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归开始留意江湖上名声在外的圣手门,传闻圣手门医圣医术独步天下,常年隐居山林,远离尘世喧嚣,无数患者慕名前去求医问诊都被拒之门外。
但只要是人,就做不到完全无欲无求。
早年间医圣曾悬赏寻过一种草药洞冥草,多年无果。
只要能找到洞冥草,医圣说不定会答应替阿兰治好眼睛。
他开始频繁离开镇子打听有关洞冥草的消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他打听到奉天雪山有洞冥草的下落。
奉天雪山地势险要,终年大雪,天寒地冻,万木凋零,路途遥远上山之路坎坷崎岖,时常有人遭受不住风雪的鞭挞失足落下悬崖。
他打算独自前往,留下了足够的银钱拜托王婶照顾阿兰一段日子,又在阿兰的发簪里加了带毒的银针,再三教会阿兰如何使用后他便启程去了奉天雪山。
他这一生中的两次远行,心境截然相反,一次充满了担忧和痛苦,一次是带着憧憬与希望。
山高路远,路途艰险,他比预想中回来晚了两个月,所幸他已成功取得洞冥草。
他推开久违的家门,正想告诉阿兰这个好消息。
阿兰的声音却比他快了一步:“李郎,是你吗?”
“李郎是谁?”他离开不过半年怎么就冒出了个李郎出来。
阿兰没料到来人竟是消失一年之久的胡不归,惊喜不已,泪水像不值钱一样吧嗒吧嗒往下掉,连忙询问他为何比说好的时间晚归两月之久害得她好生担心,瘦了好大一圈。
好一阵嘘寒问暖后,他才通过阿兰的口中了解到他走后没多久隔壁搬来了一名书生,名叫李轲。
这李轲才情横溢、博学多才又为人好善,几次见阿兰有需要都会出手相帮,一来二去两人就这么互生情愫了。
他读书写字,阿兰就在一旁做些女功,她虽不懂诗词,却依旧听得津津有味。
胡不归看着阿兰低着头,说起这些话脸颊微红,露出一副女儿家的娇羞之态时,他不禁感慨女大不中留。
很快阿兰的话中又带了一些忧愁:“李郎学富五车,若不是上次科举他为母守丧,恐怕早已取得功名,他日若是李郎高中,我……。”
剩下的话阿兰虽未说出口,但是胡不归也猜到了她的顾虑。
他不知道一介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有什么好的。
他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他心中并不满意阿兰的这位相好,但也不愿行棒打鸳鸯之事。
胡不归闻言冷哼道:“怕什么,他若是敢负了你,就算做了官我也有办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阿兰顿时不乐意了,叉着腰凶巴巴的为自己的心上人解释:“想什么呢胡老头!李郎不是那种人,李郎承诺了会娶我为妻的。”
胡不归见状眉头紧锁,不悦道:“……你这臭丫头,白养你这些年了,还没嫁人呢就胳膊肘往外拐。”
阿兰闻言扑哧一声,捂着嘴笑吟吟道:“哈哈,逗你呢胡老头,你要是不满意他我才不嫁呢。”
说着弯腰做了个鬼脸:“谁让你害我担心这么久。”
明白又被戏弄了,胡不归瞬间气的吹胡子瞪眼:“哼,我哪儿敢不满意,人家可是要做大官娶你为妻的人呢!”
原本还面带笑容的阿兰听完后笑容渐渐淡了下来,摸了摸眼前的白绫,略带苦涩道:“有朝一日他若真的金榜题名,我一盲女又如何能配得上他。”
胡不归此刻无比庆幸找到了洞幽草,否则就只能看着阿兰伤心却无能为力。
他轻咳了一声,悠悠道:“收拾收拾东西,明日启程跟我去圣手门治眼睛!”随即便抬腿迈入屋中,留下阿兰独自消化这句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兰反应过来,在院中发出一阵雀跃的尖叫。
圣手门医圣行医治病从未失手,甚至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说,这种流言在江湖中广为流传,她虽是一个盲女,但是医圣的名声她也是知道的。
何况胡老头十多年来答应过她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阿兰知道这个事情多半能成,一时半会激动的不行。
听着屋外阿兰一惊一乍的喜悦声,胡不归才走到房间里吐出了一口鲜血,随后又赶紧用布条擦干,生怕阿兰嗅到了血腥味。
奉天雪山一行他受了重伤,所以才耽搁了两个月,刚能下地他就立马赶了回来,还好兰丫头一切都好,如今也有了心上人,他已五十高龄,若是在死前能看到阿兰穿上嫁衣有个好的归宿,他此生也算无憾了。
隔壁李轲听到阿兰的尖叫声,连外衫都没穿就赶了过来,询问清楚缘由后也是化忧为喜,原想拜见胡老爷子却发现自己衣衫不整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胡不归隔着窗户看了李轲一眼,哼,一介书生,兰丫头眼光真差。
他懒的再看院中依依不舍的这对有情人,重重的关上了窗户。
阿兰在临行前给李轲准备好了不日赶考的包裹,二人相约都城再相见,届时李轲考取功名,而她眼睛也应当痊愈了,到时候就能风风光光的嫁给他。
她都想好了,成婚时就让胡老头高坐高堂。
她当年说过会报答他的,她知道胡老头做的事很危险。
李轲是个善良孝顺的人,一定也会把胡老头当作自己爷爷孝顺,等她嫁人以后胡老头就不用再出去做那些危险的事了,安心养老就好了。
阿兰觉得自己虽眼盲,心却不盲,就如同当年她认定胡老头是个好人,缠着他收留自己一样,她对李轲也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
圣手门的医圣在得知对方手中有洞冥草时,果然出手医治了阿兰的眼睛。
下山时,医圣嘱咐一时半会还不能摘下白绫,二人为了保险起见就在圣手门山下的客栈住了下来,打算过一段时日摘了白绫再启程去都城,
怕她无聊胡不归买了几匹缎子给她打发时间,自己也趁这个机会继续专研他的宝贝暗器。
阿兰抚摸着身旁的绸缎云锦布问道:“胡老头,哪块布是红色的啊。”
胡不归仔细的擦拭着手中的暗器,头也不抬的开口道:“干嘛你要给自己缝衣服啊?”
