计较那点钱。”

殷蔓笑了，“我价格可贵了！你买不起的！”

蒋一千咬着后槽牙说：“五万块！我还可以再往上加，视乎你在舞台上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