“李郎前些日子在信中说他已经在筹备婚事了。”想到这里阿兰的心情也不由的好了起来。
“所以呢?”胡不归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两者有什么关联。
阿兰耳根红红的娇羞道:“李郎说我的绣工很好,我想亲手为他做一套喜服和靴子。”
“左边的那匹。”胡不归捋了捋胡须,想了想早些年时不时出现在自己衣服里的针,忽然对李轲的映像有所改观。
胡老头的左边就是自己的右边,阿兰非常贴心的代入了对方的方向,果断的拿起了青色的绸缎。
她没见过鸳鸯,王婶也没有教过,只能绣一些简单的图案,她凭借着记忆绣起了团云图案。
等到阿兰将一双新鞋和一件天青色团云锦袍交给胡不归让人拖人带去都城时,他才发现阿兰把颜色搞错了,但看着阿兰向自己展示时的笑容他也不想戳破这个小小的误会,大不了到时候再染一遍,染成红色不就好了吗。
阿兰的眼睛一天比一天恢复得更好,起初她只能够感受到光线的变化,到后来已经能透过白绫看清人影了,不过每次被胡不归发现都会被呵斥。
“你忘了医圣怎么叮嘱的了?叫你不要偷偷看,说了多少次了,你还想不想彻底痊愈了。”
“哎呀,不看了不看了,胡老头你别生气。”阿兰透过白绫隐隐约约的看清了面前矮小的老头,胡老头比她脑海中的样子还要瘦小一些。
她等啊等,总算是到了取下白绫的日子,可当她取下伴随了她前半生的白绫时,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她不能承受的噩耗和一场暗杀。
李轲死了......
都城传来的信中说李轲高中状元后颇受太傅赏识,任职于翰林院,一日李轲陪同太傅出游时遭遇山体落石,跌下悬崖尸骨无存,应是被山中野兽吃了,让她节哀。
阿兰呆呆的看着送信的人念完远去的背影,她浑身血液凝结,四肢发凉像是被施了定身术。
什么叫被野兽吃了........
她大脑一片空白,一时之间无法消化这句话的份量,不停地摇着头自言自语道:“不可能,我不相信,我要去都城找他。”随着口中传来腥甜之气,她喷出一口血雾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
胡不归连忙叫人帮忙将阿兰扶上床,安置妥当后心中却有些起疑,李轲父母都已亡故,是何人送信来此处呢,难道是这位信中提及的太傅。
夜里一片寂静,陷入昏迷的阿兰如同梦魇一般口语呢喃不断,胡不归叹了口气为床上的女孩捏了捏被角,正想关门离开。
突然屋顶上方传来的几声异响让他瞬间紧绷了起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有高手,几名刺客进门朝着床上的女子走去,手中的刀剑在月光下反射出一道冰冷的亮光。
胡不归躲在暗处发动内力,迅速甩出手中带有剧毒的银针,几名刺客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纷纷倒地。
他察觉不对,此处不能久留,这些刺客的尸体他没办法处理干净,他也顾不了别的赶忙将梦魇中的阿兰摇晃醒,阿兰看到满地的刺客发出一声惊呼,很快又捂住了嘴。
二人连夜动身离开了圣手门山脚下,向着都城启程。
阿兰有些害怕,脸色发白道:“胡老头,那些人是干嘛的。”
他不想让阿兰担惊受怕,只能想了个理由诓骗她:“几个不长眼的小贼而已,别担心已经被我解决了。”心中却思绪万千,他们的目标是阿兰,为什么?阿兰只是一个足不出户的盲女,怎么会惹上这些杀手。